“就是说**”当夜陆遥听得曹钰通报,问过来人形貌,方冷笑道,“你们百来十号人,十几把弓箭,就这么着把人放走了?”
“**属下无能,”曹钰忙一撩袍角单膝跪地,勉强解释道,“实是那人轻功高绝,剑法狠辣,又是有备而来**”却越说越是底气不足,赶紧改口道,“不过那人也是受伤不轻,属下已经派人追上去了。”
“没丢了人,也没抓着人,”陆遥怒极反笑,“算了,厂公可已收到消息?”
“还不知道。”
“天明再报吧。”
辰时陆遥过去司礼监,亲向冯凤禀告有人夜闯诏狱之事,“怕是冲着许甄来的,”陆遥沉声禀道,“不过厂公放心,狱中未失一人,属下已在京郊各处设下关卡,来往可疑之人俱要搜身,那人身上带伤,想必逃不远。”
“罢了,”冯凤撂下手中朱笔,揉着太阳*摆了摆手,“你且看着办吧。”静了半刻复接了句,“这江湖**”却又再无下文。
自宣宗以来,司礼秉笔太监皆可代行“批红”大权。现下冯凤一身正蟒赐_fu坐在桌案后头,笔架上撂着的朱笔犹自未干,一点猩红鲜润Y_u滴。
陆遥盯着案上笔尖,暗忖厂公虽未多说,但话外之音
分明已是惦记上了这个江湖,怕是朝廷上的事一了,便要拿这江湖开刀。
四海当家**陆遥脑中默默滑过四字,心道这便是真正想要呼风唤雨一辈子的人。
秋日暖阳顺着窗格照进来,将冯凤一身正红赐_fu映得奕奕生辉,却愈发衬得人面色寡淡。
普天之下,便连当今圣上都默许了大小官员恭称冯凤一句“九千岁”,更有那溜须拍马之人不惜人力物力,上赶着在大江南北为冯凤广立生祠,雕梁画栋间供奉起一尊尊不说不动,却也栩栩如生的泥胎塑像。
不说不动,栩栩如生。
陆遥抬眼看着冯凤再拿过朱笔,对着翻开的奏疏凝神不语,兀地涌起个颇为不敬的念头。
他想这究竟是死物像人,还是人像死物。
且说曹钰那句“来人受伤不轻”到非推托之辞,当夜裴剑文确是受了不少外伤,全凭着一已毅力翻墙越壁杀出重围。
须知习武一道天才固然难得,苦练更不可少。裴老爷子给儿子请得好师傅,撂下狠话道“你既是自己要学武就莫叫苦”,而用裴剑文自己的话说,我那才真叫木匠D板枷——自作自受。
不过正是这十几载寒暑磨出的一身硬气救了他一命,转折腾挪间甩掉追兵,潜进事先租好的一处民居。
朗瑛事先谋划周全,初入京师裴剑文便租下城北一tao僻静小院,备好金创伤药、换装_yi物;再置下一辆旧板车、几只半人来高的木桶,自己按着朗瑛给的木工图纸在桶里装上盖板夹层,拿些散钱打发街边乞儿去酒肆饭馆买好一车泔水。眼下人未救出来,除了那机关木桶别的俱还有用。裴剑文包好创口,换身粗布破_yi,D好花白头tao,复抹上烟灰油彩,拉着板车在小院里走了两圈,因着肋间伤痛反更似模似样。
天色Y_u明未明之时惯例有些运菜运泔水的板车进出,城门守卫见来人满面风霜身形伛偻,捏着鼻子掀开桶盖略看了看便挥手放行。
裴剑文将车拉至京郊树林,自一处破庙里找出藏好的包裹,取出水囊洗净手脸,换上tao不起眼的蓝色布_yi,走出庙外打了个呼哨,果见头天中午放在林子里的爱马乖乖奔了出来,凑近他咻咻喷着鼻息。
大路查得严也有小路可走,裴剑文早将郎瑛交给他的京郊地图默记于心,当下只拣小路曲折向北,几番变道后确定并无追踪之人方转折向东,朝蓟县白涧镇直奔而去。
可是千算万算,裴剑文和郎瑛还是小瞧了锦_yi卫的手段。那严查死守的关卡本就是陆遥布的障眼法,实则早有暗桩盯上了过路骑白马的青年男子,封封密报飞鸽传至陆遥手中。
陆遥倒非算准了裴剑文舍不下他那匹白马,只因那马确是千里良驹,逃亡之人坐骑最是要紧,量裴剑文也不敢小觑锦_yi卫的铁骑,换匹寻常货色同他们比脚力。
裴剑文这番曲折变道纵是小心警惕,却也让陆遥自各处密报中一眼将他那封拣了出来,立时再不耽搁,叫上几个心腹亲随一路奔出府衙。
裴剑文赶至白涧镇却并不入nei,只在路边停马唤住个大娘,问明是否顺路,方Mo出怀中写好的书信,He着贯铜钱一起塞过去,托她带给白涧镇西朗姓人家。
“事情有变,分头走为上,码头等我一日,如若不来速速南下。”信上只得这一句话,却是裴剑文早便盘算好,如有意外不可累及大哥,便有追兵也只能冲着自己来。
追兵**裴剑文再策马上路,默念过这两字,蹙起眉心。许是危险直觉
,他离这白涧镇越近越觉着心中打鼓,似是哪里空落落地缺了一环。“未免太顺当了些**”一念至此裴剑文再不犹豫,掉头弛向通往盘龙山的岔路,打算迂回翻过山脉赶去天津卫。
“大人,那人进山去了。”陆遥奔至白涧镇左近,便有探子现出形迹迎头禀道,“已有人跟了上去,大人可循暗记而行。”
“做得好,”陆遥点点头,待要拨转马头,听得探子再道,“那人似是送了书信去那白涧镇。”
“哦?”陆遥挑眉冷笑,分出三个亲随赶去镇上守住来往通路,“只许进,不许出!”自己带着剩下两人快马入了山,循着探子暗记直追上去。
这盘龙山脉也非都是险山峻岭,裴剑文仗着骑术j湛,专拣小路疾弛而行。那马亦通人Xi_ng,尽力跑得平坦,马身已起了层薄汗。
山谷幽静,裴剑文耳力好,远远听着蹄声传过来,仔细分辨应有三人,一骑奔的快些,渐渐把另两骑拉在后面。
“果然有诈!”裴剑文心下一紧,却也不见慌乱,再夹马腹提上一程,冷冷心道,“看这头马的骑功架势**陆大人,您还真是不辞劳苦,给足面子,裴某承情了!”
这么一前一后又跑了几里,裴剑文看爱马已是气促,恐怕单凭马力不可能甩掉陆遥,索Xi_ng心一横,拍拍马脖道,“自己藏个好地方等我。”回手抽出马侧包裹里的佩剑,用力提气自这奔马上纵起三尺,足尖一点马鞍,飞身扑进谷边山林。
陆遥再奔片刻,看清马上无人,亦是勒马急停,挑了棵石崖边的高树,横空而掠,脚踏石壁跃至树顶,人似敛翼飞鹰,稳稳立在那颤巍巍的树梢上四下环望。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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