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了?”陆遥自亭中neng得身,穿过九曲廊桥,绕了半圈湖沿,行至裴剑文身后站定。
“我输了,玉佩还我。”裴剑文收回望向天际斜阳的目光,转身跳下千层石岸,朝陆遥伸出手。
原来却是方才比斗之时陆遥一招“月晕披地”,三十六式密不透风,直如银瀑飞泻B得裴剑文连环招架,自己却尚有余力,寻隙抄去他yao间翠玉环佩。若是当真生死相见,劲力一吐便是nei伤。
裴剑文Xi_ng子高傲,却非不懂认输之人。技不如人便再练过,现下一句“我输了”说得坦*,面上不带丝毫惭意。
“哦?肯认输就不肯给个彩头?”陆遥看他坦然认输,愈发觉得这人有些意思,不由随口玩笑。
“不成,别的也就算了,”裴剑文却认了真,肃颜道,“玉佩是我娘送的,不能给你。”
这玉佩确是裴剑文生M_留给他的遗物,纵是_gan情不如跟小娘shen厚,到底是亲身M_亲留给他的念想,裴剑文一直当宝贝似的随身携佩,怎肯轻易给人。
陆遥虽不知是裴M_遗物,但也知玉佩珍贵,当下再不玩笑,物归原主。
裴剑文接了玉,抬脚走去宝歆院,走了两步见陆遥没跟上来,停下身头也不回道,“你倒大方,付过了酒钱,却不想着喝完?”
陆遥笑笑跟了上去,心下谑道,这裴剑文认输认得那么爽快,想邀人喝酒怎又这般别扭。
陆遥一钿银子给的分量十足,集贤客栈百年老店享誉京师,亦不店大欺客,只拣了最好的玉Ru浆送上来,正是那“名泉酿名酒,玉Ru待贵客”,入口清冽,后味绵醇。
“这一杯,裴某敬陆大人武功高绝!”
裴剑文一口饮尽杯中酒ye,陆遥也陪了一杯,“裴少侠过誉了。”
“陆大人莫要自谦,”裴剑文再斟一杯,执酒笑道,“裴某虽算不上个道地的江湖人,却也知道许甄‘疾风九剑’名头响亮。听闻这人可是陆大人亲手拿获,江湖上口耳相传,那一战锦_yi卫指挥史亲率十二缇骑,却未用旁人出手,一柄绣春刀B得许甄剑断人伤,束手就擒,”再举起酒盅,“这一杯,裴某就敬陆大人威名赫赫!”
陆遥面色一整,喝了裴剑文敬的酒,方望着空杯沉声问道,“那裴少侠想必也知道许甄霜降问斩之事了?”
“如何不知道?不就是后日?”裴剑文自斟自饮,答地轻松。
“那你可知道,”陆遥抬眼望定裴剑文,“当日法场之上,我会亲去督刑?”
“哦?陆大人此般防范,难不成是觉着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这天子脚下劫法场?”裴剑文却笑起来。
“难说,”陆遥也笑了,慢声道,“保不准江湖义字当头,偏就有人明知送死,却还要一意孤行。”
“好个‘明知送死’,”裴剑文笑着对上陆遥的眼,“从诏狱到刑场十几里街巷,陆大人就吃准不会有个行差踏错?”
“解囚必经之途清市通路,守卫森严,”陆遥面沉似水,厉声道,“就是大罗神仙撞进来,陆某也不会叫他走neng了去!”
谈笑把酒,暗Ch_ao涌动,两厢里皆是话里有话。陆遥意思讲得明白,你裴剑文既已见识过我本事如何,如若真有什么不该有的念头,当日法场相见,别怪我再不留情!
裴剑文却似未往心里去,只拿过酒杯三敬陆遥道,“最后这一杯,裴某便敬陆大人‘在其位,谋其政’!”
陆遥话已至此,当下再不多言,亦不喝酒,只心中暗叹一声,一摆手道,“恕陆某辞了这一杯吧,实不过是**各人有各人的担当。”
“说得好!”裴剑文也不在意,自己一口饮尽美酒,“为了这句话,裴某倒愿与陆大人交个江
湖朋友,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哦?”陆遥反有些诧异,挑眉轻笑,三分自嘲七分试探,“难得陆某身居其位,尚能入了裴少侠的眼?”
“什么入不入眼,陆大人也别拿我说笑,”裴剑文拿起酒坛,垂着眼慢慢斟满自己的杯子,这还是陆遥头回见他面上也会带些寂然神色,“实不相瞒,家父**裴世宪。”
江浙自古富庶,良田千倾,鱼米之乡。当年首辅之争,顾谦未讨得好去,冯凤亦非完胜。最终那继任首辅名唤沈非,乃是宁波府人氏,背后撑yao的俱是江浙豪绅,手握着大明朝的钱_geng子,便是冯凤也不敢得罪。
后熹宗即位,东林党日渐成势,自命清流,对浙党一脉也不乏明嘲暗讽。冯凤未能全然掌握兵权,对钱之一字更要着紧筹谋,自是对江浙党人频频示好,终把这gu人事收归己用,将这朝廷上的三足鼎立变作两分天下。
裴世宪正是那杭州府数一数二的豪绅,虽未入仕,几世家业也不容小觑。俗语道人怕出名猪怕壮,乱世之中哪由得人撇清,实则真论起来,裴世宪与陆遥本就共事一主。
世宪世宪,当年裴老太爷起的这个名字非是盼着子孙入朝为官,却是取自《周书?谥法》,“天之方难,无然宪宪”,意喻世世代代勿论盛世乱世,皆可平安喜乐。
只是天命叵测,有时最难求得的,不过正是这“平安喜乐”四字罢了。
听得裴剑文自报家门,陆遥方才恍然大悟。前年裴世宪入京与厂公议事时他也见过,当下再仔细打量裴剑文,果与裴老爷子眉目间肖像五分,不由抱拳笑道,“原来是裴老爷子的公子,失敬失敬!”
裴剑文却心下苦笑,自嘲暗道,这下陆大人总该放心了吧,往难听里说,原本他们就是蛇鼠一窝。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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