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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雍钰堂见行迹被我识破,抵赖不过,只得将缘由和盘托出。原来同安侯见嫡子承爵无望,又不yu死后夺爵,子孙无依无靠,便将主意打到一gān庶子身上。本朝宗室承爵原有定例,府中若无嫡子,或可由近枝过继嫡脉,或庶子中有功于社稷者,可酌情赏爵。同安侯子嗣众多,断然不yu从别家过继,众多庶子中,最为出众又最得其心者,非雍钰堂莫属,故此便思令这三子取嫡子代之。然有祖宗成法在,却不是他父子想一想便成的。

雍钰堂其M_乃是奴籍,断然不能扶正为夫人,想由庶转嫡无异做梦,便只得从有功于社稷上做文章。同安侯府本不是,雍钰堂又从未在文章上下过苦功,想以科举入朝为官,积功升迁而得赏,自是不成的,思来想去,便只有军功一途了。只是彼时北燕早已被镇北军阻于关外,便是安王雍怀舟故世,亦不敢入中原一步,边关承平日久,这军功莫说三年五载,便是十年八载也未见得到手,且同安侯年过半百,身子骨已然不大硬朗,能否撑到那日还未可知。

急切之下,同安侯忽的忆起旧日一事,他年轻时久在安王麾下,曾听安王提及,雷家堡所制雷震子威力奇绝,若能用于阵战,不啻于如虎添翼,惜乎这雷震子系雷家堡不传之秘,且产出稀少,售价又高,不得广用于军中,当年若有个百八十枚,与北燕jiāo战时说不得便不必损伤那许多兵将。雍钰堂往年里曾同其父说起谷中师兄弟,同安侯晓得我出身雷家堡,便思量让雍钰堂从我手中讨得这雷震子制法,献与朝廷。如此利器若能装备军中,可不是大功一件吗,正可邀功请赏。

雍钰堂遵从其父计策,M_孝未满便即回谷,便是为着向我tao取雷震子制法,见问我不出,又借同我回乡祭扫之便,于我家暗中搜检,不想仍是一无所获,倒叫我识破。」

谢霖大为不忿,「这雍钰堂便是为着一个爵位,多年同门之谊竟也不顾了吗?」

谢苇却是淡然道:「你不晓得,雍钰堂生M_出身卑贱,M_子俩便是得宠,在侯府之中亦少不得被人作践,雍钰堂自幼迫于嫡M_之威,同其M_忍气吞声二十年,一朝有望做这一府之主,再不必仰他人鼻息,便连嫡兄亦须俯首,如何不令他心动。」

谢霖怒道:「便是如此,他向你讨要不成,也不必下此毒手。」

谢苇忆起当日情形,眸色一冷,「他讲完这番缘由,便向我苦苦哀求,叫我看在往日情分上,帮他一帮。他不说这句还好,提起情分,我心中只觉又是难过又是恶心,原来往日里他待我的好,都是假的,在他眼中,我俩多年情分竟还比不上那爵主之位。那时已是shen夜,我气恼jiāo加,将父亲嘱托全然忘在脑后,自身上拽下那香囊来,当着雍钰堂之面,从中取出那方绢布,同他道,便是烧了此物,也绝不如他之意,便将绢布凑到烛火上。雍钰堂见状,大惊失色,伸手来夺,我出手抵挡,自然便jiāo起手来。

我俩同门所出,所学功夫一模一样,拜师年头又相差无几,这一jiāo上手,便是旗鼓相当。我心中有气,出手便重些,雍钰堂心虚,先时还让我几分,百招之后,见夺不过来,心中急躁,自然也不再留情。我见状愈加生气,出招越来越狠。他对雷震子势在必得,见我始终不肯让步,便也下了重手。我那时心浮气躁,又觑着缝隙把绢布往烛火上送,被他寻着招式间破绽,抢过烛台,砸在我后脑上。之后如何,我便毫不记得了,想来是他砸晕了我,抢过绢布,又怕回谷后我向师父告状,便将我自船上丢入水中,想着淹死了我,如此一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师父便问起来,他也大可搪塞了去,再无后患,却不防我命大若此,竟被你和莫叔救了去。」

他说得轻描淡写,谢霖却听得胆战心惊,虽知谢苇眼下便在自己身前坐着,然揣测当日情形,必是凶险至极,不由出了一身冷汗,紧紧抓住谢霖双手,「亏得你命大。」

谢苇此时想来,亦觉后怕,过得良久,方道,「天可怜见,叫我留得此命。前些时日,我去小王庄取刀,回程时途径妫水码头,竟撞见雍钰堂来京,我当时只觉眼熟,却想不起究竟是谁,不防与你姐姐冲撞,脑袋磕了一下,却将往事尽数记了起来。那日我自码头出来,便四处寻找雍钰堂落脚之处。记得往日里听他说起,他家于京中也是有宅子的,我转了半日,终于在长兴街上找着。这几日晚上,我换过_yi裳出去,便是去他府上搜检。

雍钰堂此人心思慎密,他得了雷震子制法,便献与朝廷,必然也会留下原本,那绢布定然还在他手上。我当日只顾生气,全然忘了父亲嘱咐,竟叫祖传之物落入他人之手,实是不该,如今既晓得了雍钰堂所在,便需想方设法取了回来。我怕你担心,故此没同你说,如今你已晓得,莫要生我的气才是。」

谢霖听完原委,哪里还会同他计较,忙道:「我怎会生气,只是你日后行事,还是该与我说一声才是,不然乍见你半夜出门,我一无所知,岂不更加担心。」

谢苇于他每日饭食中放了曼陀罗散,原是想神不知鬼不觉取回雷震子图样,日后再寻个机会细细说与他,也省得他跟着担惊受怕,不想这一晚谢霖没吃几口汤水,药效未起,倒撞破了自己行迹,如今既已道明前因后果,自然也无甚再瞒的,便把请四海镖局送信一事也说了,末了道:「含山外那云来客栈便是神兵谷弟子经营,我信中已讲明原委,待信送到,师父得知雍钰堂残害同门,必然会为我主持公道,说不得过几日便有谷中同门来寻,届时我们一道清理门户,雍钰堂休想逃过。」

谢霖晓得他x子,这仇是定然要报的,然雍钰堂乃宗室子弟,说不得现下已承了爵位,堂堂侯爵若bào毙于京城,绝非小事,不定便要惹来甚么祸端,略一思忖,劝道:「雍钰堂此番来京,必然是为太后圣寿而来,一时半会儿离不得京城,便是想取回那图样,也不必这般心急,左右你师门要来人相助,不如便等人到了再做计较,不拘是大伙儿一起去当面质问,还是夜探侯府寻那雷震子图样,多个人手总比你独个儿一人稳妥些。」

谢苇晓得他忧心自己安危,不忍驳了他一番心意,只得应道:「成,便听你的,等大师兄他们到了再说。」

两人这一番说话直耗去半宿,眼瞅着天色亮了起来。谢霖这yi_ye连惊带吓,睡意全无,此时也不觉困倦,起身去换过_yi裳,与谢苇一道用了些粥水点心,便要去太医院当值,临出门前不忘嘱咐,「我去宫中打听打听,且看看有没有这雍钰堂的消息。你这几日三更半夜的忙活,也不曾好睡,不若今日在家好生歇息。那雍钰堂毕竟是凤子龙孙,咱们便要他偿命,也需先想出个稳妥之法,徐徐图之才是,你已因他丢了一次x命,若为着报仇再冒x命之险,岂非太不划算。再者说,他又不知你还活着,左右是他在明,你在暗,咱们以有心算无心,还怕他逃了不成。」

他这般苦口婆心,谢苇听了,心中自是熨贴无比,笑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都等得,我还有甚么耐不住的,只管放心就是。」

谢霖晓得他素来言出必践,听了这话,当下松出口气,唤金宝去牵了马来,骑了上值去。

谢霖存了心事,入宫后便旁敲侧击的向人打探同安侯府,无奈同安侯府二十年前便举家迁往封地去,这些年京中只剩了个空宅院,宫中诸人所知均是不多,竟是无从问起,接连三四日,却是一无所获。

这一日,谢霖正在配殿里查阅历代医书药典,核对几味药材的x味归经,忽见在院中当值的一个小太监进屋,行礼道:「掌院大人叫小的请太医过去。」

谢霖忙放下医书,随着小太监去见柳思然,方一进门,便听柳思然道:「今日为太后请平安脉,你随我同去。」

为太后诊脉,素来是两名太医会诊,谢霖已然陪着柳思然去过一趟,不想今日又得了这番差事,忙应了,取了药箱来随着柳思然出门。

太后所居仁寿宫离此足需走上顿饭功夫,柳思然身子尚且硬朗,一面走一面与谢霖说笑,「上月太后不思饮食,吃了你配的几_fu消食丸,极是见效,此次指名要你诊脉,泽仁可需好生用心。」捋一把胡子,又道:「犬子若能有你一半本事,老夫做梦也能笑醒过来。」

谢霖谦道:「若非掌院大人提点,晚辈哪里能得太后青眼,大人实是谬赞。至于柳世兄,jīng明qiánggān乃是出了名的,若不然,如何会被阮侍郎看中许以爱nv,大人实乃过谦了。」

柳思然长子上个月才成的亲,娶的乃是礼部侍郎之nv,阮氏一族书香传家,门第倒比柳家还高些,端的是门好亲事。柳思然心中得意,只觉谢霖知情识趣,惜乎自家nv儿年纪尚小,不然倒可招揽为婿。

两人说笑间已到仁寿宫前,宫门处自有管事太监相迎,柳思然轻咳一声,端肃面容,拱手道:「有劳公公相候。」

那管事太监名唤冯昶,乃是极喜说笑又和气的x子,见着二人,笑眯眯道:「掌院大人忒也客气。」领着二人迈进宫门,一面走,一面道,「今儿个几位藩王并侯爷来给太后请安,太后娘娘心里欢喜,已吩咐晌午赐宴,眼下宫里极热闹的,待会儿进了殿去,两位太医也不必拘束,只管如常诊脉就是。」

柳思然忙道:「多谢公公提点。」

到了殿门,冯昶先行Jin_qu通报,不一时,出来领了二人进殿。

这仁寿宫是历代太后居处,其jīng致华美,自然高居六宫之首,殿中亦极是轩敞,正上方一张座榻以金丝楠木制成,椅背并扶手满雕鸾凤,当今太后盛装华_fu高坐其上,满是笑意。殿中另坐了五六人,有花白胡子一把的,亦有青壮之人,其中一个眉目如画,宛似芝兰玉树,虽是敬陪末座,那一身风华,却将一殿亲贵俱压了下去,由不得人不另眼相看。

谢霖一眼望见这人形容,不由心中暗赞一句「龙章凤姿」,又见他一身侯爵_fu色,暗自揣测必是哪位进京贺寿的宗室子弟,正想再看两眼,却碍于宫规,只得将目光垂下,随同柳思然近前行礼问安。

太后见了二人,道一声,「免礼罢。」

虽则太后有话,柳、谢二人又哪敢托大,仍是恭恭敬敬行礼毕方站起身来,一旁已有nv官为太后卸去镯子,谢霖忙取了脉枕出来置于一侧小几之上。

待太后放下一只右手,谢霖看一眼柳思然,见掌院微一点头,已明其意,躬身上前,为太后诊脉,片时后收回手来,禀道:「娘娘脉象平稳,正是凤体康泰之象。」

禀完,退至一旁,待柳思然上前再行诊过,亦道:「娘娘凤体安健,并无异象。」

两名太医诊脉之时,殿中众人俱是屏息静候,这时听柳、谢二人道此平安之语,登时便有藩王道:「娘娘凤体康泰,正是臣等的福气。」

此语一出,余下众人亦纷纷附和。

太后自是晓得众人奉承之意,不过也自欢喜,笑道:「甚么福气不福气的,不过少生几场病,少给儿孙们添些麻烦罢了。」

话音才落,便听一人道:「娘娘此言差矣。臣等虽远在封地,亦知皇上至孝,娘娘但有微恙,便免不得令皇上忧心,身在朝堂,却心系仁寿宫,臣等不得为皇上分忧,亦觉惶恐。如今娘娘安泰,皇上正可专心社稷,可不正是臣等的福气,也是天下百姓之福。」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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