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方说:"你辞职呢?你没告诉我,你为什么辞职?"
"我不想做了,当医生太累了。"
"那你的档案、资格证执业证全都签在我们医院,你怎么走得了?"廷方问出口后差点捶死自己,这是该问的吗?这是重点吗?
可重点他不敢问。
惠敏看着廷方,说:"你就让我走吧,你不让我走,我还是要走的,有意思吗?"
那个"走"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廷方没有问,惠敏迟早会告诉他。
惠敏没有拒绝廷方送她去车站。她家在粤西,坐火车的时间也不短,她拖着两个行李箱,在廷方试图去买站台票的时候就自己进站上了火车,廷方连她的背影都没见到。
他可曾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她不想对着他说再见?
但是他没有时间,罗医生打来电话,说他今早做手术的病人持续yīn`道出血,按二线医生指示填了纱布,输血了,血色素升不上去,虽然yīn`道并没有明显出血,但病人情况很奇怪。他不能把病人丢在手术室,下级医生在等待他的指示,他的每一个决定都是一条人命或者一个器官,他没有时间去悲伤或者歇斯底里。
他回到医院,早晨那个HELLP综He征的产妇血色素还在往下掉,他指示复查凝血指标,结果一塌胡涂,做了个chuáng边超声,发现宫腔里有积血。病人已经jin_ruDIC进程。他和病人家属谈话,谈切womb或者转广州做womb动脉栓塞——但患者生命体征不平稳,转院可能有风险。
病人丈夫是个年轻男x,对此bào跳如雷,坚决不同意切womb,他的原话是:"她才生了一个就切?我爸说她至少要生三个的!我爸马上就来,你们等着吧,我爸是政协的!"但是他也不提转院的事,任医生们一再沟通要求及早作出决定,只是不理会,要求等他爸爸过来收拾他们。
吴廷方只好汇报医务科,医务科科长听说此事后赶紧过来了,弄清楚来龙去脉后,那病人丈夫还在敲桌子:"你们什么破医院?生个小孩就要切womb,那拔颗牙是不是要把脑袋也一起拔了?"
病人的公公在一小时后姗姗来迟,来了之后,往办公室座位上一坐,手一招,没人明白什么意思,他儿子白了一眼,对护士长说:"你还不快点倒杯茶过来?"
护士长气得浑身发抖,医务科科长使了个眼色,让旁边一位小护士去倒茶。
"怎么回事?"那位公公也不着急,就问。
廷方把病人本身的病情说了一遍,病人来的时候就是急症,HELLP综He征,血小板本身已经掉到50*10E9/L左右,他们为患者手术终止妊娠后,患者出现了产后出血,现在是DIC,而且因为家属不肯做决定又拖了很长时间,如果不切除womb,会就此止不住血死亡。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去广州的医院做介入,东乡做不了。"吴廷方说。
"广州离这里十万八千里吗?你们救护车给我送过去,不就是一个小时的事情?"
"算上塞车,去广医三院最快要两个小时,病人现在病情不稳定,再耽误两个小时可能要出人命。"
"这我管不着,你们看着办,我已经跟你们院长打电话了,相信你们院长会给个He适的说法。"那位公公上下打量着吴廷方,"你这么年轻就做主任,经验够吗?你经验不够,怎么不叫老一点的主任来做?你们医院真是奇怪。"
吴廷方没有说话。医务科科长打着圆场,说吴廷方只是看起来年轻,其实做重症产科做了很多年,而且还参与全市重症孕产妇的抢救。
院长很快就赶过来了,到场时和这位政协委员握手、敬茶,最后说事态紧急,让吴主任亲自把病人送去广医三院。
"他不行,你让老一点的送。"
可是医院里谁愿意gān这活A?院长给何文霜打电话,她说她正在做手术;给普通产科的陈主任打电话,人家说正在休假;给老资格的产科主任胡玲打电话,胡玲说:"我哪里会什么抢救,让小吴去呗。"
最后勉qiáng决定,让吴廷方和医务科科长一起把病人送过去。
病人送到广州时并没有死,但是填了纱的yīn`道已经开始不停的渗血。廷方把病人送往ICU,和里边的医生jiāo接班后,就回东乡。
廷方坐着救护车回来时,已经华灯初上。没走高速,走的广园快速。救护车司机哼着歌,打开车窗,温暖的东风涌入。
回南天已经过去了,对广东而言,马上就是初夏了,穿长袖嫌热,穿短袖嫌冷。一年又一年,短暂的冬季和chūn季,漫长的夏季,每一年都是那么相似,在空T_F_里做手术,在万家灯火时加班,每一个节日都在医院里过。
可尽管如此,那时的他是那么的安心,因为他有家,家里有人在等他。
本章未完...
=== 华丽的分割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