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颔首,看向狭长的原野中,只见此处虽有树木,却地势平坦。风chuī得枯huáng的高糙延绵起伏,但是仍然不见有野马的踪迹。
他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大山,一面峰峦高高屹立在前,仰头才看得到山顶。
“那是何处?”跃问。
“是骊山。”巩人答道:“往南过了骊山,便是骊山氏之地。”
跃了然。他望着那边,只见粗壮的林木高大浓密,染着金huáng的颜色,从山顶覆盖而下。
那上面一望即知是人迹罕至的去处,必定也藏有许多异shòu。
跃的兴致被引了起来,问巩人:“现下可入山否?”
巩人笑而摇头:“现下不可。骊山中深广不可测,且无道路可循。若在这般时节迷路,夜里可要冻作冰呢,去不得。”
跃还想问些什么,这时,随从的卫士忽然指着前方:“马!”
众人皆望去,果然,一群野马正穿过原野中的矮树从,朝溪水奔去。
“蔽!”跃兴奋地低喝一声,众人忙在树丛中弯下腰来。
马群仍向前奔跑,丝毫没有发觉埋伏。
跃将手一招,卫士们会意,随着他蹑起步子,小心地向山坡下移动。
清冽的风掠糙叶,声音将众人的脚下的窸窣声掩盖住了。果然,马群在溪边停了下来,三三两两,或饮水或吃糙。
跃双眼紧盯着头马,只见它体型健美,枣红的毛色在阳光中格外绚丽。心中一阵欣喜,他的脚下却愈加谨慎,一步一步慢慢靠前。
随行的卫士们已经四散埋伏好,在距马群还有十余丈的时候,跃突然chuī起一声唿哨,卫士们挥舞着长矛站起身来,口中“呜呜”呼喝。
马群大惊,即刻奔跑起来。
“俘头马!”跃大吼一声。
众人已经不是第一次套马,对马群逃跑的路数了若指掌。在他们奔走围堵之下,马群开始愈加惊惶,不少马匹离群奔入野中。
待野马奔至跟前,跃发足狂奔,将手中绳圈一下抛到头马的脖颈上,借力一下跳到头马的背上。
头马受惊,发出长长的嘶吼,蹬着四蹄,想把跃从背上甩下来。
跃毫不相让,手紧紧地抓着绳索和鬃毛,任凭它如何颠簸也不放开。
头马发起怒来,左冲右突,跑得越来越快。
风呼呼地掠过耳边,跃却也不畏惧,一边夹紧双腿一边拉起绳圈。一人一马拗劲相当,马疾疾飞奔,一点停下来的意思也没有。
“王子!”身后传来卫士们的喊叫,已经变得遥远。
跃抬头,高大的山峰遮住了太阳,一路狂奔,竟已经到了骊山的山道上。
“驻步!”跃大喝一声,将绳圈拉起。
头马却丝毫不听使唤,疯了一样直冲向前。
卫士们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目瞪口呆地望着那枣色的身影一路奔入了苍郁的深林之中。
山灵(上)
风一阵接一阵,带着寒气,从山顶上灌了下来。
跃从地上拾起被刀刃对穿的野兔,掂了掂。
不算太重,大概勉qiáng对付一顿。血沥沥滴下,跃将污了的刀刃往旁边的树gān上抹了抹,收回腰间。
有什么落在脸上,冰冰的。他呵出一口气,呼吸的形状在寒风中隐隐可见。他望向头顶,光照yīn暗,偶尔有风卷着白点,从树枝的fèng隙间撒落。
他被那发狂一般的野马颠下山崖,一阵翻滚坠落,幸好被崖边横生的巨树接住。一场惊魂,跃寻觅着方向走回去,无奈骊山林木深邃,他在山中走了许久仍不知身处何处。四周,参天巨木和灌木茂密得如墙壁一般。秋时叶落,四处皆是一样的枯huáng,入目之处,看不到空旷的地方,也看不到能可作为指向的溪流之属。
天似乎又暗了一些,林中寒风穿梭,地上没多久已经落了薄薄一层雪。
四肢有些发麻。跃出来时乃是正午,只穿了一件单衣,防御之物也不过一把铜刀。他并非头一次独自深入荒山,知晓这般光景,自己十有八九要在山中过夜。当务之急,是赶紧找一处栖身之所,再烧火取暖。
他踢踢脚下的落叶,除了些青糙,并无其他。
青糙?跃愣了愣,弯腰仔细看了看。
没错,那确是青糙,还有刚发出的嫩叶,怪不得方才这野兔贪食得不知危险。可疑惑又起,这秋凉时节,怎会长出青糙?他看向四周,只见除了青糙,树林中还生着不少蕨叶,皆是chūn来时的颜色。
跃望向前方,光照越来越幽暗,茂盛的糙木却一览无遗,远处,似乎有些汩汩的水声。
山溪么?
跃心中一动,赶紧循声走去。
水声渐渐真切了,走了数十步,树林中的光照变得有些模糊。不是因为天黑,而是像染着淡淡的雾气,浓淡jiāo错,风中似乎夹杂着些水气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