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天赐极微弱地摇了摇头,眼睛还是盯着蒋先生,轻声说:
“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了?”
蒋天佑竟然答:“是。”
他说:“妈妈不要爸爸和天赐走了,天赐刚刚吓死爸爸,还以为你也不要我了。”
她缓缓阖上眸子,喃喃:“天赐不会不要爸爸,天赐不会走的……”
过了两秒,她有些费力的又睁开眼睛,目光缓缓在室内扫视,然后落到张国荣身上,露出了个浅浅的微笑:
“我很乖,所以天赐生病,哥哥来看天赐吗?”
蒋先生一怔,天赐已终于累极睡着,他转头看向张国荣脸,过了两秒才道:“荣少?”
张国荣被天赐叫破身份,竟没有想躲避的想法,反倒意外蒋先生的反应:“你知道我?”
那么久没反应,他还以为这人完全不知他。
“天赐和……文华都很喜欢你的歌。”
他中间不自然的停顿,张国荣猜测那是他妻子的名字。
张国荣突然想到,这个人知不知道自己喜欢男人?他并不觉得这是错的,但已受到社会上太多压力,尤其以不是他歌迷影迷的男人反应最激烈。
但蒋先生已转过头去,温柔地注视病chuáng上的女儿。
张国荣竟有些贪恋于此刻的平静安宁,不愿再问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蒋先生才算看够,收回目光,再次看向张国荣,似乎劫难已经完全过去,这个人身上的平静从容又浮现了出来,他说:
“多谢你,我险些做傻事。
疲倦和夜晚让那双眼睛黯然失色,但他有双很清澈的眸子。
“你说没错,我还有天赐。”
他说完,突然伸手摸了摸口袋,然后说:“我去买晚饭,劳烦你照看一下。”
接着他就转身离开了。
张国荣有点不敢相信这个男人就这么把才认识的人和刚抢救过来的女儿留在一起走掉,但病房里确实只剩下他们两个。
他转头看向窗外,夜幕和霓虹灯光笼罩在这座城市上方,他刚刚才想从这栋建筑的屋顶跳下去,现在却在一个小姑娘的病房里。
张国荣的目光停在了窗子上,他虽然被蒋先生带下来,不记得具体多少层,却也记得没有几层楼,这里楼层位置偏高,如果他……
他突然想到蒋先生感谢他指责,但那些话也可以用在自己身上。
他要是真的跳楼,亲人、六姐……真是半斤八两。
这个时候他记忆里全是对亲人的关心,然而转头他又想到,他其实已经为自己的死亡做好准备,自杀倾向已经持续一段时间,最终的选择无疑是自己深思熟虑的后果,遗书也有……
张国荣突然发现,那张他匆匆写就的纸条还被他紧紧握在手中,他犹豫了一下,把纸条揉成团,塞进衣袋。在病chuáng旁的椅子上坐下。
后面的事……等那位蒋先生回来再说把。
不多时蒋先生就拎着几个饭盒回来了,对他微微拎高示意一下:
“我怕天赐醒来饿,就只在医院食堂买了这个,委屈你一起喝白粥。”
张国荣中午后就只喝了点茶,现下早过了饭点,却一点都不饿,对着白粥更不会有什么食欲,但这一年他是生活极规律,三餐从来按时吃,因此也默默接过白粥。
两人静静地端着碗喝粥,蒋先生每喝一口都要看看天赐,病房里一片白色,连蒋先生穿的西装也是白色,但此刻这里却不让张国荣觉得讨厌,空气中都浮动着一种柔和安宁,张国荣不禁也把目光停在小天赐身上,不知不觉一碗白粥通通喝完。
两人吃完,蒋先生收拾碗筷,又从塑料袋里翻找一阵,拿出一顶帽子扣在张国荣头上,淡淡道:
“方才兵荒马乱,医生未注意到,久了可不好说,先遮一下。”
张国荣此刻才想到他的公众影响力,真奇特,和蒋先生在一起很容易把这点忘了。
张国荣扶正帽子,看向蒋先生,蒋先生这才注意到自己还未自我
“我叫蒋天佑。”
张国荣有些意外:“天佑?”
女儿叫天赐,父亲叫天佑,倒像同辈人,蒋天佑也知道这有点奇怪,不在意的解释:“我小时候身子骨不好。”
蒋天佑一转头,见张国荣脸色还是有点奇怪,其实他这时想到了况天佑,但蒋天佑早况天佑二十几年“诞生”,自己鲜少会联想到,只以为张国荣念不惯,gān脆道:
“我字曳舟。”
张国荣反倒惊奇:“你还有字?”
这个年代里也没有给孩子起字了,张国荣这个反应不奇怪,但蒋天佑一怔,脸色又黯淡下来。
张国荣犹豫一下,问:“我说到你伤心事?”
蒋天佑神色倒不像非常伤心,道:“恋爱时她说我风雅从容,结婚后她说我清规古板。”
他苦笑:“一个人的评价怎么能差这么多?”
张国荣不想由一个字号能引出他这些话,自己莫名其妙听到这些也实在尴尬,有心想安慰他两句又觉得太过冒昧。
好在蒋天佑说了一句也不再说。静静坐在天赐chuáng边。
张国荣觉得有些疲倦了,却不是以往病发情绪糟糕时那种疲倦,更不是身体上的困倦,而是一种神经紧绷后放松的空落。
他没有被打断了就马上重复的兴致,至少现在他没有自杀的想法。
他也意识到,他与这一对父女短暂的缘分已经结束了,但他不想回到那栋酒楼、他以前属于的任何地方。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去面对……他决定放弃的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章我就觉得压缩哥哥的年龄没必要了,以哥哥几乎二十年如一日的脸,不要说三十三岁,就是四十三岁都没有问题呀!
最后还是没改,因为始终不敢写年龄太大的人,也有私心,哥哥年轻一些,两个主角在一起的时间不是可以多一些吗?
定位三十三岁也有原因,自从看过《佳期如梦》后,我就认为三十三是男人最有魅力的年纪之一了。
第三章新同居时代
张国荣就这样靠在椅子上,陷入了潜层的,又模糊、有觉得自己神智清醒的睡眠,直到一个清淡的声音喊他:“荣少?”
他睁开眼睛,就好像他从来没有睡着过一样。
蒋天佑有点意外:“你没有睡?”
张国荣没有回答,他很难随时解释自己的睡眠情况,更不喜欢和别人谈论自己的病情,他才发现,现在外面天已经完全亮了,他竟然在天赐的病房里呆了一晚上。
蒋天佑没有寻求张国荣的回答,以点点头:“椅子是太糟糕了一点。”
天赐已经醒过来了,平静地看着他们,张国荣对女孩露出一个微笑,女孩也笑了,但看起来苍白而虚弱,然后她看向蒋天佑,微弱地说:
“爸爸,我想回家。”
张国荣立马就被她的眼神打败了,看向蒋天佑。蒋天佑一想,按铃叫来医生,张国荣按低帽子,像刚睡醒那样低下头。
天赐只是失血过多,没有什么重伤,早上再输一次血,完全可以出院回家。
蒋天佑询问医生的时候,天赐向张国荣伸出手,睡了一夜,她气色好了不少,又长得秀气,看着就十分漂亮,张国荣很怜惜这个女孩,上前握住她的手,女孩闭了闭眼睛,见医生和蒋天佑一起出去,才小声说:“我没在做梦?”
张国荣笑了,俯身在她脸上吻一下:“我不像真的吗?”
天赐肯定地点点头。
张国荣无语,想想,又笑了一回。gān脆在她chuáng边坐下,讲些开心的事来逗她,小女孩笑起来也十分秀气,可惜笑的不多。蒋天佑办完手续回来,也没有东西要收拾,脱了外套给张国荣一披,说:“抱一下天赐。”
张国荣看向他,这意思是让他一起走?
蒋天佑神色平静,张国荣反而觉得自己想得太多,抱起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