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洙睁大了眼睛,“为什么?”
“因为陛下挨饿的时候,心里并不绝望。”
“绝望?”
“是,无论陛下有多饿,其实心里都明白,只要自己决定要吃了,就一定会有东西吃。可百姓们不一样,他们饿著的时候,是真的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找食物,到底什么时候才找得到一点食物。他们常常看著自己的父M_Q儿倒在身边,明明只需要一碗粥就可以救活他们的命,却_geng本无能为力**济北大旱的那一年,我们师兄弟曾奉师命下山。那时候我还小,有一个**有一个师兄带著我,到一个小山村去。其实那时候济北的灾民差不多都逃荒去了,我们之所以要去那个村子,是因为在附近山上看到了村子里居然有一缕烟冒出来,似乎还有人活著。可当我们赶到时,却还是没能在那个院子里找到一个活人。烟是从柴_F_冒出来的,有个妇人倒在灶前,手里握著一把稻草,似乎是在将这稻草填在灶膛的时候断了气,灶上的锅里只有一些谷壳,这妇人是想把这些谷壳煮软一些,好喂给她的孩子吃**可是在另一间屋里,那个婴儿躺在炕上,早就已经冰凉了**那是我第一次看见饿死的人,当时的_gan觉,陛下是不能体会的**”
阳洙怔怔地睁大了眼睛,脸色发青,zhui唇微微翕动了一下,牙_geng紧紧咬住。
“饥饿是什么滋味,你也许可以试著体验一下,但看著身边最重要的人因饥饿而死去的滋味,你真的能够想像吗?”应崇优的手指,温柔地拂过少年僵硬的脸颊,来到他的鬓边,轻轻fu_mo著,“也许**你也受过很多委屈,吃过很多苦**但你要知道,百姓所受的苦难,永远是这世上最shen重的苦难,包括你在nei,谁也比不了他们。你想要除掉jian臣,重掌江山,百姓一定会支持你。可他们支持你的理由,不是因为你是大渊朝皇室的嫡系子孙,不是因为你血统高贵,生来就是人上之人,他们为了你不惜拼掉x命,只是因为希望你能够让他们不再挨饿,能够让他们不再看著父M_Q儿受苦。你明白吗,阳洙?”
年轻的皇帝有些_Zhen_D地抬起头,抓住了应崇优的手,贴在脸上,“你**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是,”应崇优有些虚弱地微笑,“阳洙,阳氏皇朝的继承人。但我必须告诉你,如果你做不到让天下人安居乐业,那么你与孟释青,就_geng本没有任何区别。你的名字,你的血统,不过是你生来的资本,真正能让你成为一个君主的,只有民心**”
少年天子怔怔地听著,双手已经不自觉地握成拳头,越握越紧。
“陛下,无论我教会你多少东西,只要我教不会你将百姓放在心上,那我就是一个失败的老师。请你现在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取孟释青而代之?是因为这天下应该姓阳吗?是因为你从小受他的压制要报仇吗?”
“不,”少年的声音如同削金断玉般脆利,一字一句从齿间跃出,“我一定会打倒他,因为他不配掌控这天下,等我成为天下之主,一定会记得百姓的苦楚,一定会让我的子民不再受外族欺侮,我要让他们富足,让他们安康,我要成为一个真正的、真正的君主!”
应崇优的脸上展开一抹微笑,不自禁地扶住了阳洙的肩膀,用力地握了握。面前那双黑亮的眼睛,闪现出的是属于王者的光辉,锋芒烁烁,令人不敢bī视。
作为一个从小就生长在shen宫之中的人,阳洙对于外界的一切几乎没有什么概念。他之所以奋起反抗孟释青,也主要是因为仇恨和生存的本能,并非出于一个皇族继承人对于江山和民众的责任_gan。
而教会阳洙如何开拓思维,如何Xiong怀天下,就是应崇优在传授知识之外的另一个重要的目标。
那yi_ye,在饥肠辘辘中,阳洙第一次开始思考什么是君主的责任,开始思考宫墙之外的万千生灵与他之间的关系。
两天后,应崇优给自己的学生布置了一个考题,他要阳洙抛开孟释青是篡权者这个前提,单单从他身为执政者的角度,来评定他的功过。
以前每天上朝听政,对于阳洙来说是件很难熬的事情,因为孟释青不会允许他发表任何自己的意见,使得他不是无聊地坐坐睡睡,就是拿些小玩意儿在那儿玩耍。但自从年轻的帝师布置下这个考题之后,这段呆坐的时间便不必再白白làng费。在那副百无聊赖的表面功夫下,阳洙开始认真地倾听官员们向孟释青禀报政事,进行朝议,了解目前国计民生的现状,下朝后就找机会与应崇优讨论分析,提出自己的结论和意见。他不再偏激地全盘否认孟释青的施政,反而会很理智地从旁观察,假想如果是自己应该怎么做。
学习和思考加速了阳洙的成长,他渐渐neng去了浮燥,增添了沉稳。大渊朝祖先雄武智慧的血ye在少年的身上沸腾著,他开始散发出令人惊喜的个人魅力。慢慢的,阳洙身边忠心的nei侍越来越多了,而应崇优也终于开始坚信,这孩子,也许真的是这个混乱世间的希望。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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