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认走得还算安详,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或执念,虽不是什么善茬,但不算大jian大恶,为什么就会有下辈子呢?
老天爷看赏,赐她一个下辈子,却忘了把她的记忆格式化清零,又或许是想补全她上辈子贫穷和因女儿身所经受的遭遇,赐她一个富贵窝里带把的出生,但是——古代封建社会意味着落后,富贵人家的孩子,也未必好过。
例如,外面闹天花。隔壁那户人家的嫡出独子得了天花,没了,妇人的嚎啕大哭声隔着好几个院子都能传来。她娘亲镇武侯夫人如临大敌,把她……咳……他,裴三郎关在屋子里连门都不让出,满屋子的艾蒿味,丫环进来送个饭都要里里外外熏了又熏。晚上,她爹……咳……他爹镇武侯回来陪他娘用餐,说宫里的九皇子染上天花殁了,皇帝伤心,处死了给九皇子看病的太医还将其抄家家眷流放千里。
何止有点惨。
她想想自己曾经那个年代,天花病毒被消灭到只有特殊实验室里才保存有,再看看裴三郎生活的年代,皇帝的儿子都能因为天花丧命,还要让太医……也就是国内最顶级的医学院士陪葬,兼送惨字全家桶套餐大礼包,她无f……可说。
她想说,天花可以接种牛痘预防,但作为三岁的裴三郎,还是不要说什么的好。
天花时疫终于过去,年满四岁的裴三郎该进学启蒙了,镇武侯也开始了从娃娃抓起的教育工程:“来,儿砸,爹爹带你练武,将来上战场杀敌。”
她虽然是战斗属性,但上辈子最擅长的还是舞菜刀,其作用仅限于震慑和破坏家具,并不具备真实有效的杀伤力。裴三郎他爹镇武侯,使用的是斩马刀,一刀劈死马的杀伤力,要求,他也要这样。
苍天啊,大地啊,老天爷啊,造孽啊——
寒冬天,他,裴三郎,四岁娃,被亲爹按在雪地里扎马步。
他,裴三郎,不仅要练武,还要学启蒙课,背书背不好还要被打手心,bào力反抗,家法伺候,五大三粗退伍老兵出身的家丁把他抓到祠堂外面按在一尺宽的大板凳上啪啪地往屁股上打板子。
一板子下来,杀猪式惨叫,二板子下来,生不如死,三板子下来,彻底反抗不起来了。
镇武侯底气十足:“打死了就当没生这个孽种。”
古代没有人权,没有儿童保护法,老子打死儿子不犯法,不仅没有人管,还有家丁助拳,都不用他爹亲自动手。
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狗。贼老天,放我回现代社会当赔钱货臭丫头。
然而,贼老天并没有搭理她。
第2章
她那穿越得来的便宜亲爹镇武侯用三大板家法告诉她什么叫做尊师重道。面对授课先生的戒尺,她只能接受单方面殴打,不能bào力反抗。
她趴在chuáng上,屁股上贴着黑糊糊的粘糊糊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制成的药糊糊,深刻地反思并检讨人生。
为什么她会理所当然地认为启蒙课会教她在上辈子就已经背得滚瓜烂熟的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呢?
她的启蒙课本叫做《君天说》,授课先生读课本不是古装剧里演的那样抑扬顿挫地朗诵,而是西方学者念咒语般激情四she,宛若一位说唱艺人。
他端然而坐,宛若引颈高歌的模样活像一只大白鹅,开口不是日常用语,而是一种听都没听过的叽哩哇啦语言,至于课本上的文字,不是方方正正她所熟知的繁体汉字,而是……那花纹式样加排版拿到现代文明社会当少族民族的衣边纹饰都毫不违和,再仔细看,那一个个形态不一的人、大小姿态不一样的鸟,还有各种波làng、花、太阳、鱼,堪比天书。如果真要在她熟悉的现代文明社会找一种能与之相配匹的文字,大概有三分之一像古埃及文。
用的笔,不是毛笔,而是铜刻刀。
用的书不是纸,而是竹板。
字刻在竹板上,好歹涂个色吧,四岁的裴三郎找刻痕认字,差点把眼睛看瞎。
这所谓的贵族文字、贵族读法,她认了。她记下了,她会背了,然而,授课老师要让她学大白鹅伸长脖子吟唱出来。
她先天五音不全,音乐考试就从来没有及过格。最多老师不好意思给她发鹅蛋,意思地送她个二三十分。她一直是全年级最低,没有之一。
大白鹅就大白鹅吧,看在戒尺的份上,她忍了,她吟唱了,然而她唱得不标准,走音。授课先生认为裴三郎学得不用心,故意奚落,于是戒尺落下了。
戒尺打得疼呀,她当场急眼,拿竹板砸到授课先生脸上,授课先生掩面而去。
她正在总结战果,镇武侯带着家丁来了,身后跟着羞愤难当的授课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