敕勒川,yīn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这里是全中原最好的牧场。
老财家里养的羊,是糙原上最多最肥的羊群。
我是羊群里最白最嫩的小羊。
我喝的百家的羊奶,吃的是最嫩最嫩的糙。老财说要把我当种羊养。我没鸟他,没错,我有一个梦想,就是穿过栅栏,在大糙原上跑来跑去,累了就喝最最甘甜的雨水,喝了就吃野外茂密的牧糙。
我刚刚满半岁,所以还是长满白绒绒的小毛,眼睛又黑又大,我的小蹄子甚至还柔软,不过多久,我就可以像那些老羊一样变得高高大大,也可以选一只勉qiáng配的上我风度的小母羊。可我是羊,我是羊,不是丑丑的牛,不是笨笨的猪,羊生来就是应该在糙原上跳啊跳啊的。平凡的度过一生是不能满足我的,每一只成年的小羊,每一只有非凡见地的小羊,都渴望gān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业。
何况是我这种羊中之羊,美羊王。
于是我决定出逃。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趁着星星们在眨眼,偷偷弯下身子,两只前蹄高难度的跪在地上,慢慢挪出栅栏底下的fèng隙,那些笨笨的羊都在看我,有什么好惊讶的,我是糙原上最聪明的羊,我是全中原最聪明的羊,我是万羊之王,生来就是要gān大事业的。所以我轻而易举的爬了出去,栅栏外面的风比里面的风要舒服多了!外面的月亮也是更大更圆。我骄傲的看了一眼栅栏里面注定被别人吃掉的羊,咩咩的叫了几声。
我那是在叮嘱它们,世界上,qiáng者生,弱者只有被吃掉。
我撒开蹄子飞快的跑,纵情的跑。糙原夜晚的风都很温柔,糙丛里的萤火虫都躲在那里不敢看我。那是当然的,我的毛那么白,我那么好看,他们一辈子都只能是虫虫,被角落里的蜘蛛困在网里,或者被老财家的儿子用一个囊袋装了。可是蜘蛛奈何不了我,老财儿子也不敢用袋子装了我。所以我很qiáng,我很厉害。
我高兴的擡起头朝月亮咩咩的叫了几声,就在那个时候,我看到不远处的土坡上有一个黑衣服的人,风chuī到他那边就不敢再chuī,虫飞到他那边就不敢再飞。他是那么可怕,那么可怕,他似乎长得还不错,可是两鬓毛发都白了。他怀里抱着一团黑乎乎毛茸茸的东西。因爲我那么白那么醒目,所以他一眼就看到我了,他说:“羊?”
我吓的不住后退,虽然他发现我后似乎很高兴,但是我就是直觉的觉得危险。果然,他接下来就把他怀里的东西放到地上,那个东西慢慢的用四只脚站了起来。它的眼睛绿幽幽的,嘴长长的,看到我似乎很兴奋,不住的想往这边来。
我看着他,他的外表逐渐了平常老羊常给我将的一种动物重合起来了。不会那么巧吧……没有那么巧吧。突然,他朝月亮嗷嗷的叫了一声,我当时就给吓跪下来,厄,就是跪了两只前蹄子。妈妈啊,娘亲啊,吓死我了。不但大眼睛不停的有水流出来,后面也大小便失禁了。
那是活生生一只小láng崽子
我努力又可怜兮兮的叫了几声:“咩~~咩。”而翻译过来就是“大王,饶了我吧,我的ròu不好吃,您饶了我,我帮你做牛做马带孩子都行。”
那男人看了我一眼,说:“你听得懂我们的语言?”
我吓了一大跳,我听得懂老财的语言当然是因爲我天生气才,但那个人听得懂羊的语言就是天方夜谈了。但是眼看着那小破láng又要冲上来,我当然马上解释道:“咩咩~咩~~咩咩咩”再翻译过来就是“是啊是啊,全中原的羊就我懂汉语了,杀了我多可惜。”
那láng嗷嗷的朝那个男人叫了几声,我听得他说的是“我好饿,我好饿,我想吃小肥羊火锅”,当时我吓的就哭鼻子了。
那个男人走过来拍拍我说:“你刚才说你懂得带孩子?”
我赶紧赔笑着咩咩又叫了几声说,“是啊是啊”,那男的说:“那你帮我照顾它。”
我吓得哭个不停,那小láng跟我心目中白白嫩嫩的小娃娃根本不是一个概念,可是听到那个男人又说:“你把它带出来了,他发了,好处少不了你,怎么样?”
那男人走近我,我才发现,原来男人受了很重的伤,一直在流血,怕是活不久了,马上就挂的那种。
又看小láng看着那个男人在流血也啪嗒啪嗒的掉了几颗眼泪,于是善心大发,点点头算是同意。反正着láng崽子还小,没我一半高,怕是只有几个月大。如果他有什么点子,我两三个佛山无影蹄就能踢死他了。
那男人看着小láng叹了一声说:“哮月,大概只有这样,他们才找不着你,我不行了,你要好好活下去。”
小láng冲上去撤着他的衣角,可男人没有改变想法的样子,反而缓缓伸出一只手,放在小láng顶上,然后有一股绿色温暖的光就慢慢注入小láng的身子,连我照了那光都觉得全身充满的力量。等到那男人结束那举动,好象一下子老了几十岁,慢慢变成一只硕大无比的láng,倒在地上,咽气了。
小láng崽子看到那人挂了,又啪嗒啪嗒掉了几滴泪,然后拿鼻子拱起土,想埋了那尸身。我琢磨着男人的话,似乎有人在追他们,再不走就会捉了小láng回去。我想着受人之托,终人之事,这点诚信是每只合格的羊公民都必须要做到的,所以我一口咬起小láng的后颈,就要撒开蹄子跑。小láng嗷嗷叫着抗议,他是在说要我埋了那尸体,我耐着性子跟它解释,天葬可是糙原上最崇高的葬礼,像我这种高贵的小羊都没资格的享受的。好吧,我承认我是想偷懒,我的死法当然是下油锅给煮了吃。后来实在赖不过他,就用后蹄子刨了几捧土,盖住了身子,这才叼着小láng走远了。
很久很久以后,哮月带着我回到这个小坟墓,献了几束白色的jú花。
那时我跟他手下的每一个人打小报告说,他们的大王,小时侯最喜欢哭了。
可他们没一个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