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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相催。暖相催。催了开时催谢时。丁宁花开迟。角声chuī。笛声chuī。chuī了南枝chuī北枝。明朝成雪飞。”

添香站在一片青葱密林间,看著身边一群新进堡的小女孩在她身边嬉戏打闹,扔著手绢,唱著《长相思》,不由的唇角含笑,放下唇边呜呜奏乐的银笛。身旁野糙齐腰,野花芬芳,几如桃源在世。

“添香姐。”添香猛的听到有人在唤她,愕然回头,看见花记年一脸失魂落魄的模样站在不远处,似乎受了什麽欺瞒,眼睛里有苦苦隐忍的委屈。

“你怎麽自己走来了。”添香惊呼一声,几步小跑到他面前,半拥住他尚嫌瘦小的身子,发现他洁白的外袍背後已经渗出了几丝血迹,越发的担心,凤目中几乎要垂下泪来,她哽咽道:“小祖宗,你身上有伤,为何要自己走呢,随便指使个下人搀扶著也好啊。”

花记年摇了摇头,眼睛里几乎找不到焦距,留下一片空蒙,他幽幽的说:“添香姐,我没事,我只是想不明白……我,我不是他儿子吗?我没有做错什麽事情,又那麽盼著他回来,他为什麽要杀我打我呢?”

添香被问的哑口无言,见那群小女孩渐渐脸红著围到花记年身边,苦笑一声,稍稍驱开她们,一边小心劝道:“小公子,成大事业的人哪里能被家人羁绊,都是志在四方的。何况,堡主就是那个性子,越是有兴趣,越以折磨他,毁灭他为乐……”

花记年吓了一跳,喃喃的说:“他居然是这种人?我小时候总听别人说,堡主胸怀天下,却依然顾家爱子,还菩萨心肠,四处除bào安良,劫富济贫……”

添香几乎要苦笑出来,只能安慰道:“那都是下人瞎说。他性格是不好,可你还是得一如既往的敬他爱他,他可是你父亲。”

花记年似乎已经惊醒过来,皱著眉头,用力摇头道:“我现在看到的人,无情冷血,纵情欢yín,沈溺酒色,整天纸醉金迷的模样……我,我才不认这样的人!”他说著,想起那个人的百般可恶,露出一副吞了苍蝇般的恶心表情。

添香看著他的样子好笑,也难得花记年在人前露出孩子般的表情:“我赌你会认……”

花记年一脸不信,蹙著眉问:“为什麽?”

添香笑道:“堡主他,那可真是天下无双的大人物。”

花千年冷笑著说:“我看倒未必。”他说著,似乎不想再说什麽,顽固的挺直腰,不要任何人扶他,一步一步朝朝花阁走去。

添香看著他的背影渐渐走远,在无人的僻静旷野,柔媚的眼中露出一丝yīn冷狠绝之色。

花记年在chuáng上躺了半月才算逃的开这一劫,从此只字不提他父亲的事情,平日间看书,练剑,周而复始。只是下在习武上的功夫比先前更加勤快,他本就聪颖,此时又下了十二分的劲头,不过半载便将几套剑法掌法都练的纯熟,身形也开始长高。就这样转眼三年,已经出落成了一个翩翩美少年。

又是一年中秋,正是团圆之日。但按照浮屠堡的规矩,各堂主必须得齐聚於浮屠堡,将这一年来搜刮的种种珍奇异玩献於堡主,美其名曰献寿,取“与日月同寿”之意。花记年这几年躲父亲躲惯了,花千绝也似乎忘了他这个人,让他一个人乐得自在逍遥。此时见阁外锣鼓喧天,烛亮永夜,几夺皓月之辉,把什麽景致都败光了,自然更加的不愿意去躺这次浑水。

这一夜,花记年点亮烛火,在朝花阁中一边吃著添香捎来的绿芙蓉月饼,沾著糯米酒,一边读著兵书史册,一副无拘无束的模样。添香几乎被他的模样弄笑出来,仔细嘱咐他不要出来惹事生非,这才出去,汇进忙著奉茶献果的侍女之中。

此时正是外面最喧嚣的时刻。浮屠堡十二位堂主站在堂下,花千绝坐在湖心亭中,头顶墨蓝的天空中一盘冰轮,遍洒清辉。湖底打好了梅花桩,有十余个身著血红长裙的美豔女子,赤luǒ了双足,手舞彩缎或羽扇,在木桩上翩然回转,在诱人的夜色中,涟漪相撞,丝竹呜咽,如同凌波微步一般,动人心魄。

花千绝倚在蒙了貂皮的檀木大椅上,一个个堂主轮流上前行礼,由手下奉上寿礼。破军堂堂主耿勇献的是鬼谷子下山的青花大缸以及珊瑚树若gān,启运堂堂主罗啸风献了一个jī卵大小的明珠鼻烟壶,天机堂堂主郑天机献了一斛南海夜明珠和一斛鲛人泪,花千绝收下不久便随手赏给下人,显然都不满意,越到後面,堂主们便越发冷汗淋漓,扶苏堂堂主苏媚娘qiáng笑著跪在花千绝身前,从怀中掏出一个檀木小匣子,双手奉上。

花千绝似乎有些好奇,打开匣子,只见红绒丝垫上放著一个金光灿灿的九连环。花千绝笑了几声,似乎忍著把匣子扣到苏媚娘头上的冲动,冷笑著说:“你献的就是这个?”

苏媚娘脸色惨白,颤抖著说:“奴家翻遍了整个青州,也没找到什麽值钱的宝贝……不过,这九连环据说是大愿菩萨开过光的,在迦叶寺供了几百年了,奴家想这迦叶寺镇庙之宝肯定是了不得的大宝贝,这才千辛万苦的抢回来了,想必可保家业安康,一生丰乐……”

花千绝觉得好笑,摆了摆手叫她退了下去,随手将九连环揣在怀里。妙法堂堂主吴秋屏似乎并没有为这一场变数伤什麽脑筋,他面不改色的走上前来,跪倒在花千绝身前,含笑道:“秋屏在今天这个大好的日子里,给堡主备了一份特别的礼物……”他说著,拍了拍手:“还不过来?”

说著他这一声喝,通向湖心亭的小桥上,远远走来一个身著青翠薄纱的少年,赤luǒ了白玉般的足踝。夜色中,那层薄纱如一层青色云雾。少年步履轻盈,青丝垂肩,嘴角带著媚笑,眼睛内盈chūn水。

吴秋屏看著花千绝眼眸中的一丝异色,得意的夸耀道:“堡主,这便是贫道的寿礼。”

花千绝轻笑道:“好个吴秋屏。”

吴秋屏如同得到什麽天大的夸奖一般,笑的腰间拂尘都在不住抖动:“这少年是贫道在浮屠堡附近偶然寻得的,如此妙人,也是多得堡主洪福齐天。”

花千绝朝那一旁下人摆了摆手,笑道:“带他下去,今晚便召他吧。”他看著吴秋屏喜形於色的模样,淡笑了一声:“吴堂主,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烟花柳巷是扶苏堂的工作,妙法堂还是老老实实gān好自己长江几条水路的买卖,别让我觉得,你只有这点能耐。”

吴秋屏脸色唰的白了,苏媚娘在旁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花千绝似乎心情转好了些,并未怪罪,高举金盏,劝各位堂主各自尽欢。酒过三巡,花千绝似醉非醉,对几近玉山倾倒的吴秋屏小声的问了一句:“我瞧著你刚才献的那个孩子……有些眼熟,你知道像谁吗?”吴秋屏喝的礼数尽忘,看著湖上轻旋的女子,似乎巴不得她们跳著跳著就开始在夜色中轻解罗裳,他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堡主问了什麽,他哈哈大笑道:“那眉眼,倒有几分像方红衣……”

花千绝也笑了笑,盯著吴秋屏的眼神中有不动声色的杀气,一闪而没。

“见可而进,知难而退,军之善政也。”花记年读到这里,用朱笔勾了一道横线。“见可而进,知难而退……”他反复默读了几遍。“知难而退。”花记年侧头想了想,把书册放在矮几上,揉了揉双眼,再次挑亮了灯烛。

就在这时,窗户外一道黑影闪过,“谁!”花记年猛的站起来,下意识的取下chuáng头宝剑,听到窗外风声急促,眼睛四处审视,似乎要抓到什麽不对劲的地方。

身後传来一声急不可闻的声响,花记年大愕,正准备转头的时候,一把清亮如水的宝剑便横在他的脖颈处,“不许动。”他背後那人森然命令道。“把剑放下。”

花记年握紧了手中剑,却发现横在脖子上的剑刃又贴近了几分,咬了咬牙,终於还是听话的把剑扔到地上。他仔细辨认著身後声音传来的方向,那人似乎是跟他差不多高矮的少年,嗓音还显稚嫩。那人低笑著说:“这就对了……告诉我,剑谱都藏在哪里?”

花记年沈默了一会,低低的回道:“我不知道。”他声音隐有怒色,似乎极度厌恶被人胁迫的感觉。那人笑道:“不知道?你在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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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不记年第4章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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