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偕最后一批天神归寂也恰恰是三千年前的事。这意味着九天之上的主宰者终于承认这世间清灵之气一去不回,任其如何补救,颓败之势已成定局。
时雨回望灵鸷,目光清澄,“不必我多说。主人既问了罔奇,又知震蒙氏。那日当着绒绒的面你虽未shen究,但心中想必已有计较。”
“那些聻是震蒙氏所化。三千年前,震蒙氏覆亡,你却育化于此。你与震蒙氏到底有何瓜葛?”
“说来恐怕主人不信。那夜我被聻所迷,才知世上曾有过震蒙氏一族。我在结界之中时,除了血红混沌,唯一_gan知到的是一nv子的灵识片段,她在那些破碎片段中的所思所忆于我历历在目。我看见她曾在*水边抚腹微笑,也看她诞下狰狞血球,一如方才那物,只是没有那般巨大。她流着泪叫我‘孩儿’**不知为何,我知道她叫的一定是我。而那些聻口口声声称我为‘少主’!”
“难道你是震蒙氏之nv所诞?这不可能,震蒙氏是真人,你却是仙灵之体。更何况她盗走天帝玄珠,已被**被诛杀!”
在灵鸷年幼之时,他和霜翀受教于白乌大执事温祈,天帝失玄珠的故事便是温祈说给他们听的。据传天帝归寂之前,yu将他最为珍爱的玄珠带往归墟。玄珠此前由震蒙氏一族镇守于*水之畔,不知何故,震蒙氏拒绝交出玄珠。天帝震怒,先后遣知、离朱、吃诟和象罔等天神前去索要。最后是象罔将玄珠带回了昆仑虚。天帝嘉奖象罔,将玄珠交给他暂管,不料临行前,玄珠再次遗失。盗走玄珠者正是当时震蒙氏族长之nv。震蒙氏一族因此遭受天罚,举族覆亡。震蒙氏nv临死前将玄珠吞入腹中,化为马头龙身的怪物“奇相”而死。
灵鸷犹记得,他听完这个故事之后甚为不解地问温祈——玄珠再珍贵也不过是一颗珠子,值得震蒙氏全族以命相搏?
当时温祈轻轻摸着他的头说:“不过是一念生,一念死罢了。”
灵鸷听后更糊涂了,霜翀却问:“大执事,白乌可会有这一天?”
温祈笑了笑,什么都没说,看向他们那一眼意味shen长。灵鸷不知这是何意,他想,兴许霜翀会懂得大执事的未尽之意。
得到了温祈赞许的霜翀并没有因此而快活。灵鸷以为他是忧心族人的命运,事后曾想安慰于他——白乌又岂是震蒙氏可比的。就算那些天神未曾归寂,白乌也可一战!
霜翀却羡慕地说:“灵鸷,大执事独独摸了你一个人的头。”
灵鸷不明白这有什么可羡慕的。他不明白的事还有很多。回到眼下,他设想若是换了霜翀站在这里,或许早早就看穿了时雨、震蒙氏和玄珠之间的牵连。
“难道那血红之物**就是玄珠?”灵鸷心中豁然开朗,脸上仍难掩震惊。他望向寒潭,又细细打量时雨,恍然道:“震蒙氏之nv将玄珠吞入腹中之后诞下此物。你既是她的孩儿,又xi纳了玄珠之力,难怪你既无前世,也无原形,却能修成仙灵之体。”
时雨说:“那些聻强行注入我灵窍之中的记忆,与我M_**震蒙氏nv的灵识碎片有重He之处,也有些是我之前从未见过的。两相拼凑,我才理顺了一些旧事。震蒙氏是最后一个真人部族,天地灵气凋落,上天也无意护持,族人死后一一坠入轮回,活着的人多年未有生育,长此以往族中断无生机,迟早也会和其它真人部族一样无声无息地消亡了。三千年前,震蒙氏nv意外有孕,族人皆寄望于她顺利诞下婴孩,可就在这时,天帝要收回玄珠。”
“所以震蒙氏才拒绝交出玄珠?”
“主人是知道的,玄珠中所蕴乃九天至清之气,正是因为它的存在,震蒙氏才能存续得比其他部族更为长久。震蒙氏别无他念,只求能将玄珠留待婴孩出生之后,这是他们最后的希望。无奈天界并无垂怜之意,一再遣天神前来讨要。震蒙氏畏惧天威,将玄珠交还象罔。当夜震蒙氏nv腹中胎儿便岌岌可危**”
“以震蒙氏nv之力,怎能盗走玄珠?”
“象罔常游于*水之畔,与震蒙氏有旧。震蒙氏nv苦苦相求,她临产在即,只需借玄珠数日。象罔哀怜震蒙氏一族,私下应允。谁知玄珠刚出了昆仑墟,就被离朱发现并向天帝告发,这才令震蒙氏举族被屠。”
灵鸷从地上爬起,不动声色地道:“震蒙氏不但被灭族,还被强行毁去三魂,恐怕不仅仅是因为盗走玄珠之罪吧。”
“困兽犹斗,何况是人。天神前来讨伐,族人血战而死,震蒙氏nv将玄珠吞入腹中,玄珠这才变成了主人所见之物。”时雨一脸漠然,“斗胆请问主人,若你白乌氏遭遇此劫,难道不会殊死相搏?”
灵鸷垂眸,许久方轻声道:“他人如何我不得而知,但若是我做得了自己的主,必不会引颈就戮。”
“可惜震蒙氏又怎能与白乌相提并论。白乌氏是天神之后,其悍勇令鬼神皆惧**”
“别说了!”灵鸷叹了一声,朝想要站起来却力不从心的时雨伸出手,zhui中斥道:“不堪一击,枉费一颗玄珠!”
时雨呆滞片刻,方抓紧灵鸷的手起身,之后便一直低头不语。灵鸷心中疑惑已解,掉头就走,别的一概不理。忽听时雨在身后颤声叫道:“主人**”
灵鸷回头,时雨明澄澄一双眼中似有水光浮动。灵鸷有些懊恼,自己方才不该对这孽障一时心软!
“你再敢这样叫我,我要你好看!”
时雨又一怔,xi了xi鼻子,掏心挖肺地唤了声:“灵,灵鸷!”
继而他小脸通红,竟不敢再看对面那人的眼睛,有幸错过了灵鸷如吃下了腐烂老鼠、生蛆鱼脍一般的脸色。
“谁准你直呼我的名字!”
“可是你不让我叫你主人。”
“我是要你**”灵鸷又看见时雨瘪zhuiyu泣,委屈巴巴的样子,险些拔剑。“不许落泪,不许叫我名字,不许这样看我,不许问为何!”
灵鸷说完这番话,才觉得自己有气其败坏之嫌。他知道时雨和绒绒一直在背地里悄悄揣摩他的底细,尤其时雨,稚童身躯、无邪面庞之下藏着千年老妖之心。他既不屑理会,也不断不会让他们轻易拿捏住,所以从来都不假辞色。
“罢了。玄陇山别后,自是后会无期。你什么也无需叫了。”说这话时,灵鸷面色已无波澜。
“主**灵**主人知我意yu何为?”时雨眼睛睁得更大。
灵鸷看向倒影在潭心的一弯残月,说道:“你若无意,又岂会苦等晦朔之时。”
每月的晦朔He离正是天地间*气最盛之时,聻乃是*邪之物,玄珠又自nv体中而出,虽有昆仑墟封印镇压,可若对其有所图谋,晦朔交接是最佳时机。
“玄珠化作这等形貌后,天帝恼恨,但也无意再招回,遂令离朱、吃诟、象罔三神将其封印于此。象罔知晓我存于珠中,想是留了一线生机,我才得以在珠中育化生长。”
“你还不肯说,你是如何从珠中出来的。”
时雨用残存的半边_yi袖抹了一把眼睛,“震蒙氏nv和聻的思忆止于他们死去之时。如何出来的**我真的不知道,稀里糊涂就站在了这块石头上。莫非也是象罔所为?”
灵鸷不以为然,象罔已随天帝归寂三千年,如何管得了这些身后之事。不过他未纠缠于此,只说:“你能有今日实属不易,凡事更应三思而行。”
时雨会意,幽幽道:“我以往曾多次回到这里,只能在潭中看到一片血红之光,靠近即伤。唯独这一次重又得见它真形,而且它确实对我有所回应。聻在我灵窍中一再地重复——‘时机已到,玄珠可出’。我起初不知是何意,后来方想通,定是此次清灵之气复苏,玄珠有所_gan应。那些潜伏了三千年之久的聻也重新苏醒过来。晦朔之时我与聻联手,再加上玄珠本身的力量,或能冲破封印,让我收复玄珠。”
“‘收复’玄珠,就凭你?”灵鸷仿佛听痴人说梦。
“主人看那石头。”时雨白着一张脸,朝方才他们站立的那方巨石一指,“我自珠中所出之时,这顽石也有所_gan,那时便开了灵窍。如今一千一百年过去,它五_gan开了大半,能听能看,能有所思,_gan应日月风霜,时节更替,却于荒野之中不能动弹分毫,主人试想,这是何等滋味。”
灵鸷瞥了眼那石怪,石怪自青苔下悄然开了一目,又默默阖上。
“我自知无用,即便有聻相助也难有胜算,然而我与玄珠相依近两千年,在我看来,此物与我M_体无异!出离玄珠之后,我看似逍遥自在,一日又一日,百年复百年,长生而无为,断了来处,不知所往,又与这顽石,或是飘零世间的任何一枚尘埃芥子有何区别?”
“休要说这些废话。我且问你,可知失手后会落得何等下场?”
“大不了形神俱灭,永不超生。但我若得到玄珠,就另是一番造化了。震蒙氏全族浴血相殉方换我存活,我愿为此再搏一次!”时雨说罢,又shenxi了几口气,才终于将心中那句话惶惑地问出口来:“若**若我相求,主人可会助我?”
“不会。”
“我方才还在想,以主人心x,会断然拒绝于我,还是会说我‘做梦’。”时雨惨淡一笑,“但我仍要试过才肯死心。果然主人连为我多说一个字都不肯。”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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