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一人一狗浑身僵硬,谁都不敢先动,谁都不敢先出声。
大狼狗闻到了一股属于人类的气味,脑子里全都是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人类见了妖怪都是要杀的。
林木看着眼前威风凛凛油光水滑的大狼狗,脑子里全都是完了完了完了。
听说妖怪要吃人的。
一人一狗对视着,警觉的看着对方,生怕对方下一秒就扑上来剁了自己。
他们对峙了许久,直到外边日头烈了,墙面上的钟发出整点报时。
“现在是北京时间九点整。”
大狼狗被报时吓了个哆嗦,“嗷呜”一声猛地蹿进到了一旁办公桌底下,整只狗团成了一个球,瑟瑟发抖。
林木被他这动静吓得大退了三步,紧张的看着办公桌底下那坨巨大的毛绒绒,连呼吸都轻得几不可闻。
他盯着桌底下那一团,试图抬脚离开这里,脚刚一抬起来,就看到桌底下那条大狼狗猛地一抖,发出了一声细小的呜咽。
“……”
这玩意儿怎么好像……
林木试探着落下了脚。
那坨毛绒绒抖成了一个筛子。
林木看着那只大狼狗,觉得表现上看起来那条大狼狗好像更害怕他一点。
抱着这样的想法,林木干脆抬脚,火速冲到了门口,转头一看附近有几个行人,胆子终于大了一些。
他站在门口深吸口气,大声问道:“请问……这里是青要街道办对吧!”
大狼狗的哆嗦顿时一停,从桌子底下探出个狗头来,弱唧唧的应道:“……对。”
“……”林木张了张嘴,嘴先于脑子说道,“……我是今天要来入职的林木。”
大狼狗也是一愣,一咕噜爬起来,跳上桌子盯了林木好一会儿,才大大的松了口气:“握草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要被宰了。”
握草!
讲话了!
狗讲话了!
狗真的讲话了!
狗还会松一口气!
林木脑子嗡嗡响。
大狼狗蹲在桌子上大喘气:“真特么的吓死我了,你身上这股人味儿我还以为你是人类!”
林木:……
林木:???
林木脑子空白了半晌,在“狗讲话了”“狗真的比较怕我”和“他说了什么我好像没明白”之类的震撼中间磕磕绊绊的揪住了一个,带着点颤抖的问道:“我、我不是人类吗?”
大黑抖了抖毛:“一半是,你好啊,我叫大黑。”
林木浑身一震:“什么意思啊?什么一半是啊?”
我活了二十多年怎么就不知道我还不是人了啊!
“啊?”大黑被他问得有点茫然,想了想,觉得林木可能是怕被欺负,于是安慰道,“虽然我不知道你妖怪的那一半到底是什么,但你是不是半妖我还是闻得出来的,你放心吧,我们不歧视半妖的,都什么年代了。”
林木:“……”
不是!!
干嘛啊!!
怎么回事啊!!
我怎么就这么突然被开除人类籍了!
“也是,正儿八经的人类也不会被分配到咱们这儿来。”
大黑说完,他砸吧砸吧嘴,变回人形光着屁股从办公桌下边的柜子里随便拿了个长外套裹上。
目睹了一切的林木觉得自己要瞎了。
大黑觉得自己之前怂了吧唧的样子挺傻的,决定稍微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他裹着长外套,转头对林木说道:“你是要办入职吗?今天老乌龟到点还没来应该是不会来了,我给你办。”
林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档案,想了想,觉得这职还是不入了吧。
他要是早知道考个公务员会把自己考出人类籍,打死他都不去考。
怪不得他妈不让他去找他爸,敢情是他爸是个妖怪。
林木垂着眼看着自己的手,感觉终于找到了自己天生神力的原因。
他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怪不得他长得特别显嫩,受点什么小伤好得飞快还不留疤,还打小就聪明早慧,什么都学得很快。
原来他是妖怪。
虽然是一半的那种。
“……”
……
……不行。
根本接受不了。
林木收好档案,站在门外,木着一张脸:“能不入了吗?”
大黑愣了愣:“一般来讲不行,你有什么正当理由吗?”
“什么样的理由算正当理由?”
“伤残病死,都要出示证明才行,咱们一直缺人手所以比较严,你乱搞是会扣你档案的,不过伤残等级是按照人类那边来算的,如果没有证明的话我打你一顿去现开一个也行,反正咱们恢复得快,你挑个伤残等级?”
林木:“……”
挑屁。
我挑狗肉火锅行不行。
这单位简直绝了。
怎么不想入职了竟然还要挨顿毒打。
大黑看着眉头皱起来的林木,有些纳闷:“你为什么不想入职了啊?我们真不歧视半妖,而且待遇还挺好的,又轻松……”
说完他顿了顿,改口道:“哦不对,最近出了点事,可能会稍微有点忙了。”
林木听到待遇两个字,眼皮动了动:“待遇?不是普通公务员待遇吗?”
“那是人类啊,虽然是一起统考,但是妖怪待遇不一样的。”大黑紧了紧自己身上的长外套,又重复说道,“缺人手嘛,很少有妖怪会跑来干这个的,要看书要面试还要政审,都是人类的条条框框,都嫌磨叽。”
林木顿了顿:“什么待遇?”
大黑嘴皮子无比利索:“工资两千奖金两万随资历涨年16薪带奖金,六险二金吃住交通补贴报销,上下班不打卡周末双休没有职工竞争制度,逢年过节发米油面福利年假有专门的旅游基金报销。”
“……”
握草!
林木摸了摸自己的小心脏。
糟了,是心动的感觉。
林木深吸口气压抑住心头的小鹿,谨慎的问道:“工作内容呢?”
“流动妖口普查入户、计生调查、城市安全维护、调解人妖矛盾……”大黑说得一套一套的,“就是打杂,基本上遇到不听话的妖怪上去打一顿就完事了,简单得很。”
“成。”
林木抬脚重新走进门,利落的松开了拿着档案和报到证的手。
打架那他可太熟练了。
“好嘞!你就坐我旁边位置吧。”大黑接过了他手里的东西,转头开了电脑。
他一边麻利的录入一边问道:“你是什么类型的半妖啊?我刚成精不久,见的妖怪也不算多,认不出来。”
巧了,我也刚成精不久,还没十分钟呢。
林木拉了椅子坐下,靠着椅背,干巴巴的说道:“……我也不知道。”
“啊?”大黑一愣,扫了一眼林木的资料,父母那两栏里都是空的。
空的,就是没有,或者曾经有。
反正现在是没了。
“……哎。”
大黑挠了挠头,意识到这个情况意味着林木可能并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个啥。
难怪之前那么震惊。
大黑嘟哝了两声,体贴的没去提父母这一茬,转而问道:“那你发现自己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林木沉思了一下,说道:“力气大。”
大黑点了点头:“嗯嗯,妖怪力气都不小。”
“学东西快。”
“半妖成长期短,这正常。”
“伤好得快不留疤。”
“嗯嗯,妖怪自愈能力普遍都强。”
“嗯……”林木仔细思考了一会儿,迟疑着说道,“我……长得好?”
“……”大黑沉默了两秒,转头仔细端详了林木一番,十分严肃的点了点头,“是挺好的,我听说混血宝宝大概率长得好,妖怪跟人类也是混血嘛。”
林木其实就那么随口一说,被肯定了反而有点不大好意思。
他对着大黑笑了笑,露出了嘴角两个小梨涡。
真挺好看的。
大黑咂咂嘴,噼里啪啦的敲着键盘,转头又把林木的入职手续给录好签了字:“行了!”
入职时间是从下周开始算起的。
林木把手续收好,却没有走人,下意识的想要先做点什么来获得同事的好印象,他转头看了一眼办公室的门,主动问道:“要不要把门修一下?”
大黑办完事情就懒洋洋赖在了椅子里,听到林木这话,转头问:“你会啊?”
林木点了点头:“会。”
林木会的事情还挺多的。
家里打小就他一个男的,他力气大也不怕受伤,家里有什么重活脏活累活都是他撩起袖子上去做。
开锁修水管换灯泡做木工一些家务杂活他虽然谈不上精通,但也都会那么一点。
大黑点了点头:“行啊,修一修也行。”
林木站起了身:“这附近有什么五金店吗?”
大黑也跟着站起来:“有,不过有点距离,我带你去。”
林木扫了一眼大黑行走间若隐若现的鸟,沉默了两秒,再开口时声音有点虚弱。
“……你先把衣服穿好。”
青要街道办在a市老城区里,偏郊外,距离青要村也就三个地铁站加上四里地的距离。
这里都是一些老居民区,看起来偏僻破旧,但住户并不算少。
a市怎么也算个一线城市,多的是在相对便宜的郊外租房子,然后在市中心上班的年轻人。
所以工作日的白天里,也就显得十分冷清了。
大黑和林木买了新锁芯和工具从五金店里出来,期间大黑一直稍显焦躁的拽着身上的衬衫和紧身牛仔裤。
林木拎着袋子,转头看他:“你难受?”
大黑啧了一声:“紧着难受。”
“那为什么不穿宽松点的运动装?”林木问。
大黑动作顿了顿,说道:“因为这么穿显乖。”
林木不说话了。
他正寻思着一个大黑这能乖给谁看呢难不成是哪条小母狗,结果转头就看到大黑大步走向了一家小超市,买了几盒龙须酥和几个苹果,又回来跟着走了几步,然后停下了。
他们停在了一家敬老院门口。
这家敬老院林木知道,算是这附近还不错的一家了,环境不错,娱乐设施挺多,工作人员也很专业,算是条件比较好的人家才住得起的。
林木顺着大黑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他正看着一个在院子的凉棚底下躲阴的老太太。
老太太坐在轮椅上,鼻梁上架着一对老花镜,头发花白,动作缓慢而细致的拿着针线修补着一件老旧的小衬衫,小衬衫下边隐隐约约的连着几块牛仔布料。
那件小衬衫看着有些年头了,两只袖子很细很短,看起来并不像人穿的。
林木看了好一会儿,恍然:“宠物装?”
“嗯。”大黑点了点头,低头瞅瞅手里的龙须酥,转头跟林木说道,“耽误一点点时间啊,你要不想等先回去也行。”
林木觉得等不等没什么所谓,他看着大黑上门卫那里登记,然后被工作人员领了进去。
外头热,林木就在门卫室里坐着等。
他隔着窗户看了一眼老太太放在旁边的针线和衬衫牛仔宠物装,又瞅了瞅在院子里跟老太太说话的大黑身上穿的衬衫牛仔裤,意识到了一个可能性,收回视线,抬头对给他倒了杯水的门卫道了声谢。
大黑过了半小时出来了,手里拿着俩洗干净的苹果,剩下的都留在了里边。
林木拎着袋子走出门,顺口问:“你认识的人?”
“我主人。”大黑塞了个苹果给林木,“我年幼还没成精的时候被人遗弃差点冻死,是她把我捡回去的。”
“啊。”林木应了一声,之前多少猜到了点,也没觉得特别意外,只是说道,“听起来是个好人。”
“嗯,是个很好的人。”大黑说完,啃了一口苹果,含混道,“不过她快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大修了,建议重看。=3= 第三章
“……”
林木怔愣了一瞬,回头看了那间养老院一眼,声音放轻了:“老太太多大年纪了?”
“九十三了。”大黑咬着苹果,跟着林木慢吞吞的往回走。
林木偏头看了看大黑,对方咔擦咔擦的啃着苹果,垂着眼看着路面,神情似乎十分平淡的模样。
大概是一早就已经接受这个现实了。
林木斟酌着说道:“的确到年纪了。”
“是啊。”大黑点了点头,“儿女成才事业有成,桃李遍天下,这辈子也算喜乐富足……”
大黑说着说着没了声音,林木转头看去,看到他面上满脸都是落寞和怅惘。
“这挺好的。”林木说道,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他,只好又重复了一遍,“挺好的,对于一个人类来说。”
“是啊,我当然知道。”大黑嘟哝着,想到旁边身为半妖的林木,又想到他资料表上的空白,意识到自己可能掀起了林木的伤疤,不由有些无措起来,“我……”
林木咬着苹果看向了他:“嗯?”
大黑刚想说点什么,却突然嗅到了丝缕的香气。
——一股清冽纯和的草木香气,微甘,带着几丝若隐若现的妖气。
从林木那边飘过来的。
嗅觉敏锐的犬妖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脚底下甚至没踩稳,踉跄着打了个跌。
林木一愣,赶忙伸手扶住了突然神游的同事:“怎么了?”
大黑晃了晃脑袋,傻了吧唧的笑了两声,带着点疑惑:“什么怎么?”
林木看他好像的确没问题的样子,慢慢松开了手,也没再提之前那个令人感到难过的话题,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大黑聊着天,走回了办公室。
林木把东西放在了距离门口最近的桌子上,拿了工具就开始撬起了门框上的固定片。
大黑回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扒掉了身上的衣服,重新换上了松松垮垮的长外套,盘腿坐在椅子上看着林木哐哐哐的捣鼓那扇坏了不知道多久的门。
林木固定好门框,回头就看到大黑不怎么雅观的坐在那里,眉头微微皱着,时不时的晃一晃脑袋。
“不舒服?”
“……没有。”大黑眉头皱着,“总觉得刚刚好像是忘了什么。”
“刚刚?”林木回忆了一下,“差点摔的时候?”
“嗯。”大黑沉思许久,也没能想起来自己到底忘了什么,干脆摆摆手,一撩袖子,“算了,会忘记的事肯定不重要,还是做点重要的事吧!”
林木点了点头,把门从地上扶起来,撬掉旧锁芯的时候,一抬头就看到大黑正翘着兰花指,好像捻着个什么东西,小心翼翼充满虔诚的放进了一个巴掌大的小花盆里。
然后霍然起身,站在办公桌前呼啦啦的跳起了大神。
林木:“……”
干嘛啊!!
林木满脸茫然:“……你在做什么?”
大黑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满脸严肃的说道:“我在催生那颗种子。”
林木:“……”
干嘛啊!!
怎么回事啊!!
你们妖怪种个盆栽还要跳大神的吗!
林木满脸震撼。
大黑呼啦啦的跳了好一会儿,然后看着毫无动静的盆栽,慢慢停下了动作,叹了口气:“还是种不出来。”
“什么种不出来?”林木把新买的锁芯拿出来扣在门上,“咔哒”一下对上了锁扣,把锁固定好,问道,“是什么盆栽?”
“这花叫朝暮,本来是长在奈河边上的。”大黑看着桌上的小花盆,往椅子里一瘫,“奈河你知道吧,叫忘川的那个。”
这个林木知道,是神话传说里总能提到的,阴曹地府里的一条河。
河里都是遭罪的孤魂野鬼,河上有座奈何桥,过桥要喝孟婆汤。
总归是普通人接触不到的层面。
“要不你来试试?这朝暮不挑生长环境,就挑种下它的人。”大黑转头看向林木,“我拜托老乌龟帮我找能种的人很久了,他到现在都没找到。”
林木想起大黑刚进门的时候嘴里叨叨的话,一边点头,一边问道:“老乌龟是谁?”
“咱们的同事,今天旷工了。”大黑说完拉开抽屉,从里边拿出了一小包种子,小心的分出了一颗来。
那种子黑漆漆的,小而干瘪,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被拍扁的黑色小飞虫,放在手心里也轻飘飘的毫无质感,就像是经过烧灼之后的黑色灰烬一样。
“就往花盆里放就好了。”大黑说完,阻止了林木要放进花盆里的动作,“等我走远你再放,要能种出来从此你是我爹!”
林木看着说完这句话就变回大狼狗一溜烟冲出去瞬间就没了影的大黑,木愣愣的张了张嘴:“……”
他沉默的瞅着手心里的那点黑色,在“可能拥有一个狗儿子”和“帮帮同事救救狗子”之间犹豫了两秒,还是把掌心那点黑色放进了花盆里。
那颗种子晃晃悠悠的飘落到花盆里,从蓬松土壤的缝隙里滑落下去。
过了没几秒,林木就看到有一小团墨绿色的细嫩枝叶冲破了土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了枝条,抽出了一点幼嫩的白色花芽,慢慢的鼓成了一个小小的花苞,然后停止了生长。
它看起来细弱又娇嫩,还一副轻盈至极的模样,连林木凑近去看时轻微的呼吸都让它摇曳颤动个不停。
林木看着这朵不属于人世的花,试探着伸出手去想要碰一碰,那边大黑狗就“嘭”的撞了进来,一眼瞅见了桌上的花,声嘶力竭的喊道:“爹!!!手下留花!!!”
林木吓了个哆嗦,手一缩,扭头看着迈着四条腿冲过来的大狼狗,反应过来他之前喊的什么,不由哽了一下:“我没你这个儿子。”
“我认你这个爹就完事儿了!”
大黑说完直起身,两只前爪搭在办公桌边缘,小心的凑近去看了那花好一阵,尾巴摇得像个小风扇。
“长出来了啊。”他嘀嘀咕咕,似乎有点不敢置信,“真长出来了!”
“对,真长出来了。”林木看着大黑这副傻乐的样子,忍不住也跟着笑了笑。
“哎……真长出来了。”大黑围着林木坐着的凳子转悠了好几圈,期期艾艾的看着林木,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欲言又止。
林木看了一眼他屁股后边焦躁的扫来扫去的尾巴:“还有事?”
大黑扭扭捏捏地晃着尾巴:“是……是有点事。”
“什么事?”
林木对于帮助别人这事并不排斥。
人跟人之间嘛,最开始先展现善意总是没错的,要遇到个白眼狼或者贪得无厌的,再记仇报复也不迟。
大黑从旁边柜子里叼出了牵引绳:“你能牵我去一趟那个养老院吗?带上那盆花。”
林木一怔,伸手接过了牵引绳,一边说道:“你自己不也能去?”
“城里不栓绳的狗都要被打死的,特别是养老院幼儿园学校这类地方。”大黑配合的穿好了牵引绳,“老乌龟从来就不愿意陪我去。”
林木手上一停:“为什么?”
“因为妖怪大都不愿意跟人类接触。”大黑说道,“半妖数量其实很少的,因为人类的寿命太短了,对妖怪来说不公平,人类不是有句话吗,说是煎熬的永远是留下来的人……”
“……”林木呆怔的沉默了两秒,然后点了点头,“是这个道理。”
大黑突然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
他扭头看了一眼沉默的给他扣上最后一个背扣的林木,讪讪的不说话了。
林木跟着大黑重新回到了那个养老院院门外边。
那个老太太依旧坐在那里躲阴,神情平和而安详,她正看着旁边的桌上放着的一台电脑,画面里是她的女儿一家,正在跟她视频通话。
林木抱着花盆,牵着大黑,隔着铁栅栏的院墙看着老太太。
大黑蹲坐在林木脚边,看着老太太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那件老旧的宠物装,笑容满面的跟女儿聊着天,她身边却空无一人。
他看了半晌,仰着头轻轻呜咽了一声。
老太太似乎察觉到了动静,她循声看过来,目光扫过院墙外边的年轻人、他怀中抱着的花盆,还有手里牵着的黑色大狼狗。
太阳很烈,晒得人几乎睁不开眼来。
老人家恍惚了一瞬,再向那里看去时,哪还有什么年轻人和黑色大狼狗,院墙外边只剩下了一株孤零零生长着的花骨朵,在巴掌大小的小花盆里,于烈日下安静的摇曳着。
老太太怔怔的看了那花盆好一阵,在女儿一家一叠声的呼唤中,倏地就落下泪来。
“儿啊,回来见妈最后一面吧。”
老太太揪紧了手中的布料,叹声说道:“大黑来接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