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没有采取最干脆的记忆消除,只是封闭,只要她愿意,其实她随时可以想起,然而她没有,她比金针更狠的,同时自愿封闭了自己。
十余年前,独秀峰孤崖之上,翠柏之下,那个小小的孩子被放入竹篮,顺水漂流,他立在青黑的崖上,看那个篮子随波载沉载浮,飘进一轮圆而大的月色里,那时正近仲秋,月明之夜光华满满,崖下水波粼光四j,以至于他看不清那篮子漂流而去的方向。
他彼时一怀怆然,满怀对未可知未来的叹息,看着那孩子随水流去,以为那是对命运的放生。
谁料最终,却是为自己筑了相思的壁垒。
宗越沉默着,他此时是暗魅的容颜,琉璃眼眸乌黑长发烈焰红唇,鲜丽灼亮的美,然而平日里B人的Yan丽,此时却一层层透出苍白来,月色般霜凉。
为报仇,他付出了太多牺牲,比如那白天黑夜双重身份,比如暗魅这张迥异的脸,比如那永久难愈的nei伤,比如那少年时的为虎作伥,然而现在才知,最shen最痛的,竟是在无意中站在了她的对立面,放逐她,伤害她。
孟扶摇也沉默着,心如乱麻,她一直明知此事宗越有份,却一直不愿shen究,因为宗越和长孙无极不同,长孙无极毁诺必有难言之隐,但宗越未必,他从来都不算好人,也从来为报家仇不择手段,他挣扎过流离过飘零过,在那般挣扎的过程中,他手底不乏无辜的冤魂,谁能保证没有许宛的?毕竟对于当初的宗越,她们M_nv只能算陌生人。
当年的他,没有理由保护她,却有可能为了一些必须的理由伤害她。
所以她害怕揭开真相,害怕揭开后不得不面对恩怨两难,所以她抽出戳进老路Xiong膛的手,断了他最后一口气不让他说完。
然而避不过的终究避不过,最终以这种方式重来。
到得现在,这般结果,她反而隐隐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没那么糟糕,那时的宗越毕竟还是少年,家族之变改变他心x的同时也保留了一份易被触动的rou_ruan,他最终没有对许宛*起凌迟之刀,杀她,也只是成全。
至于那些犯下的错**与其追究宗越拦下许宛导致她被迫在柜子中亲眼目睹那一幕,还不如追究当初那个锁上柜子的八岁nv孩。
沉潜在岁月shen处的疑问终解,心头的积郁却不能立刻散去,无论如何,想起宗越眼睁睁看着许宛受刑而袖手不救的模样,孟扶摇的心,难免微凉,她轻轻fu_mo着掌中许宛的骨殖,良久淡淡道:“我还是那句话,天意弄人,非关人力,恩怨俱了,一笔勾销。”
然后她抱着许宛的骨殖,头也不回的大步走了出去。
长孙无极无声的跟着,经过宗越身侧时看他一眼,想说什么却没有说,静静的离开。
没有人错,但却又都错,不过是天意森凉的结果,换了这夜未央天,琉璃火。
宗越没有动,他慢慢的坐下去,坐在十四年沉默一朝惊天动地的烟凌宫前,坐在墙倒瓦颓一地废墟和尘灰中。
月色凄清,微带血色,宛如十四年前那夜,挂在孤崖翠柏上的那轮月光。
扶摇。
如今我终于明白。
我渡得过万里狂风,渡得过千条x命,渡得过诗酒年华,却渡不过,你不顾而去的目光。
夜色未央,繁星闪烁,这是璇玑天成三十年四月初五夜,天亮之后,便是nv王继位大典,璇玑国的历史将要翻开新的一页,然而此刻皇城沉黯,毫无新朝到来的喜气。
永昌殿前却灯火通明。
三万御林军未曾在各个宫门前守卫以阻挡孟扶摇的jin_ru,却在永昌殿下集结成阵,刀出鞘箭在弦,朔气传金析,寒光照铁_yi,数万人列阵以待,却一声咳嗽都不闻。
火把熊熊,耀亮刀尖寒芒,被月色一反j,整个偌大汉白玉广场似漂浮着一层水光。
孟扶摇带着她的三千余人,很平静的走了过来,在她身后宫门处,唐易中五万兵力遥遥护持。
三千骑在璇玑正殿前齐齐顿马,“嚓”,三千声整齐如一声。
大瀚勇士骑术j绝甲天下,三万璇玑御林军露出佩_fu神色,却依旧静默无声,用铁般的目光森然对峙。
大瀚王军刀鞘里兵器微鸣跃跃yu试,都在等待他们的王一声令下,好立即将这丑恶龌龊的王朝杀个血流成河。
却有悠长的传令声,从大殿之巅传来。
“请无极太子,大瀚孟王入殿——”
孟扶摇抬首,目光讥诮的一笑,这个时辰还摆什么谱?你让入我也入,你不让入我也入,区别不过是需不需要踏尸体走路罢了。
她毫不犹豫的大步过去,三万御林军海*一般默默分开,让出一条窄窄的,充满压迫的刀枪剑戟之路。
长长的枪林,从台阶底端一直延伸到千阶之上,火把的光芒在枪林顶端默默燃烧,孟扶摇一瞬间突然想起当年在太渊,她也曾走过这样的枪林之路,彼时她没有武功,受伤,伪装,惊心动魄的紧张。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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