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森拿出一串钥匙，丢在他腿上。

“是什么？”莫里问。

“房子和所有车子的备份钥匙。”杰森说。

莫里握了一会儿钥匙，感觉那冰冷凸凹的触感。他就要进入杰森平静的生活了，那么最好收敛一点，不能再随便拿刀顶着别人的脖子了，莫里在心里打定主意。

当天晚上，杰森开着车子，和莫里一起穿过半个市区，然后在一家餐馆停了下来。

“我们最好先吃点晚饭，到了Party以后，就不要想吃什么东西了。”他对莫里说道。

莫里和他一走起进餐馆，一边回答道，“好主意，我饿得都能把你的车吞下去了。”

——这对儿精力过剩的兄弟决定去找点儿乐子，地头蛇的杰森立刻推荐了一个熟悉人的Party。“《花花公子》Party上的女人都是尤物，只去一次，你就会爱上这个城市，它是我见过的堕落的最漂亮的地方。”他对莫里说。

莫里脑中浮现杂志中可望不可及的胸部和大腿们，深深地感叹，“我已经爱上这个地方了，杰森，这里的每个女人都热情似火，衣服还总是很少，你确实生活在天堂里。”

“天堂也随时在欢迎你光临，莫里。”杰森笑眯眯地说。

不过狂欢前，两人还是在餐厅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分别要了点儿食物，共进晚餐。

杰森像小时候一样，照例要了份薯条，并没有因为当了明星而有什么改变。可是安静的进餐时间并没有持续多久，窗外的一道视线，让莫里的杀手神经迅速紧绷了起来。

他装做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继续和杰森聊天。

“那栋房子只有你一个人住的话，为什么买那么大的？”他问。

“我找到一个房地产经纪人，她介绍给我这栋房子，所以我就买了。”杰森说，拿起刚送上来的薯条，动作像个孩子。

莫里回忆起那栋大得出奇的宅子，忍不住问，“就因为她介绍给你，所以你就买？”

“是的，怎么了？”杰森说，舔掉手指上的蕃茄酱，这动作让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小十岁。

莫里揉了下眉心，看来他的弟弟是钱太多了。这些事和有人不怀好意地跟踪他们，同样让人头疼。“你跟她上床了吗？”他问。

“上了。”

“好吧，我平衡一点了。”

“她说如果我和她睡觉，可以给我便宜三十万。”

“老天哪。”莫里捂着额头呻吟。

“她长的还不错。”杰森安慰。

“谢了，但我还是想杀了她。”莫里说，漫不经心的从杰森的盘子里拿起一根薯条。窗户外在的人已经消失了，接着，餐厅的另一扇门被打开，那个监视者走了进来。

莫里的手已经悄悄放在了刀上，可是那个人并没有走到他们的餐桌前找麻烦，而在前方十点钟，找了个位置坐下。

莫里迅速吃掉最后一根薯条，站起来，向杰森说道，“走吧。”

“我们还可以再呆一会儿的。”杰森说。

“不，现在就走。”莫里说，把弟弟从椅子上拽起来，杰森有点儿狼狈地跟上他。

后面的人也跟了上来。

“你干什么，莫里？”杰森问，想把自己的胳膊从哥哥铁钳一样的手里拽出来。

“没事。”莫里说，把他塞到车里，然后自己坐下驾驶座，发动汽车。

“这里我的车。”杰森说。

“我开一会儿没关系吧。”莫里说，发动汽车，顺着公路驶过去。后面的那辆车也跟了上来，莫里看了一眼后视镜，白色的福特，相当不起眼的车型。

他把车子拐进一个岔道，杰森看看道路的两边，忍不住说道，“不是这条路，莫里，你是不是迷路了？我们该从……”他想了一小会儿，“好像该从刚才那条路往西？”

莫里冷着脸停下车，然后走到车门的另一边，把杰森也拽出来，向一条阴暗的巷子走进去。后头跟踪的车子也停了下来，莫里很快听到有人跟过来的脚步声。

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有麻烦。莫里把他的弟弟推到路边，端正地放好，然后转过身，径自走向跟过来的男人。

跟踪者的个子不高，带着副无框眼镜，一副斯文无害的样子。莫里走过去，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卡住他的脖子，把他脚不沾地的按在墙上，锋利的匕首紧贴住他的脖子。

“谁派你来的？”他问。

监视者看上去已经完全吓傻了，用呆滞的目光看着压在他脖颈上的刀子，随时都会昏过去。

“你可以不说。”莫里说，他的指尖呈现火焰般的红，在夜色里微微发出莹光，只要微一用力，指尖下的皮肉就会轻易被烤熟。

杰森跑过来，一把抓住莫里的手腕，阻止他的力量，一边不可置信地大叫道，“你在干什么，莫里！”

“他在跟踪我们，杰森。”莫里说，没有松手，他浑身的肌肉紧绷着，完全进入战斗状态。

跟踪者看到杰森，嘴唇颤动了一下，用微弱的声音说道，“你真的是杰森吗？我想要一张签名，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这话让莫里怔了一下，杰森用力把他拉开，那个影迷腿一软，差点摔倒，杰森连忙扶住他。

“对不起，你哪里受伤了吗？”杰森充满歉意地说，检查了一下那人的脖子，莫里的匕首在上面留下了一道细细的血线，但看到没有他手指留下的印记，谢天谢地。

如果莫里的特殊能力接触到活人的皮肤，可就不是流血受伤的小事了，很可能会把对方的内脏给烧熟。用他们熟悉的评语来形容，那是“恶魔的力量”。

杰森对他说道，“这是我哥哥，最近有点儿神经紧张，真的很抱歉，这是我的地址和电话号码，如果有什么问题，打电话给我。”

他把纸条放进受害者的口袋。

“也许你该送他去精神病院比较好，我发誓，他这样绝对会给你找麻烦的，杰森，娱乐周刊可最喜欢这样的新闻。”影迷说，恐惧地看了莫里一眼，爬起来匆匆逃走。

杰森目送着他离开，转过头，看着一直沉默的兄长。这是他第一次被人讽刺，却一句话也没有反驳。

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走到莫里跟前，伸手揽住他的肩膀，向巷子外面走去，另一个人还是紧抿着唇。

“我想确认一下，莫里，你知道经纪人是干什么的吧？”他突然说。

莫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帮你选片子，然后谈定酬劳的？”

“我自己会选片子，他最大的功能，是让我能做一切想干的事情，然后在后头把烂摊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杰森说。

莫里狐疑地看着他，杰森继续说道，“给我干活，他的赚头可比干黑社会还多。所以就算我拿枝冲锋枪在街道上扫射，他也有本事让陪审团相信，那只是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罪案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莫里笑起来，“抱歉，我刚才有点儿神经过敏。”

“这是正常反应，不是吗？不过我保证，Party会让你立刻放松下来。”杰森笑着说。

他主动回到副驾驶座坐好，莫里发动车子，开到主道上，向他们的花花天堂驶去。

他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弟弟，夜风吹拂着他柔软的黑发，一只手臂随便地搭在车窗上，那副随意的样子，好像三分钟前，莫里不是差点杀了他的影迷，几乎让他的事业毁于一旦，而是和曾经那么多年来，兄弟两人某次无所事事的闲逛一样，毫不稀奇。

杰森没有说谎。

莫里以前参加过聚会，可是如果不是杰森带他来这里，他很难想像另一个人世界的有钱人们，会营造这么一种生活。

他和杰森一人拿了杯上好的红酒，站在喷泉旁边聊天。身侧是一个占地巨大的水池，上面浮动着点点繁灯。水光温柔地在夜色中浮动，四处可以幽暗的角落，随便一眼看过去，各种类型的美人穿梭其间，每一种美都被发挥到了极至。

低低的笑语传来，在这片聚会中，弥漫着慵懒和悠闲的氛围。并不像电视中放的那种华丽，却是最极度的奢侈。

杰森指指一个站在池边的金发女子，她手中拿着杯红酒，水光映着她的脸上，显得如梦似幻。“她怎么样？”他问莫里。

“让我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莫里说，“三个月前我办的一个案子里，他和受害者长的很像，那可怜的女孩被分解成十几块，钉在她卧室的天花板上。”

杰森把脸转过去，说道，“那还是找别的吧。”

莫里倒是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他向弟弟问道，“那是我办过的最奇怪的案子之一，猜猜看她为什么会被钉在墙上？”

杰森心不在焉地回答，“我不知道。也许她会自我分解？”

莫里朝天空翻了个绝望的白眼。“老弟，如果她会自我分解，那还要我去干什么？”

“我怎么会知道。莫里，我现在呆在世界是最奢华的聚会场所，周围全是绝世美女，我只想听香艳啦、暴力啦、或猎奇的故事，你别指望我自己动脑子去猜结局。”杰森说，又从侍者的盘子里拿了杯酒。

“我真不敢相信，我们搭档时，我居然让你负责策划。”莫里说。

正在这时，身后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嗨，杰森，我的小伙子，你不是说今天不来吗？”

“我的小伙子”这个词让莫里有点敌意，他转过头，一个小个子男人朝杰森走过来，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

他大约三十出头，穿着身正式的西装，黑发削得很短，显得五官挺拔帅气，透着一股精英人士独有的倨傲气息。

“嗨，克里斯，我的经纪人。这是莫里，我哥哥。”杰森说。

克里斯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莫里，他仍保持着微笑，黑眸中没有透出丝毫情绪，莫里知道这个人对自己满怀敌意。

但身为大明星的经纪人，对方还是露出了一个无懈可击的灿烂笑容，“我已经听说过你了，莫里。因为你今天刚到这里，就惹了个大麻烦。”

他转头去看杰森，“我今天来晚了，就是要处理你哥哥的事情。”

“什么事情？”杰森说。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杰森，你的兄弟今天下午差点杀了一个影迷。”克里斯毫不留情的说。“那小子以为自己经历了一场死亡危机，回去以后，四处打电话向朋友吹嘘。他的一个表亲正巧是娱乐周刊的记者，如果不是我在那边有眼线，你就要上明天的头条了，亲爱的。”

杰森微皱了一下漂亮的眉头，“我当然知道那件事，但没想到会发展得这么快，老天哪，我本来准备晚上再打电话给你的。”

“到时就晚了，杰森，这个世界上大嘴巴比你想像中还多。”克里斯说，“来聚会之前，我花了一个小时，让他相信自己参于了一场整人秀的第三辑，现在他正满心欢喜地等着那集播出，然后像朋友炫耀呢。”

“可那不是整人秀。”莫里说。

克里斯冷冷看了他一眼，回答道，“没错儿，所以他永远等不到那个节目，一个星期以后他会得知，那个可怜的节目被砍了，第三辑永远不会播出。”

杰森笑起来，“什么？那节目被砍了吗？”

“是的，我今天中午和电视台的朋友一起吃饭，他告诉我的。”克里斯说，看也不看莫里，一手揽着杰森的肩膀，把他带向另一个方向。

莫里能听到克里斯说的每一个字，还有他刻意压低声调的语调。他问杰森，“你确定你的兄弟没问题吗？”

杰森笑着回答道，“当然，克里斯，他是我哥哥。”

克里斯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无奈，“但是在那位大嘴巴影迷的叙述里，他像刚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答应我，别让他给你惹什么麻烦好吗？”

“我保证，不会有事的，克里斯。”

莫里远远就听到自己的兄弟不负责任地做出保证，他用力吞了口酒。

“老天保佑是这样。”克里斯回答，听上去并不太信任杰森的保证。

这位经纪人肯定很了解杰森吧，莫里想，因为任何一个知道杰森为人的人，都知道这小子说话完全不靠谱。

和克里斯说完话，杰森带着一脸没心没肺的灿烂微笑，回到莫里身边。

莫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杰森指着一个背对他们女人，说道，“这个怎么样？”

正在说话的时候，那女人半侧过头，朝一个朋友微笑。莫里张大眼睛，注意力完全被吸引走了。

“那不是荷莉吗？那个‘十月的封面女郎’？”

杰森用力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没错，就是她！我记得你很喜欢她，所以一直给你留着呢。”他凑进莫里的耳朵，“你今晚最好把她带回家。”

莫里觉得这一切如梦似幻。

那女人卷曲的黑色长发，一直流到腰间，有微湿和性感的效果，像皇后天然的冠冕。但那发丝远比不上脸庞的美丽，蓝色的双眼像荒漠里的星光，剔透又寂寞。但笑容却又是诱惑的。

杰森在后面推他，两人来到了荷莉的身边，她也看到了杰森，朝他们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嗨。”

“嗨，荷莉，这是我哥哥莫里。”杰森说，把莫里推到前面。

那位皇后微微侧头看莫里，她的态度镇定又骄傲。“我听杰森提起过你，莫里，你比他形容的要高一点。”她说。

莫里立刻转头去看杰森，一脸威胁。他的弟弟无辜回望一眼，“你的确比我矮一点。”

“我们一样高，杰森。”莫里提高声音。

“那可能是我记错了。”杰森说。

莫里真想当场掐死他。

荷莉轻轻笑起来，“你们兄弟两个真有意思。”

莫里有点不好意思地朝她微笑，荷莉对于他，仅仅是一个男人生活在压力下时，为自己寻找的一个封面性感偶像，从没想到有一天会真正和她说话。

一个女人清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们兄弟是很有意思，为什么挂我的电话，杰森。”

兄弟两个转过头，琳达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杰森。

“挂你的电话？”杰森说，转身揽住琳达的肩膀，临走前，充满暗示地朝莫里的肩上推了一把，让他更靠近荷莉。然后自己搂着琳达走向另一个方向，莫里听到他在小声朝女伴解释，“你打过电话给我吗？”

莫里叹了口气，这个没用的小子，连干脆分个手都不会。

他转过头，朝荷莉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她回以一个同样的微笑。莫里知道，今天晚上他确实能把她带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