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水落石出,肖迹的死被警方定位意外车祸。
我不知道父亲在其中动用了多少关系才得以将我的存在压了下去,总之媒体曝光此案时,内容里并没有我的名字。
母亲在三天之后从美国赶了回来,她并不知道真相,跑进病房就抱着我痛哭一场。
我微微笑着,说:“妈,别哭了。我没事。”
她看起来很激动,风尘仆仆,眼睛因为没休息好,微微红肿。
修身洋装,发髻挽在脑后,有些凌乱。清瘦了。
“只是不小心被车撞到,还能走路。”我笑着说。
父亲没有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她,对我而言是件好事。
无论这个母亲有多粗心,我还是爱她的。
母亲说:“怎么不小心点?你若残了,叫妈以后怎么办!”
我握住她的手:“这不是没事吗?好了好了,您也累了,快回家梳洗休息吧。这里有爸爸。”
刚提到他,他就来了。
父亲沉着脸,穿着黑西装,系着同色领带。冷冷的看了母亲一眼,说:“回来了。”
母亲的脸色一刹间血色褪尽,浑身都在颤抖。我疑惑望着他俩,感觉之间有一股奇异的气氛在流窜。
父亲看着我,眼里没有任何感情。我动动身子,拨开遮住眼睛的额发,尽量放松的说:“妈累了,让她先回去休息吧。”
妈低着头,不敢说话。
我皱眉,这两人离异已多年,今天这是第一次见面。他们相处的不好吗?虽然说情人分手不可能再做朋友,可妈有必要怕成这样么?
妈看着我,又偷偷睨了一眼父亲,然后轻声说:“那我先回去了。”
父亲没再看她一眼。
妈走后,父亲坐在床边,削了一个苹果给我。他的手指关节凌厉,指甲修剪整齐。
不安的气流,隐藏在这平静的病房里。
我咬了口苹果,问:“什么时候能出院?”
父亲低头削苹果的脸色有些阴冷。
他说:“下星期。”
我点点头,苹果很甜。
过一会,父亲又说:“我跟你母亲商量过了,出院后你先住我那里。”
“为什么?”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你妈明天还要去国外出差,没时间照料你。”
我抿抿唇,笑的疏离:“那麻烦爸了。”
他没说话,苹果皮断了,发出轻微的落地声响。
在医院住了两星期,我做过四个关于肖迹的梦。
第一个梦,肖迹满脸是血,在深海中对我哭,说:周瞳,我要与同归于尽。我爱你,我恨你。
第二个梦,是毒品。肖迹躲在卫生间里,吸食大麻,被我发现。我伤心欲绝,逼他戒掉。肖迹打了我。他用手掐住我的脖子,面目狰狞,脸上又是鼻涕,又是眼泪。一边打我,一边骂:周瞳,你这个欠操的婊子,你凭什么管我,你凭什么!
第三个梦,是肖迹的生殖器。竖的很硬,上面居然爬满了水蛭。我惊恐万分,忍着呕吐感想拍掉那些虫子,可是那虫子居然顺着我的手往我胳膊里钻,钻进肉里,血管里,一直游到我的心脏,慢慢啃噬。
第四个梦,是我有史以来最伤心,最伤心的梦。
我梦见了肖迹,他穿着白衬衫站在海边,对我笑。笑容灿烂。
我们手牵手在海边散步,沙子与贝克温柔的陷进我的脚丫里,海水打湿了我的裤管。
肖迹一把抱起我,将我抗在肩上,爽朗的笑着,一遍又一遍叫我:“周瞳宝贝,周瞳宝贝……哦哦,周瞳宝贝!”
我骑在他伟岸的肩上,又害怕又兴奋,同他一起大叫。
海水也冲不去我们的爱情。
肖迹还对我说:“我接到新戏了,以后可以赚钱养你了。”
我调侃他:“我可不好养啊。”
肖迹信心满满:“怕什么,就是当乞丐做苦工,我也要养你。我认了!”
我在梦中惊醒过来,发现枕头湿了一大片。
这是第一次在梦里哭。
房间里很黑,父亲回家了,值夜班的护士们不知躲在哪里偷眠了。
我摸到桌子上的水果刀,割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