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不能拖延,我必须在今晚见到皇上。
武陵关的事情我无法在朝会上提起,而除了朝会,近一个月来我竟没有机会与皇上相见。
我何尝不知他在刻意地疏远我,他的疏远令我的心终日沉埋。
我何尝不想顺他的心意默默为他疏远,只要是他想我做的,我从无违逆。
但是这一次我势必不能。
武陵关来人是为三万驻军的冬_yi以及冬贮粮草。
北方寒苦之地,九月开始降雪。所以朝廷拨发的冬_yi及粮草照例均在八月入库。但今年不知何故,十月仍未见踪影。
他们多次催请户部,得到答案都是已经上路。日日翘首以盼,却至今杳无踪影。兵士_yi单身寒,怨声载道,存粮也仅够月余,岌岌可危。
萧琰近日不知因何离京,无法相询。我派人去户部查问几次,始终不得首尾。看来除非我亲往查问难有结果,而以我此刻情形,又实在不便越俎代庖亲自过问。
但事关军情急如星火,一旦激起军队哗变必将无可收拾。此事无论如何已不能再拖。
我求见皇上,七日不果。
心急如焚。
今晚我定要见他。
我在长垣殿外由申时候至酉末,终于看见高公公出来,却只对我摇头:“皇上仍不想见王爷。”
我继续等,我再等至亥初。
高公公往返苦笑,满面同情。
然后到了子时。
高公公这次出来,摘下殿前灯笼,十分为难。“王爷,皇上要就寝了。”
我应了一声。
夜寒风透,阶前有枯蕙衰兰。
我仰望灯火半寂的长垣殿,殿前磨得日益平滑的玉阶。
从前我曾无数次援阶奔上去找我的三哥,看他灯火之下释卷抬头,眼中一闪的笑意。
而如今那里只剩我的皇上,咫尺相隔却再难企及。
高公公走近我身边,意图安慰。
我低声向他说:“对不起。”伸手点了他的*道。
我走进殿门的时候,皇上正自灯下释卷抬头。
但这一次他的眼中没有笑意,他的眼中光华幻变,令我觉得无限寒意刹那侵上心头。
我跪下,
“皇上,臣不得不如此,实因有要事相告。”
他很久没有叫我起来。
我抬头,发现他正望着我。
这一刻我看他看得无比清晰,却不知为何觉得隔烟隔雾,万分隔膜。
“是武陵关的事么?”他忽然说。
我惊震,随即点头。一种不祥预_gan扑面而来,我觉得我正如临shen渊。
“你府里那两个武陵关来人都说了什么?”
我沉默,他连我府中来人都了如指掌。他当然已经知道我的来意。
“看来遇事不必找朝廷,去找你也许更加有效。”
“皇上**”
他挥手打断我,以一种寒心的疲倦,“老七,这几个月来,你让我越来越不能明白。”
我语塞,象有什么在我Xiong中鼓*,霎时填得满满,又觉空空**,万物都无可附着。
我说不出一个字,因为我不知道我究竟有什么令他不能明白。
然而他看着我,仿佛在等我坦白。
他等了多久,我便沉默了多久。
最后他终于失望,叹息出声:
“你回府吧。以后,非经传召也不必再来见我。”
我想我的耳朵一定出了错,不然我不会听见他说那样的话,更不会听见他那句话之后仿佛要碾碎我整个世界的惊雷。
我全身都在颤抖,还有我的声音。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仿佛从千山万水之外传来,此外还穿越了千载云层与万年风霜。
“臣愚钝,请皇上明示。”
皇上在殿中踱步,最后停在我的面前。
他的声音里有难得一见的激动。
“武陵关粮草之事琰儿早已向朕禀明。陇州栈道坍塌车马无法通行,琰儿已亲自前往押运。你无需担心,更无需从边关T两个亲信回来,耸人听闻煞有介事,借机发作他。”
“还有,去冬灾款贪赃何等大事,你竟将朕瞒在鼓里。若不是琰儿主动向朕请罪,朕到今日也还糊涂。你不告诉朕不知是何用意?你是暗示琰儿与此难neng干系,怕朕处置为难所以不说?你倒是替朕想得周全!”
“此外,你能不能告诉朕,朕出巡当日在清河驿捕获的刺客,此人现在身在何处?你说要亲自审问,供词何在?”
他字字攻心,句句犀利。
我每听一个字,心就多死了一分。
皇上对我猜忌到如此地步,夫复何言?
也许他肯如此明言,说时仍能为我动怒,已是我万幸。
他只是不肯提起生日那晚对我结党营私的猜忌,那才是不可忍受上述种种的_geng本缘由。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原来我们之间有着这许多心病。
这一刻我才发现我已一步步落入萧琰罗网犹不自知。
皇上方一回京,他便主动向皇上招认户部灾款之事。其间自是将自己出neng得干净,又顺带将我隐瞒皇上之事带出。
此事已令皇上不悦,但shen沉如他却并不当面发作。
而我府中必有*细,一有情况萧琰马上得知。
我放走刺客他自然早已知晓,必已告知皇上。
生日那晚,又是他撺掇皇上前去,借机发作从旁进言。
武陵关之事却为他始料不及,于是匆匆补救,且不忘在皇上面前事先埋下伏笔。
而我终是他心头大忌。
我旧部门生广布天下,自然是他登基威胁。而他所作所为又一次次为我撞破,不如斩草除_geng,一了百了。
那两名刺客必是由他派来。
我心头雪亮,然而我百口莫辩。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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