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这家青旅印象极糟,不是因为它的环境。
说实在的,这是我见过实物与广告最为相符的一样东西,甚至可以说不差分毫,连趴在木质台阶上的懒猫睡觉的姿势都跟网页上一模一样。
我之所以刚入住就开始讨厌它,只是因为楼下的那几个人。
赌气似的拿着钥匙上楼,踩在楼梯上时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我开始怀疑这老板是不是过于抠门连楼梯都不肯好好修得结实一点。
我暗下决心,未来一个月尽可能减少下楼的次数。
走到三楼,从楼梯口望过去,走廊倒是不长,一共也没几间房。
我沿着走廊往里走,右手边是房间,左手边是窗。
从这里扭头看出去,碧蓝的海水像是在家门口。
环境还是好。
我认了。
在闹腾的城市里住久了,这就真的成了世外桃源。
即便世外桃源有些糟糕的人,也瑕不掩瑜了。
我站在走廊看了一会儿风景,然后继续往里,尽头就是我的房间。
房间门上挂着个木牌,上面写着:已付款。
可不是已付款么,要不是付钱的时候看到说概不退款,我现在也不会真的站在这儿。
我用钥匙开门,屋子里倒是打扫得干干净净。
依旧是古朴的装修风格,不过每样东西都很新。
我放下行李箱,打算开窗透气,结果窗户一打开就看见那个穿黑T恤的家伙站在院子里摆弄一个看着就飞不高的风筝。
我垂眼看他,他也恰好仰头。
我有个作家朋友,写犯罪小说的,他曾经拉着我讲了三天犯罪心理学。
隔行如隔山,我对犯罪者的心理也没那么感兴趣,听的时候左耳朵进去右耳朵出来,但当我跟这家伙对视时,总觉得他眼里有刀子心上有枪。
如果天生杀人狂有指定面相标准,那我觉得,一定是他这样。
不是说他长得丑陋,很多变态罪犯恰恰长得不错。
只不过他们周身都散发着一种怪异感,傲慢自负生性多疑。
我讨厌他。
很确定。
不愿意再跟他有过多眼神接触,就好像下一秒他手里的风筝就会射出一支毒箭来。
我知道自己想多了,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的。
我关了窗,开始收拾行李。
对于即将开始的“隐居”生活,我突然有些不安。
房间的座机骤然响起,吓了我一跳。
来这里,手机信号极差,过来之前老板就说过,每个房间有座机可以使用,但要自付话费。
我刚到,自己还不知道这个电话的号码,又有谁会打过来?
电话响了三次,我终于还是接了起来。
不是因为好奇,只是觉得实在太吵了。
“今天轮到你做饭。”电话里的那个人说,“你运气好,中午只有咱们四个。”
我听得一头雾水:“你说什么呢?”
再说,这人谁?
那人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又说:“岛上的规矩,住客轮流做饭,每人一天,今天到你。”
“我今天刚来。”
“这不正好?”
我听出来这声音是那黑T恤的,只当他是在耍我,不悦地挂断了电话。
又过了一会儿,有人来敲门。
来找我的是之前在楼下遇见的姑娘,她笑盈盈地跟我说:“今天中午吃什么?”
“确定不是在耍我?”
哪有住青旅还要给所有人做饭的道理?
这姑娘看起来比那小子讨人喜欢不少,至少面上看着是温和亲切的。
“你没看见吗?”
“看见什么?”
“楼下的黑板上写着值日表。”
我上一次听见“值日表”这三个字还是高中那会儿,距离现在已经十几年。
她拍拍我:“快下楼吧,都中午了,大伙儿都饿坏了。”
说完,她先一步下了楼。
我在走廊站了好一会儿,突然听见有什么敲击我窗户。
我过去开窗,发现是那黑T恤的风筝挂在了我的窗上。
他是有什么毛病吗?
姑娘已经到了楼下,站在他身边叫我。
我无可奈何,决定下楼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下楼的时候又看见那只趴在楼梯上睡觉的懒猫,那猫连一个眼神都没给我,它倒是不饿。
我来到楼下,还真的看见了院子里放着的黑板,上面写着几个人名。
程方、凌野、邵苑文、徐和、周映、李崇、新来的。
我就是那个新来的。
“你来了刚好七个人。”那个姑娘凑过来,指了指“周映”说:“这是我。”
她又指了指第一个名字:“老板,程哥。”
我点了头,但其实不是很在意。
“这个!”她的手指落在“凌野”两个字上,我目光刚移过去,那个破风筝就掉在了我头上。
姑娘笑得不行,对我说:“玩风筝这帅哥就是凌野,我们都是这儿的老住客了。”
帅哥?
我压制着怒火,想着迟早要揍这小子一顿才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