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导员办公室门前的走廊,安曜徘徊良久,手里攥着的出国交换申请表快被抓破,敲门的手抬起又收回。
要走的,又放不下。
这段畸形关系的土壤本该贫瘠且干裂,却挣扎长出一朵最纯白烈焰的花苞,但太过弱小,无法抵挡狂风暴雨的侵袭和昼夜不替的黑暗,心血浇注,作唯一养分。
他不能守住情人的本份,就像尝过很好的甜,再难以吃下冰冷的苦。
可是他不能永远留在宁明炔身边,做一个见不了光的万千情人之一,宁明炔会结婚生子,会和别的女人睡一张床,如果他毫无廉耻或许可以自我催眠,但是他有。
讽刺的是他有,不仅有完全未泯灭的廉耻,还有爱,或许以后还有因爱所生的妒。
他不想之后痛苦收场,也想留住最后一点自尊。
手机响了,电话里的声音是大街小巷传遍的影帝:“安曜,我这里有一些东西,想给你看看。”
“我很忙,”安曜显得很冷淡:“不想看。”
“你会想的,”阮见声摇晃高脚杯里的红酒:“你不想知道宁总的家,长什么样子么?”
打蛇打七寸,罂粟花的香一步步勾引懵懂的少年,跳入饮鸩止渴的陷阱。
他们约在郊外一个非常清静的咖啡馆,青葱树林环绕,一杯拉布奇诺就是八十块起,虽然安曜并不喜欢阮见声,但不得不承认,青草郁郁里的白色座椅,衬得他面冠如玉。
“坐,”公众场合的阮见声还是翩翩风度的影帝:“喝点什么?”
“什么都不用,你要说什么?”
“给他一杯柠檬水,我要一杯美式。”
阮见声大量眼前的男孩,比起三年前的稚气与怯懦,如今像只破淤泥而出的莲,看样子是在宁明炔身边过得很好。
一沓照片丢在桌上:“看看吧,这才是宁总正大光明的家。”
莫斯科的纷飞大雪,壁炉燃烧正旺,大高加索犬在男人脚下乖巧匍匐,忠心护主,铁门紧闭的庄园,一眼只能望见房子的边檐。
“你不用质疑照片的真实性,”阮见声好心提醒:“宁总是中俄混血你是知道的;”
“他的家族在俄罗斯也是很有名望的,再如何也是钟鸣鼎食,这些都是在外网报道上可以查到的照片;”
“当然,除了最后一张。”
最后一张,庄园的花园里,雪步难行,宁明炔伸手搀扶着差点摔倒的女士,两人对视一笑,绅士又般配。
“报道里说那是他的未婚妻,”阮见声喝完最后一口咖啡,看见安曜的脸色越发满意:“不日将会完婚。”
“安曜,你想做第三者吗?”
“我不信,”男孩脸上近乎透明的笑容是最后一点惨烈的掩饰:“我要自己去问他。”
“可以,”阮见声拿起外套起身要走:“不过提醒你一下,最好不要下午打,因为炔少下午的飞机回俄罗斯见他的未婚妻,商议订婚,不信的话,你可以试一试。”
“我对你没有恶意,”阮见声眼神怜悯,像看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是你抢了我的位置,我只是出于好心和公平,对你说出实情。”
安曜坐上公交摇摇晃晃回到学校,蹲在学院门口不停打开,再关上手机。
宁明炔的电话烂熟于心,滚瓜烂熟的号码正着倒着能都一字不差地背出来。
要打吗?
白雪公主吃下苹果是被蒙蔽,毒是不会死人的,会致死的,只有自己不想活。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阮见声一直很坏,但这件事上没有骗他。
办公室的门还是敲开了。
“老师,”安曜把申请表和同意书轻轻放在桌上:“什么时候可以走?”
“下个月中旬,”辅导员很高兴他能想通:“签证什么的,学校会出面协助你办好。”
“谢谢老师。”
留给他的时间,只剩一个月了。
宁明炔出接机口时司机已经等在门来,一起来的还有他父亲好友的小女儿——照片上那个漂亮的女郎。
“Давноневиделись,брат.”(好久不见,哥哥)
“说中文,”宁明炔摸摸她的头发:“你又不是不会。”
“这里是俄罗斯,”塔西娅朝他吐吐舌头:“你有多久没说俄语了,是不是都忘了?”
“叔叔呢?”
“在你家的酒窖。”
边走边开机,无数条微信和电话里,安曜的未接却显得格外明显——从来都是宁明炔联系他,安曜从不主动给自己打电话。
立刻回了过去,还是只响两秒就接的迅速:“先生?”
“安安,”管家接过行李推在前面:“有什么事吗?”
“没事,”说出的话还是妥帖的好听:“就是想您了,您手机下午没电了吗?”
“不是,我在飞机上,”熟视无睹塔西娅八卦的目光:“我回俄罗斯处理点事,安安乖,叔叔半个月后就回来。”
订婚仪式应该非常盛大,要花费半个月之久。
“好的,我等您,叔叔再见。”
幻想中的星火,还是没有燃起来。
拉开书桌最底下的抽屉,里面藏着一个盒子,拿出来一样一样清理。
宁明炔送他的钢笔、给他的银行卡、两个人出去看电影时存下的票根、还有娃娃机里宁明炔抓给他的娃娃、和一朵干枯的玫瑰。
是情人节在餐厅吃饭时送的,只是经过男人的手递给他,安曜便在心底为自己种了一片玫瑰园。
艳红无边,如荼如血。
还有宁明炔不小心落在他这里的领带,仔细嗅一嗅,味道已经不见了,还剩挥之不去的悸动。
那张银行卡里的钱每个月都定时转款,然而安曜从来都没有用过。
他是学院里成绩最好的佼佼者,大一下学期开始就跟着老师做项目,帮人画设计稿赚钱,现在大三,攒下的钱足以还清宁明炔为他垫付的学费,生活费也是自己有多少花多少。
唯独捐给福利院那笔钱,他还没有攒完。
曾经天真以为,如果还清所有债务,是不是也能求一个平等,然后正大光明说出心意。
应该是等不到了。
关于宁明炔的一切打包封存,再不看他一眼。
手机上唯一一张加密照片是在宁明炔睡着时偷拍的,男人闭着眼,看过无数遍的面容雕刻在他心底,永不褪色腐烂。
删除,确认。
我爱你,
所以祝福你;
我爱你,
所以离开你。
宁明炔的父亲年轻时在中国打拼,对宁母一见钟情,死活要娶人家回俄罗斯。
“妈妈,”宁总弯下腰拥抱父母:“生日快乐。”
“好孩子,”宁母亲亲他的脸颊:“怎么不见你带伴侣回来?”
“哥哥还没找到男朋友呢,”塔西娅娇俏一笑:“说不定是他没人要。”
“妈,”宁总颇有些无奈:“没想到出柜以后还要催婚。”
“催不催婚和你找男的女的没关系,”宁母嗔怪看他一眼:“只要你喜欢,直接带回来就可以。”
脑海里浮现安曜那张像小鹿一样的眼睛:“下次吧,我怕吓到他。”
“你有对象了?”塔西娅惊呼:“我的天哪,你不会是拐卖幼男吧!”
“塔西娅!”阿利克夫不满瞪他:“不许这样和哥哥说话。”
“我倒要看看,你不要我,何方神圣能入你的眼。”
“你会见到的,”想起安曜,宁明炔脸上笑意更深:“是个很乖的男孩。”
两个国度,两种打算。
甜的甜的!大家相信我!
真的是甜的!
呜呜呜呜呜
能写出沉欢的大宝贝!是不可能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