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引川有个哥哥。阳光帅气,又成绩优异,高中读的国际部,拿了全额奖出国,听起来像是谢引川人生道路的完美模式。
事实上,他才是那个翻版。
谢家父母对谢引河的教育模式费劲了最大的心力,而轮到谢引川,他们经常说的话是,“别比引河差太多就行了。”
谢引河是第一名,谢引川也是第一。
“没那么努力也可以,不指望你能像你哥哥一样。”
“引川,别总是模仿引河。”
谢引川的完美模板上,突然出现了一道裂缝,他像是谢引河的倒影,突然间有了属于自己的意识。
完美的外壳穿了太久,脱不下来。他选学校,交朋友,看的书和电影,一切都照着谢引河的方向,而他永远也不可能是谢引河。
谢引川第一次自主选择,是拒绝国际部的邀请。
他想要试试不同的路。
消息通知到谢家父母时,两个人都是崩溃的。轮流上阵劝导,说来说去却最终还是落在了谢引河身上。
“你怎么就不能像引河那样听话呢,只知道让我们操碎了心。”
谢引川一言不发地听着,他垂着头,心想着,只要考第一名就行了、只要能摆脱谢引河就行了、只要选择不同的路就行了。
他得到的是气急败坏的一巴掌。
那天谢引川从家里逃了出去。外面下着倾盆大雨,他不知道去哪,一路走着就到了市一中附近。
天色昏黑,雨几乎要将天下出个窟窿。谢引川到不觉得冷,反而连呼吸都比之前要畅快许多。
他就是在那时,第一次看到井良。
难以入耳的脏话和叮铃咣当的器械声响,从巷子里传过来。谢引川的第一反应不是躲,而是他想去看看。
雨下得倾盆而毫无保留。
穿着黑衣服男人手里拎着半截短棍,砸在冲过来的人脖颈上,对方闷哼一声,栽倒在地上。紧接着三四个人,手上都拿着折叠刀,凶神恶煞的,男人却有些无所谓地摇了摇头,“一块上吧。”
惨叫声混杂在雨声里,谢引川背靠着巷子口,紧紧地攥住了衣服角。
里面渐渐安静下来,他探头张望,却看到那个黑衣男人半裸着上身,青色的纹身在雨中发亮。
男人转过头来,嘴角乌青,脸上的血迹顺着额角往下流,手上的木棍被扔到附近,红色血液立刻滴滴答答地混在雨水里。他脚步趔趄,嘴里嘶了两声,停了下来。“靠,下手真狠啊。”
谢引川轻轻吞咽了一下,他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似乎烧得厉害,血液都跟着沸腾起来,心脏轰然急剧跳动着,嗡鸣声震彻整个世界。
一个疯狂的想法在他脑中忽闪而过。
“你……”
男人一瘸一歪走过来,盯着谢引川的脸认真看了一会。
谢引川磕巴一下,什么也没说出来。
“刚刚吓到了吧,没事,那些都是坏人。赶紧回家,淋感冒了就不好了。”男人似乎想摸摸谢引川的头,手臂刚刚抬起,他呲着牙又放了下去。
站在原地的少年脸忽然涨得通红。
谢引川回了家,他像是又变回那个乖巧而听话的家里老二,向父母认错道歉,然后按部就班去上补习班。
他按时出门,却从来不往补习班去。
从书店里的位置,正好能看到棋牌室门口,站着抽烟的井良。
谢引川除了名字,对这个男人一无所知。
直到那天,父母都要出差,谢引川便跟了井良一整个晚上。
正好是井良和一帮人去KTV,一大帮人摇摇晃晃走进去,后面跟着个揣着兜身体单薄的少年。
不是什么正规的地方,谢引川轻而易举开了一间大包厢,在井良的隔壁。
隔壁的动静闹得很大,一晚上来回进进出出不少人,酒味从包间里熏到在隔壁看数学题的谢引川这里。
他困得不行,窝在沙发上眯了过去,手指不知道触到了哪,连带着包厢里的灯也关掉了。
一阵窸窣声,谢引川迷迷糊糊又睁开眼。
他听见了井良的声音。
“别,别。你知道我不抱女人的。”井良的声音听起来醉意熏熏,仍旧口齿清晰,谢引川一下醒了。
黑暗中,他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响。
“呀井哥,是不是不行啊,来这么多次从没有……”女人的声音很轻,谢引川却说不出的反感。
井良低笑两声。
“我对女人硬不起来,抱歉啊。”
“怪不得每次清姐说起你都特惋惜,哎,我们店新来的服务生你能看得上眼吗?”
井良只是笑,不说话。
“井哥这是心里有人啊。”
谢引川从刚才开始,耳鸣就没有停止过。
他好似推开一扇光怪陆离的门,先是在那里看到了赤身裸体的井良,又看到站在井良旁边的自己。
无数个夜里交织的怪梦突然得到了寻解,他厌弃又羞于启齿的事情突然变得轻飘飘,落在那样一个人身上,对方轻松惬意,甚至还带了些调侃。
他想见他。
和井良交朋友。
什么样的方式都行。
棋牌馆的门口多了一个站着抽烟的人。
相貌普通,身高平平,甚至还有点年龄的男人。谢引川注意到井良的视线总是不自觉跟随着男人,笑起来,说话的时候,连对方去柜台抽一根烟。
井良的目光也寸步不离。
“周河源。”
谢引川听到井良这么叫那个男人的时候,也见到了周河源的未婚妻。
井良挥手送走两人时,抽的烟比平时要多,神情也更落寞。
他疯狂的想法忽然变得更加大胆而扭曲。
谢引川知道井良的弱点,也知道他手上缺现金。
无论从哪个角度,谢引川都知道这件事绝不可能,但他从没觉得自己疯了。
谢引川极力装出熟手的样子,却还是在解开裤子拉链的一环栽了个跟头。手上越着急,拉链便卡得越死,谢引川脸上涨红,一言不发。
而井良已经脱得只剩最后一件。
“我来我来……”井良凑过来,耐心地把拉链拉到顶端,又小心翼翼地拉下来,少年的内裤上已经濡湿一片。
井良有点好笑地看着谢引川,“处男啊?”
谢引川低着头,他对于井良娴熟的姿态有种说不出来的恼怒,到了嘴边却化作一声问句,“我能蒙上你的眼睛吗?”
男人愣了愣,无所谓地回答,“我都行。”
谢引川的主意蹦出来比他下手的还要快。他从背包里拿出校服,捆在井良的眼睛上,又悄悄掏出手机,摁下了录像键。
“井良……”
“嗯?”
“没事……我就是喊一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