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客厅里,即使是被那束目光自下而上地盯着,纪鸣也_gan觉到了害怕。
来之前张智跟纪鸣说了很多,虽然是要他去跟着沈礼钊,但话里话外都围绕着唐殊。
可能是出于担心——纪鸣看着实在不像能活在大本营里的人,明明身量不算很差,但一双眼睛总现着怯;同时,单往沈礼钊身边送人这件事,别管人聪明还是笨、是送去当手下还是干嘛,要过唐殊那关都注定胆战心惊。
唐殊的眼里从来容不下沙子。可唐徵也从不走徒劳无功的废棋。
张智斡旋于二位之间已久,这一次看不明白。
然而说得再多也不如一见,唐殊不发话似乎场面就得一直如此煎熬,纪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脚跟阵阵发麻。
唐殊靠着沙发靠背,半晌只打了个哈欠。这一次他记住了纪鸣的那张脸。
——五年前新进大本营的十几口人里就有纪鸣,也只有纪鸣因为被罚,那晚没能回去,反而活了下来。唐殊若是早见过他,他也早该在五年前就被杀了。
然而直到今天,纪鸣脸上居然还保留着令唐殊_gan到憎恶的,人们刚进大本营时才会有的那副模样——惶恐不安、无措也无知、对人生还抱有侥幸和幻想。
多天真无邪A。
他这副样子,就像是在提醒唐殊,当年唐殊发疯般杀掉的都是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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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殊是在林秀死亡两个月后的一个下午被江叔带进的大本营。
没有人在意桥洞下的垃圾堆旁睡了个什么样的乞丐,他刚被饿醒,赶跑脸上嗡嗡的苍蝇,露出一点脑袋,想要爬起来溜到街上去混一混。看能不能走运混到点吃的。
——_M_M死了,被草草埋进土里,以前的那个家便什么都没了,不再是家。小殊离开的时候费劲踮脚锁上木门,把钥匙扔进了屋后的井里。连声响也没有一声。
饥肠辘辘的唐殊刚走到路边,突然颅nei嗡一声响,一_geng木棍重重砸向了他的后脑。
人像被敲断了的折倒在地的东西,小小一截,被那个干瘦的男人塞进饲料袋给拎走了。
大本营里有很多被拐卖和抵押来的男孩,数量可观,几岁到十几岁不等。
他们还不能算组织nei的一员。这些没人买的、还不能成事的,都会被扔到外面去历练,既叫去留随意,也叫自生自灭、只有死路一条;活下来了,长大了,心甘情愿听命于他们了,才能留在里头。
所以年年都会有新人进来,起初都一堆堆关进谷仓旁的平_F_里。村子里就这一块最闹腾,哭嚎和惨叫时不时盘旋空中。
唐殊倒是一直很得江叔喜欢。
他那时刚被带进来,转醒后头上还流着血,却什么也不问、从不说要走,仿佛就这么接受了事实。眼神懵懂瑟*却不会哭,被枪指着脑袋毒打一顿也能忍。他通过了入门考验。
大本营什么生意都做,什么活儿都接,大到杀人越货小到械斗撑场,_geng系势力盘踞在这一大片地区,无孔不入。不过江叔接手后,大本营有了为主的买卖——他们最不缺人,想要什么样的人都按需能给买家找来。
围绕着各个集散地,他们以连绵山脉为天然屏障,靠蜿蜒江水紧密联结。
唐殊小时候就是这么在街头巷尾混大的,盯着街口,按摩店大门,或者公园广场的某_geng路灯,有人叫了才能回村子。
他在这其中充当着被称为最简单的一环,什么都不懂,几次与死神擦肩而过都浑然不觉。
唐殊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杀人,是亲眼看见那几个去废弃公园拿货的人被另一伙人乱刀捅死。
江叔让他多看多学。
蝼蚁也能分出个三六九等,学着学着唐殊就从平_F_被单拎出来住进了隔壁谷仓。
除了临时任务,那些新进来的愣头青都要从他这过一遍手。
沈礼钊这个愣头青能住进谷仓不难理解。
他确实一眼看上去就出挑。
沈礼钊个子比旁人都高,眉目像沉默shen邃的山峦,他满身污垢地站在人群里,_yi上渗血却背脊挺拔,令人不禁想打折了再看看,唐殊把他瞧着,想到自己跌倒的那一下,下一秒却被他反过来望了一眼。
那一眼若无其事到唐殊从中_gan觉到了挑衅。可那也是唐殊第一次觉得——不是蝼蚁在看蝼蚁,而是人在看人。他站在风口失了神,仿佛重回人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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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殊从前独来独往,后来便捎上了沈礼钊一起行动。
那些年唐殊和沈礼钊并不常住谷仓,在外十天半个月算短,有时候一连几个月也回不去。
生意大多kua出了边境,需要四处辗转。和沈礼钊是如何辗转而来的路线差不多,“货物”源源不断,人手来源自然也不断,永动机一样运转。
时间久了,每一次行动便都如同家常便饭。
两人一搭便再没拆开,江叔有心如此栽培,可对他们一直满意又不满意,只恨不能完全驯_fu。
然而要紧的活儿还是得交给他们去做。
如果谷仓长期没人,他们便是跟船去了——通常要先从海上绕行,再来来回回漂在河上,途中偶尔才能靠半天岸。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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