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来,姐妹们。”背景音是刘伽在鬼哭狼嚎“喜欢你,那双眼动人……”ktv包厢斑斓的灯光中,秦小弋抖着肩膀,居然从他的爱马仕里抽出一叠A4纸。
“你要干什么?”我问,“掷骰子输了的人做奥数题?”
秦小弋白我一眼:“你有病吧!”
他说:“人家上班时候辛辛苦苦抽空做的问卷好嘛。”
我:“当你爸公司的前台就这么无聊啊!”
“你给老娘闭嘴!研究那台傻逼打印机怎么预约打印服务我就搞了半小时!”秦小弋道,”一共十道题,不许说谎,实事求是做!分数最低的罚酒!”
我接过秦小弋的情感问卷,巨大的标题:“标准男友考卷”。上共列十道题,一题价值十分。
下方还有他的温馨提示:姐妹们,六十分以下的绝对可以换了!
我环顾了下四周,喝了酒的人都格外容易受鼓动,眼神迷离又认真,纷纷被积极调动开始拿着铅笔读题。
我只能一头黑线跟着低下头,看这几行中文字。
第一题,长得帅,身材好。
我在心里说怎么第一题就这么肤浅,随后回想我那位男朋友。
我的男友姓梁名烨,今年是我们交往第二年。
梁烨的脸型有些偏欧美的方,还有个叫cleft chin的下巴。平时会留下青色的胡茬,情难自禁亲我的时候会感觉有点粗糙,磨得我脸颊疼。
他长得很有男人味,但又不怎么笑,就看上去有些木讷,让我喜欢逗他。我不着四六说上几句,他就会脸红,而我是坐他身上的流氓,笑歪身子把头埋到他的脖颈。
身材也很不错,我用眼睛看过,用手摸过,用嘴唇也碰过几次,有六块腹肌。
酒精上头,我被自己脱缰的思维臊住了,烧着脸颊加了十分。
第二题,有钱。
我为转移注意力,随意问:“有钱的标准是什么啊?”
秦小弋大手一挥,特赦道:“这个你自己定夺。”
幸好他没说以他为标准,不然在座的八成都要被打为中下贫农。我掐指一算,按照我和梁烨的收入水平,离财务自由还有点距离,但不会落魄到喝西北风,还算有两个小钱,于是再加十分。
第三题,永远不先对你生气
我心想这些题目的分数倒挺好拿,梁烨平时连屁都不放的性子,毋说什么先对我大小声。
随后,事件开始急转而下。
第四题,给你做早饭。
“我不吃早饭啊。”我说。上午十点才上班,十二点就午休了,我每天都直接吃一顿中饭解决两顿。
秦小弋一拍我的大腿:“那还不是因为没人给你做,有人做你就吃了!扣十分!”
第五题,有特殊的爱称。
我问:“……他喊我曼曼算吗?”
秦小弋怒了:“当然不算!我说的是宝贝,老婆这种!”
“好好好。”我只得再在前面打个叉。
第六题,和朋友同事出柜了并公布了你的存在。
我看到这句话,突然像被筷子戳到了腰窝。
说起来,我并不知道梁烨有些什么朋友,也不知道他向他的同事公布了我的存在没有。大概是没有,毕竟也没发过什么朋友圈的,虽然我本不在意这种东西。
我心虚地看了眼在替他人解答题意,眉飞色舞的秦小弋,犹豫三秒决定把这十分扣了。
第七题,志趣相投,可以玩到一起。
我一时语塞。
我和梁烨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真的同居以后,
我发现他是个完全没有生活情趣的钢铁直男。
有时候我也难以置信,产生他这样的人居然是个gay的想法。
梁烨双休日在家唯一的活动是在书房办公,偶尔会被我拉到客厅打开投影仪看电影。
我们唯一志趣相投的活动是周末在床上的运动。
第八题,你生气了一定会来哄你。
我哑然失笑。就像第三题说的,他从来不会先对我生气,所以我们从来没有大动干戈地吵过架。
每次都是我会有一点点生气,但基本十分钟或者睡一觉以后就能自己内部消化。
有时候怀疑他根本发现不了我的情绪波动,也可能是不在意我的喜怒哀乐。
但我又觉得这是强人所难,因为你不能勉强一个自己情绪波动稀少又平缓如温带海洋气候的男人,去体会一个情感充沛的人的喜怒哀乐。共情和体恤本来就只有少数敏慧细腻到极致的人才能真正做到。
第九题,下班来接你。
刚谈恋爱的时候倒是会有,现在没有这项服务提供了。不过我自己回家也很方便,虽然不开车但是公共交通直达小区门口。
第十题,性生活和谐,一周三次以上。
我终于忍无可忍:“这都是什么破题!”
秦小弋横中探出手抽走我的卷子,大眼睛上下一扫视:“30分!!我没搞错吧!!只有30分!!沈曼你找的什么老公!!快点分手吧!!”
“哗”一下一帮人从卡座拥过来,我不太服气:“这谁能满分?而且为什么一定要他做早饭啊……”
这下轮到其他人陪着秦小弋一起吱哇乱叫:“当然是老公宠啊……你搞清楚你是受他是攻诶……!!!”
然后秦小弋发现了华点:“一周三次都没有啊……!我的天呐,沈小曼啊沈小曼,你在守活寡吧!!!”
饶是脸皮不怎么薄的我在此时都感到一些窘迫,一开始交往的时候是有的,恨不得天天都来,但是后来越来越少,梁烨每天回家都很晚又很累,再叫他那个我也于心不忍。
我只能生硬地转移话题:“那你们呢?都及格了?”
我靠,像回到十年前,一群学霸把他们傲人的成绩单展现在我面前,明明是用铅笔写的数字,我居然觉得有点被辣到眼睛。
秦小弋道:“你以为干嘛选今天聚餐,回家还能和老公一起过个圣诞夜,然后明天一起过圣诞节啊!”
他嘟囔着补充:“他还非要和我一起来……我说他别来影响我们姐妹聚会,让他来接人就行。”
我:“行……行行行……祝你们都百年好合!好合!”
于是作为低分中标者,我这个差生被灌了一圈,派对才算正式结束。
回去秦小弋有老公来接,我厚着脸皮搭了车。温暖的车厢里有淡淡的车载香水的味道,他的男朋友放了一首老歌,《All I want for Christmas is you》。
“All I want for Christmas is you yeah……”
我听着欢乐的节奏,看到街边的圣诞树,戴着围巾行走的成双成对的行人,感受到一些冬日情结的浪漫和细小的快乐。
到我家小区时,秦小弋快醉倒在他男朋友怀里了,我打开车门时,他用醉醺醺的双眼目送我:“再见,注意安全哦宝贝。”
我看到他男朋友扶着他的手趁机捏了一下他的脸,我笑着和他们告别。
车里温度太高,使得我也有些上头,踩着月光走进小区,中庭也放置了一棵小小的会发光的圣诞树。我看到有小孩子在那里兴奋地摆弄树上的装饰品,爸妈则在不远处笑着给他拍照。
走过一条小径抵达单元楼下,我刷卡进去,乘电梯,到七楼。
梁烨会在家里吗?我想。经过这一遭,觉得他现在必须在家里等我,否则我会失望生气。
我取出钥匙屏住气,一口气插进门锁转动。
“我回来了!”我鬼鬼祟祟,像督查监工,迅速把门推开说道。
迎接我的是一室黑暗。
我把灯打开,心说果然如此。平时我下班到家的时候,梁烨基本也都还没到家,即使是圣诞夜也不能例外。
我醉得有些使不上力,干脆放任自己瘫在了沙发上。拿出手机,界面一片干净,梁烨也没有发消息给我。
我滑动号码,给他打了电话。
“喂?”对面那头有些吵吵嚷嚷,梁烨的声音不甚清楚。
“喂?”我懒洋洋地喊,“梁烨。”
他嗯了一声,叫我“曼曼”。
我翻了个身趴在沙发上,直起上半身,我说:rry Christmas eve。”
他像个没有感情的复读机,重复了一遍我说的话。
我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在电话那头停顿了三秒没有说话,然后道:“我出差了,元旦前回来。”
我不由地“啊”了一声,小声道:“怎么没和我说过啊?”
他那头传来其他人的声音,有个温柔的男声道:“来梁哥,我敬您一杯。”
我心想这也太没眼力见了吧,你梁哥在打电话诶。
但也成功小小激怒了我,我说:“你去忙吧,我听见有人要敬你酒了,拜拜。”
没等他再说话我把电话挂了,又开启了勿扰模式,把手机扔到一边。
我起身把客厅的灯关了,再晃晃悠悠躺回去。
月光从窗外透进来,今天晚上圣诞老人会驾着驯鹿给所有听话的小孩送礼物。月光的影子在地上闪烁了一下,就是他路过人间。
我呆呆地在黑暗里望向天花板,想到两年前也是冬天遇到的梁烨。那一次主办方办了一个偏西式的晚会。
我正在二楼看一楼的人谈笑风生,他恰好从露台回来,举着杯香槟,很自然地往二楼看了眼。
我手托腮倚着栏杆,接触到他的目光,就顺势而为客气地笑了一下。
没想到他呆立了几秒,就从楼下走了上来。
我是偶尔参加这种活动,他看起来次数也不多,他问我喝不喝香槟,我说谢谢不喝,于是他点点头站在我旁边把半杯香槟缓缓地抿完了,再问我工作上的套话。
我敷衍了一下,觉得他应该是为了工作需要拉拉关系,出于礼貌我递了一张名片给他。
他好像受宠若惊的模样,立刻交换了一张他的给我。
我就知道了他叫梁烨,是个海外市场部的leader。
我心说天哪,都是搞海外市场的了还得自己跑关系啊,对他肃然起敬,倒觉得自己咖位不配了,适逢宴会到了下一个流程,我决定借机溜之大吉回家叫个外卖吃,于是和他道别。
他问我能不能送我回家,我指出他刚刚喝香槟了,他非常执着,说自己还有一个司机。
这下我有一点点明白他的意思了。
在路上开始下雨,到了小区门口我和他道谢,开门要走。他不由分说拿着自己的黑色长柄伞先行下车,然后打开举在我的车门前,示意我下车。
我们俩一起
步行绕过中庭,我听见雨滴落在伞面豆粒声。他在我旁边一言不发,只是认真地撑着伞,像条恪守职责的德牧。
到了楼下,我说:“我到了。”
他把伞撑在我头上,内心纠结就差写在脸上,是浓浓的犹豫。
他说:“好的,那……”
我拿出手机,笑着朝他摇了摇界面上的二维码,说:“名片上的是工作微信,加这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