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白玉成始终沉默,像丢了半条命。
精心呵护培养的乖儿子,当着他的面向自己的好兄弟表白,白玉成前所未有的愤怒了,冲天的怒火烧的他五脏六腑都在疼。
白一鸣他舍不得动,现在就想揪住罪魁祸首的衣领,摁在地上狠捶。
他一向是行动派,懒得废话,黑着脸一巴掌将白一鸣推进书房,然后转身离开,气势汹汹。
冲动的魔鬼席卷全身的每处细胞,白玉成一言不发地直奔餐厅,随意从刀具里抽出一把菜刀,作势就要砍人。
这一幕正巧被来找人的赵婉彤看见,发现他手持刀具样子极凶,呆了两秒,眼含惊讶问:“玉成,正找你呢,你这是干嘛?”
白玉成拿刀比划了两下,扬言道:“去砍了那个王八蛋!”
说完,也不等赵婉彤追问,越过人径直离开餐厅。
另一边。
苏橙在一楼找到略显郁闷的白一鸣,拉着人的胳膊语速较快地说:“闻叔叔已经走了,听说是公司有事儿,你上楼没找到人吧,怎么这么久才下来。”
一听闻靖宇走了,白一鸣满目失落,精心准备的告白计划就这样泡汤了。他轻轻摇头:“别提了。”
“怎么了?”苏橙关心又八卦,“发生什么事了?”
白一鸣情绪低落,神色莫名凄哀:“没见到叔叔,碰到我老爸了。”
苏橙快速眨眼,张张口,一副“不会吧”的表情。
白一鸣点头,证实了她的猜测:“我以为是叔叔,干脆全都说了。”
“我的天!”苏橙忍不住尖叫,“那怎么办啊,这是意料之外的提前出柜,白叔叔的暴脾气,想想都可怕。”
向来大胆的女汉子苏橙也忍不住打个哆嗦。别看白玉成长的斯文儒雅,但却是铁四角中脾气最爆,做事最冲动的那位。
经这么一提醒,白一鸣逐渐反应过来,
他在大厅找了两圈都没有看到白玉成,不由眼皮一跳,他老爸干嘛去了?不会是
他猜的没错,他老爸来砍人了。
可惜扑了个空,白玉成找到闻家的时候,在门口碰见闻家的老管家,告诉他闻靖宇临时出差,一周后才能回来。
白玉成把菜刀藏在背后,咬牙启齿的暗骂:王八蛋,算你跑的快!
第二天。
北京万里晴空,可惜白家室内堪称乌云密布。
白一鸣态度端正,姿势乖巧地坐在客厅,正在虚心接受父母的灵魂拷问。
白玉成和赵婉彤夫妻坐在他对面,两人对视一眼,交换眼神。
昨晚送走所有客人以后,赵婉彤才等到丈夫回来,她赶忙问发生什么事了,最开始白玉成还冷着张脸含糊其辞,避重就轻地想糊弄过去,奈何是个妻管严晚期,老婆一瞪眼全招了。
赵婉彤得知真相后感到大为震撼,不过相对来说要比白玉成淡定许多,还提议先睡觉,第二天再找儿子谈话。
而这一夜,一家三口不约而同的失眠,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熬到天亮,早餐都没来得及吃,夫妻俩就迫不及待地把儿子拉到客厅问话。
“一鸣,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婉彤率先开口,语气中包含着质问,还有一丝希望,没有白一鸣的亲口承认,她始终不肯接受事实。
下一刻,她心底的那点期盼就被白一鸣打破了。白一鸣姿势未变,神色坦荡自然,干净的声色在空旷的客厅响起:“老爸老妈,我喜欢叔叔,从十五岁开始。”
稍稍停顿一下,又补丁道:“我暗恋他。”
“”
对面的夫妻俩又无语又惊讶,都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白玉成压不住的脾气直冲天灵盖,平日里很少对白一鸣发火,这次却忍不住了,一巴掌拍在茶几上,怒道:“白一鸣,你给我闭嘴!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白一鸣相当淡定,了然点头:“我知道,我说喜欢叔叔,是真的。”
“你”白玉成差点站起身来发泄怒火。
好在旁边的赵婉彤及时压住他,按住他的肩膀,递过去一个“我来”的眼神。
见他老实了,赵婉彤看向儿子,决定改变战术,语重心长道:“一鸣,你还小,有时候分不清喜欢和爱,你对闻叔叔只是对长辈的依赖,那并不是喜欢。”
白一鸣眼睛晶亮,乖乖应道:“是,我明白老妈说的意思,我都懂,关于我喜欢叔叔这件事,我想了三年,不会想错的。”
见软的不行,赵婉彤决定来硬的,态度变得严肃:“一鸣,不许胡说,闻靖宇是你的长辈,是我和你爸爸的弟弟,他是你叔叔,你们是没有未来的。”
闻言,白一鸣并没有激动的反驳,只是呆呆萌萌地“哦”了一声。
夫妻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双面夹击试图掰正他的思想。可惜白一鸣很掘强,是骨子里的倔强,有点任凭风吹浪打,我自岿然不动的感觉,不管父母如何说教,他只会乖乖回答问题,从不激言激语。
典型的我知道错了,可我就是不改。
偏偏就是这一点,让父母拿他没辙。
教育失败,夫妻俩软硬兼施双双败下阵来
,只能放白一鸣先去学校上课。
回过头,白一鸣还在策划第二次表白,心里盼着出差的闻靖宇能早点回来。
连着期盼三天,也没有等来闻靖宇回北京的消息。白一鸣忍不住相思之苦,翻出精心存放的车钥匙,开着闻靖宇送的小跑出去玩。
这天晚上,他载着苏橙,联合其他几名同学一起去工体附近转两圈。
他刚拿到驾照不久,车技生疏,小跑车被他开成了拖拉机,慢悠悠地在街道上闲逛。
苏橙嫌弃他速度慢,连夸带损阴阳怪气地跟他唱反调。
“别龟速啊小白,实在不行就靠边停,我来试试。”苏橙一脸挑衅,试图激怒他。
“不行,”白一鸣不吃激将法,拒绝的很干脆,并不是不相信苏橙的车技,而是因为
他收敛眼眸,一双白皙修长的手轻抚方向盘,低声说:“他送我的车,不能让别人碰。”
苏橙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巴掌怼在他肩膀,抱怨道:“小白,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这么肉麻,噫。”
白一鸣笑了笑:“橙子,这种感觉你不会懂的。”
“谁说我不懂的。”苏橙不服气地又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两人斗着嘴,不知不觉把跑车停在了路边,后面跟着的车也顺势停下来。
跟在屁股后面的同学从车上下来,敲了敲白一鸣的车窗,爱不释手地摸着限量版跑车,调侃道:“白少,怎么这么慢啊,这车是真不错啊,全国就三辆吧。”
白一鸣扬起笑容,不自知的凡尔赛:“还好,没那么难。”
那同学嫉妒似地“靠”了一声,转过身就嘀咕:“我要是有闻靖宇那么个牛逼的亲戚,小爷也能在京城横着走。”
这话传到白一鸣耳里,向来温和的脸庞瞬间变色,他把车窗降到最低,抬眸看着站在车身旁的同学,淡然的语气中夹着丝丝冷意:“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闻靖宇不是我的亲戚,我和他没有血缘关系。”
“啊?”同学回过头,一脸惊讶,“闻总不是你的叔叔吗?”
白一鸣抿着唇:“没有血缘关系的叔叔,也可以不是叔叔。”
“什么意思”同学挠挠头,一头雾水。
在场能听懂的,也就只有苏橙了。她见白一鸣情绪掀澜,赶忙摆了摆手,“去去去,甭在这儿跟我家一鸣贫嘴。”
“苏大小姐,要不坐我的车试试?”同学顺势邀请,指了指身后的玛莎拉蒂小跑。
苏橙为了制止同学继续有关叔叔的话题,欣然答应了,利落下车跟着同学往后走去。
车里瞬间安静下来,白一鸣低头,瞅着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指发呆。
以前没觉得有什么异样,现在却对“叔叔”这个称呼有反感了,甚至是排斥。
正自瞎想,白一鸣也不知道不小心碰到了哪里,原本稳稳停在路边的小跑突然向前使力,毫无预兆地冲了出去,所幸速度不快,他及时踩住了刹车,不过还是撞到了前面的一辆欧陆敞篷车的车屁股。
“嘭”的一声。
白一鸣握紧方向盘,不可置信地眨眨眼。
四周安静了片刻,前面车里的人有了动静,那人正打电话呢,突然被这么来了一下子手机没拿稳,整个人也往前坐倾,因为没系安全带的原因,双腿直接跪地。
无缘无故被追尾,受害者一点就炸的脾气绝对忍不了,二话不说直接下车看看是哪个罪魁祸首。
追尾的白一鸣也吓到了,刚刚方向盘打滑直接拐了过来,当他看清楚从欧陆下来的人是谁时,更加激动了,双手再次打滑,明明想倒车却偏偏往对方的方向行驶。
然后,在对方异常震惊的眼神中,白一鸣踩了刹车,可惜还是没能幸免地把人撞到在地。
之所以有点激动,是因为撞倒的人是白一鸣名义上的死对头,他的同班同学,长相极其漂亮被称为男校花的蕴酒。
蕴酒这人平时在班里沉默的很,顶着一张神颜,却总是阴沉着脸,对谁都没个好态度,也没谁敢惹。
至于为什么会和白一鸣成为死对头,因为他误以为白一鸣和苏橙是一对,一厢情愿地认为白一鸣是他的情敌。
这该死的狗血误会,还没来得及解释清楚,白一鸣就把人给撞了。
肇事者白一鸣战战兢兢地下车,急忙走到蕴酒身边,拉住对方的胳膊左右观察,语无伦次道:“蕴酒,你没事吧?我真不是故意的,你为什么要下车?抱歉,我就是想试试手感,真不是故意的。”
他解释再多,蕴酒也很难不怀疑,打量一番自己狼狈的模样,又对上白一鸣无辜的眼睛,雌雄莫辨的脸蛋气到扭曲:“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白一鸣不停摇头,急道:“没有,蕴酒你不要误会,是我操作失误,我负全责,先送你去医院。”
说着,周围的同学也都纷纷表示帮忙,有几个人高马大的体育生呦呵着要把人抬起来。
哪知蕴酒豪不领情的拒绝了,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跟没事人一样又钻回欧陆敞篷车里,任大家怎么劝也不肯去医院,最后还要开车走人。
白一鸣是不差钱的主,现在最关心的不是赔偿问题,而是蕴酒的身体状况,他叫几位同学帮忙把人拦住,转过头摸出手机,思来想去拨通了二哥的电话。
二哥叫白佐尧,论辈分他应该叫一声堂哥,任职于某家三甲医院的一名外科医生,之前他就和蕴酒有过磕绊,找人救场的就是白左尧。
回想起来,这是他第二次伤了蕴酒,顿感过意不去。
一听同学出事受伤了,电话那头的白佐尧爽快答应,还转告白一鸣,暂时别让伤者离开。
白一鸣乖巧应道,挂了电话,转头对蕴酒说:“蕴酒,你等一等,我二哥马上到。”
谁成想,蕴酒听到后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直接炸毛:“你二哥?白佐尧吗?”
白一鸣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心想这俩人什么时候熟悉到可以直呼姓名了。但不容多想,他好言相劝道:“你身上的伤口需要处理,别激动。”
蕴酒很难不激动,也不知道这位白医生把他怎么了,怒气值爆表,嚷嚷着就是要离开。
白一鸣也不是吃素的,上来那掘强的劲头也无人能挡,他走到欧陆车前,制止司机开车,发挥出班长应有的控场态度,只给蕴酒两项选择。
要么在这里等二哥,要么去医院找二哥,反正最后都要见二哥。
蕴酒被他气的都要脑溢血了,险些没晕过去。
双方僵持许久,自带闪光灯的白医生终于登场。男人刚一现身,就吸引了一大票目光。
来人非常年轻,但浑身上下透着成熟男人的魅力,他一身订制西装,长相斯文俊美,气质儒雅随和,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噙着浅笑的嘴角微微勾起,看着很有亲和力。
白佐尧在一众高中生里瞬间认出自己的弟弟,好听的声音随之传来:“一鸣。”
白一鸣回过头,顿时满脸欣喜:“二哥,你来了。”
相对他的欢乐,坐在车里的蕴酒可就不好了,莫名地缩了缩肩膀,脸色比刚刚更难看。
救星一到,围在车身的同学们很有眼力见的纷纷让路,包括白一鸣。
他见二哥越过人径直朝蕴酒的方向走去,悬着的心瞬间落回原位。白佐尧总能给人一种道不明的安全感,有二哥在,就算断腿了也能接上。
白佐尧微弯腰,低头靠近蕴酒,也不知道在人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等白佐尧回过身时,脸色微变,看向白一鸣的眼神略有责备。
二哥可是很少用这种眼神看他,白一鸣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低声解释:“不小心撞到,不是故意的。”
白佐尧眼神忽暗忽明,似乎在酝酿着什么,果然下一秒不悦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从小受万千宠爱的白一鸣很少被人当众数落,何况这人是疼爱他的二哥,不免一愣,暗自思索二哥和蕴酒的关系,表面乖乖道歉:“我知道错了。”
白佐尧敛去眸中不悦,最终化为叹息:“这么晚了,以后不要来这种地方飙车,你爸爸知道会很担心。”
白一鸣心里“咯噔”一声,忙解释道:“没有飙车,就是上手试试,二哥,你千万别让我老爸知道。”
白佐尧敷衍点头,回过身看向一言不发的蕴酒,好像很担心青年的伤势,劝说几句无果,有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然后利落打开车门,当着众多同学的面,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人抱出车内。
被抱着的蕴酒脸色黑红,气的咬牙启齿在白佐尧耳边说了几句旁人听不清楚的话。
只见白佐尧无所谓地笑了笑,抱着人越过同学往自己的私家车方向走去。
不仅白一鸣愣住,旁边的同学也不知所云。
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同学们八卦的声音:
“什么情况,毒蝎美人还有这么乖的时候。”
“一鸣的二哥好帅啊,白家基因真好,羡慕”
“不是,蕴酒和一鸣的二哥很熟吗?”
这个问题白一鸣也很想知道,如果没有记错,二哥和蕴酒的相识还是通过他的牵线,才短短数日,这两人为什么如此熟络?
正瞎想着,远处传来白二哥的声音:“一鸣,过来开车门。”
白一鸣回神,巴不得将功赎罪,兴冲冲地小跑过去。
近了些,白佐尧对他温和一笑:“辛苦了,一鸣。”
白一鸣边开车门边摇头:“不辛苦,我应该的,毕竟蕴酒是因为我才受伤。”说到这里,他眸中闪过一次愧疚,下意识看向白佐尧怀里的蕴酒,神情一变,“蕴酒,你怎么了?脸怎么红成这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快让二哥看看。”
蕴酒把头缩的更低,忍无可忍的小声骂一句:“傻子一样”
白一鸣:“”
白佐尧适宜地充当和事佬,笑的云淡风轻:“放心,不会有事的,可能是伤口发炎导致发热,我会帮他降温的。”
白一鸣松口气:“没事就好,我真的很抱歉。”
白佐尧将怀里的人安置在车后座,关上了车门,转头对弟弟说:“回去吧。”
白一鸣透过车窗看眼沉默不语的蕴酒,犹豫不决道:“二哥,我这样走不太好吧?”
白佐尧伸手轻揉他的碎发,笑得十分温柔:“别担心,我会照顾他,你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
一想是这么个理,白一鸣赞同点头,他留下来确实没什么作用,何况蕴酒视他为情敌,很不想见他。
闹了一晚上的乌龙终于结束了,有了二哥的及时救驾,白一鸣心里踏实不少,决定等上学见到蕴酒,再正式道歉。
目送白佐尧的车子消失在视野里,白一鸣才放下心转身朝自己的跑车走去。路途中,兜里的手机陡然响起。
他一边接电话一边坐进跑车,摸了摸方向盘,仍然心有余悸,而电话那头也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一鸣小少爷,最近好吗?”
打电话的人是闻靖宇的男秘书,全名叫杨文泽,跟在闻靖宇身边工作多年,自然跟常常黏在闻靖宇身边的白一鸣也很熟络
。
听到久违的声音,白一鸣兴奋的浑身血液涌动,握着方向盘的手也不自觉紧了紧,开心道:“文泽哥,叔叔是不是回来了?”
杨文泽充当他的眼线很久了,笑着应道:“回来了,刚下飞机,回公司处理一些业务,明天”
白一鸣等不及明天,直接打断他:“我现在就去找他。”
说罢,利落地撂了电话。
他控制不住欣喜的情绪,摸着方向盘,正要准备启动车子,就在这时,旁边的车门忽然被人打开。
转头一看,竟然是苏橙探头进来,露出错过好戏的懊悔表情,对他说:“小白,我听同学说,就我刚刚出去兜风的功夫,你和毒蝎美人干架了?怎么样,谁赢了?”
“没有,”来不及解释太多,白一鸣伸手去关车门,“橙子,你让其他男同学送你回家,我要去找叔叔。”
“哎哎等等!”
苏橙想伸手拦住,可惜被无情推开。
眼看白一鸣只留一排车尾气给她,气得她竖起中指:“重色轻友的家伙!祝你和你的闻叔叔一年后才能终成眷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