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跳楼
昨天的事情让我颇有些心神不定,凌晨四点的天际蒙蒙亮,我坐在chuáng头,端起一杯温开水。
“叮咚咚咚咚咚——”
手机铃声凭空炸响,我抖了一下,半杯水泼到睡衣下摆和被子,顺手将杯子放在chuáng头柜,下chuáng去拿枕头边的手机:“喂?”
“邹老师,不好意思。”高慧雅,理学院大二数学系2班的班长,声音焦急,“您可以来学校一趟吗?西院七号楼,肖珂要跳楼。”
肖珂?我愣住,随即反应过来,立马答应:“好,五分钟。”我挂掉电话,换上外出的衣服,随手套上一件长外套,抓起手机跑出家门。
我印象里,肖珂是个瘦弱白净的男孩子,上课总坐在角落,不敢抬头看我,偶尔紧攥书本走到讲台前,小声询问我一些问题。他像只怯懦的兔子,一米七几的个头,缩着肩膀,指甲边缘坑坑洼洼,他垂下眼睛不自然地盯着书本,飞速地描述问题,牙齿咬住gān裂流血的嘴唇。
紧赶慢赶到达西院男生宿舍区七号楼,楼下已经聚集了一些学生,有的忧心忡忡地仰头看楼顶的身影,有的掏出手机拍摄记录,有的叽叽喳喳和同伴分享见闻。高慧雅看到我来了,小跑过来对我说:“邹老师,麻烦您了。”
我挥手:“不麻烦,报警了吗?”
“警察在楼顶,僵持一个小时,没有什么用。”她说。
我说:“我上去看看。”
“门在那边。”高慧雅指向大门,“我和您一起去。”
“辛苦你了。”我说,跟着她爬到六楼,顺着消防竖井来到楼顶。
首先吸引我视线的是警服,宁清穿着警服的模样非常帅,我有幸见过一次,他参加授勋仪式回来的路上得意洋洋地展示给我看。三个警察站在我面前,一个年纪大些的男警察,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和一个岁数不大的女警察。
“你们好,我是肖珂的老师。”我说。
中年警察扫我一眼,眼神略微疲惫,看来他已经好坏赖话说尽,黔驴技穷了,我说:“我想和他聊几句。”
他点头:“刚好我渴了。”他递给我扩音器,接过女警察递来的矿泉水拧开瓶盖,咕咚咕咚地往肚子里灌。
“肖珂。”我说,通过扩音器的声音有些失真,“我是邹老师,记得我吗?”
坐在楼顶边缘的瘦弱身影动了一下,吃力地转头看我。
“继续说。”年轻的男警察说。
“能给我讲讲,你为什么跑到楼顶chuī风吗?”我问。
肖珂看着我,我感觉到他的视线非常警惕,像只被吓到的背着耳朵的兔子。
chūn风冷凉,他穿了一件单薄的棉衬衫,坐在楼顶一两个小时,肯定冻透了,我说:“隔这么远听不清你说话,我给你拿条毯子,咱俩坐一起聊,怎么样?”
他点头,我看向身边的年轻男警察:“给我条毯子。”
“不行。”他摇头,“我不能让普通市民冒险。”
“我不恐高。”我说,“放心吧。”
“那也不行,局里有规定的,万一他拉着你一起跳楼怎么办?”女警察说,“老师,你做得够多了。”
“你们在楼下充个气垫,就算他想拉我下去,也死不了。”我说。
“他说充气垫的话他就跳下去。”女警察说。
“我腰上绑个绳子,如果他拽我下去,我能抱住他,你们把我俩拉上来。”我说,“这样总可以吧?”
中年男警察喝完瓶子里的水,捏扁塑料瓶,说:“他又不瞎,你绑个绳子,他能让你过去?”
“试一试,他这么久都没跳下去,说明他不是真心想死。”我说,“他在求救,我不能任由他死去。”
来回磨了几个回合,终于说服警察给我腰上系了一根粗麻绳,他们怕绑不紧实,又往我肩膀上系了两道,我感觉自己像只快要上锅蒸的螃蟹。
肖珂看着被五花大绑的我走过来,竟安静地坐在楼宇边缘一动不动,眼睛闪烁着一种矛盾挣扎的情绪。我将薄毯披在他肩膀,不嫌脏地坐下,双脚悠闲的在空中画圈:“想聊什么?”
“我是同性恋。”他说,“我不敢回家,我爸会打死我的。”
我错愕地看向他,他居然这么简单就说出了内心的秘密,他声若蚊蝇:“老师,我是不是特别恶心?”
“不,怎么会。”我否认,如果我认为同性恋恶心,那么喜欢宁清的我又是什么呢?
“我邻居是同性恋,我爸说他不配为人。”他说,语气浅淡,听不出情绪,“我好难过。”
我问:“你是单亲家庭吗?”
他说:“嗯,我妈妈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他双手捂住脸颊,声音闷沉,“我是个灾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