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后,不动会死的崽沿着湖跑起来。代拍在后面跟着,没敢直接往他脸上怼,离着大概十米远,又鬼祟又挺光明正大。
cháo湿的风裹上来,搔着gān燥的鼻腔,让顾玉琢还没跑到二百米就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湖面四周空旷,他一猛子觉得自己竟然打出了回音,在耳边嗡嗡嗡。
袁茂追上来,给他拽了张纸巾:“别感冒了。”
顾玉琢摆手说没事,擤完鼻涕,手里攥着鼻涕纸接着跑。他两条腿修长有力,脚掌触地后又提起,一下接着一下,速度平稳,活脱一个运动健将。
健将沿湖又是半圈,开始呼哧带喘时候看见了陆南川。
一眼看过去,顾玉琢还以为自己眼花,再定睛一瞧,竟然真是影帝。
陆南川坐在堆叠耸起的太湖石上,肩背拔得很直,让自己的头脸都沐浴在阳光下,接受大自然的洗礼。
光在皮肤上跳跃,看上去如同打磨过的白玉,润且细腻。
顾玉琢仰头看美人,眯起一双眼,不由自主冒出一股憨傻气。
真白啊!
他羡慕地喟叹。
——经过海岛的日光洗礼,他整个人都蜕变成了小麦色。
黑崽垂下眼来看看自己的手臂,宛如在非洲矿区筛了一个月钻石。
陆南川察觉到斜下方一个晃动的人影,视线顺着落下来,看见了眯缝眼的小孩儿。
“陆老师早。”
小孩儿挥挥手。
陆南川看一眼表,都十点多了,但还是顺着他的问候道:“来晨练吗?”
“吃多了,来消食儿的。”顾玉琢仰着脖,让陆南川周身的光晕晃了眼,“您怎么坐这上面了?”
“风景好,能看到那边的山。”陆南川答他的问题,答得认真。
“什么山啊?”他又问,宛如个行走的十万个为什么。
陆南川看着他,像是叹气的样子,“要不你上来看看?”
一般人这时候客套下就走了,毕竟是真不熟。但顾玉琢不是一般人,他觉得前辈在真诚邀请,不能驳面儿。
向后和袁茂对视一眼,得到老妈子的鼓励后,顾玉琢转回来冲陆南川一点头,“行。”
他动作非常麻利,像一只长手长脚的野生猴,三两下就上去了。
陆南川收回打算拉他一把的手,往旁边让了让,给他腾出来一块能落座的地方。
顾玉琢一屁股坐下来,带着一身热烘烘挨住了陆南川。
黑崽大咧咧发出一声“哇”。
真的能看到山!
一层层的山尖,由浓到淡,从苍翠到灰蓝,高矮层叠着,到远处只剩下几道虚虚的剪影。
从平地到这石堆上,差了两米高度,入目景象却完全不同。
陆南川不动声色右挪半寸,湖风一掠,把燥人的热气也带散了。
“带手机了吗?”他问顾玉琢。
小孩儿在兜里摸摸,看着很听话的样子,说:“带啦。”
陆南川说:“拍一张吧,现在光线正好,比日出时更漂亮。”
顾玉琢看着不靠谱,可手却稳,框进镜头里的山峦如浓墨重彩的画,与遮挡在前的楼群很巧妙地有个对比,人工与自然,挺有趣。
陆南川扫一眼他手机屏上的照片,“发给导演。”
顾玉琢垂下手,“为啥?”
“电影结束场景是在车水马龙的城里,于汉唐带着于匆的骨灰,远望着城市外的山。”陆南川这话一出,顾玉琢才懵着想起,影帝也投了钱,严格来说,是资方。
就听资方道:“也发我一张吧,有我微信号吗?”
顾玉琢“啊”地张大嘴巴,好似被后门玻璃上的教导主任揪住了小辫子。
“没有诶。”
“二维码,我扫你。”
黑崽惭愧地打开二维码,同时偷瞄陆南川,心想:怎么能让前辈主动来加我,这种时候就该我觍着脸加他。
好不懂事儿哦。
风徐徐地来,扬起两人的发。顾玉琢嗅到一股隐约带着辛辣的玫瑰香,很绝地好闻,让他没忍住侧着鼻子深吸了一口。
陆南川在这时候起了身,领头一dàng,形态诱人的锁骨和香味儿一同在顾玉琢面前消失了。
“下去吧,有点晒了。”他说。
他个儿高,少说也要比顾玉琢高五六公分,这时候往太湖石上一站,让顾玉琢登时觉得他像个巨人。
小孩儿又傻乎乎地“啊”了声,掩住不知从何而来的失望,掸掸自己屁股上的土,又野猴一样下去了。
他下去了,陆南川却没动。
影帝看了眼他踏过的路线,来回扫视两遍,纡尊降贵似的,对顾玉琢道:“搭把手吧。”
“来了!”顾玉琢可算逮着一个“懂事”的机会,赶忙扒着粗粝的石头把自己胳膊递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