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莫遥,沈青竹的心里便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那一年,沈青竹八岁,莫遥比他小了两岁。哥哥自然是当定了,但却是卑微的,低J_ia_n的。
佣人们高兴的时候亦或是当着老夫人面,会赏脸的尊称他为青竹少爷,反之,他的代名词是,小山竹。意思是山里来的娃子,土气。
是的,莫家人第一眼见到的沈青竹几乎跟在泥沟里捞出来的没什么两样。
其实临上那架私人飞机时,青竹有在河里洗了脸,还涮了涮脚丫上的泥。然后,上了飞机,他努力紧绷了自己的身子,尽量的缩小坐在椅子上的面积。
能少弄脏一点总是好的。他这样想。
给人家留下好印象,努力做个温顺的孩子,你在人家的日子才会好过些。
这是奶奶临终前对他的说的。
想起奶奶,他的眼睛又酸痛了。村里医疗队的大夫已经嘱咐他不可以在哭,在哭,眼睛恐怕是会瞎的。
可是,在三万尺高空上,眼泪还是不受控制的充盈在他眼底,哪怕他拼命吸,拼命忍,还是有一滴哧的滑落。
落下那滴眼泪后,他用手背擦了擦眼睛。他是不可以瞎的,沈家就剩下他一个人,他是沈家唯一的希望,是奶奶唯一的孙子,为了他,一生没求过人的奶奶开口求了自己少年时的闺蜜,那个据说嫁人豪门做了阔太太的女友,却也是奶奶的情敌。如果,没有那个女人,那么,奶奶会是住在这个漂亮房子里的人对吗?
站在那个只在黑匣子里听过的童话城堡里,青竹,小心的踩在雪白的地毯上,柔软的毯子即刻包围住他的双脚,那种深陷其中的软绵,让青竹不自觉的轻轻呼出一口气。那是舒服到极致的轻呼,那是身体不受控制的释放。
然后,他便不敢再挪动一步。
“老夫人,孩子带来了”穿着一身黑色衣服,面无表情的叔叔,站在他身边,微微弓着腰,眼睛盯着地毯,卑微着不敢抬起头。
青竹也低着头,看着白色地毯上那两只沾满泥浆的鞋子,青竹犹豫着,要不要把鞋子脱掉,想了又想,鞋子里面的脚怕是也见不得人吧。
“快来!让奶奶看看”莫老夫人招呼着走了过来。慈眉善目,温柔端庄,即便是六十几岁的人,看上去却也风韵犹存,高贵得体。
“啧啧,长得还真不错!嗯,有些你奶奶的眉眼,长大必定也是个秀气的孩子,这下好了,遥遥有了玩伴,以后也能开心些,遥遥!快过来,认识认识青竹哥哥”
青竹是顺着莫老夫人的目光寻去的。
雪白的棉质沙发上,一团白色的绒球堆坐在角落里。如果,不是他转过头,让青竹看到了那黑白分明的眼睛,红润润的小嘴,他会以为那就是一团东西,一团类似绒布或者线团的物件。
可他看到了,便再也移不开眼睛。
那个孩子,洁白如玉,晶莹剔透。
山野乡村的孩子,虽是第一次走进大城市,进了富贵家,饶是本Xi_ng稚拙,但也存着几分敏锐。从那孩子漠然的目光中,青竹知道,他不喜欢自己。这让他非常沮丧。
那个粉雕玉琢的孩子,像个瓷娃娃,一脸的清冷,抱着怀里的绒毛兔子,慢慢偎着沙发滑下去,慢慢的走上楼梯。
二楼拐角处,他附又停了下来,就这么的,低垂眼帘,高高在上的看着青竹。没有任何表情。
以至于很长的时间,青竹都以为这个孩子是哑的,是聋的,是没有感情的。但那一天,青竹就这么着,以一种膜拜的目光昂头看着那个孩子。
也是从那一天起,青竹发誓,一定要让他喜欢上自己,对!只喜欢自己!
莫家的别墅坐落在山顶。恰逢夏季,漫山的茉莉花开遍山头,不论是一朵朵绽开的白色小花还是豆粒般的花苞,都会散发出醉人的清香。
还记得,小时候,家
里破旧的窗台上,也摆着一盆这样的茉莉花。那是奶奶的宝贝,每当奶奶细心侍弄它的时候,脸上带着的淡淡笑容,如同茉莉花一样,让人沉醉。
然而,在传来爸妈死于车轮下的那一天,奶奶再也没侍弄过她的宝贝。渐渐的,那盆花凋了。干枯的枝叶如同奶奶的脸,一天天干瘪下去。
青竹有想过救活那盆花,可却是徒劳的。
奶奶说,那盆花有灵Xi_ng的。守得住的是魂,如今,魂飞,自然没的救。
青竹不信,努力的施肥,浇水,还去村头的老槐树下挖了好多蚯蚓,埋在茉莉花下,然而,它还是在奶奶走的那天,抖落了枝头残败的花朵,任凭孤零零的枝干随着微风摇摆。
青竹擦干了眼泪将它同奶奶埋在一起。
如今,这漫山的茉莉花海,这醉人的芳香只能独自欣赏。这个世上,青竹在也没有亲人。
看遍世间美景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