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今世,得秦王那样壮烈的爱,和枢那样的缱绻照料,已经是他几世的福分。而今,不过是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罢了,那些幸福,曾经得到过,便该知足了。
除去那份自私的不舍,他,湫洛,真的够了。
云听笛此时忽地递过来一包东西:“诺,这些拿着。”
“什么?”湫洛接了,那是一个纸包,里面隐隐有着药香。
“舒筋活骨的药,每天一帖煎_fu了,脚好得快些。”
湫洛捧着药包,听出了话中的意思:“你要赶我走?”
“别说得我这么可恶,”云听笛瞪着眼睛
嗔怪他,“明日就要出了秦国边境。你是燕公子,日后必是在白天活动的人。我这人,最最厌恶烈日当头,且你这病已经大好了,我自是没有跟着的必要。”
湫洛闷闷地点了点头,这话中虽是有理,他却有些不舍。这位云公子虽不是什么旧交,Xi_ng格也奇怪,还满口丑八怪地叫着自己,可是心底却真真是个好人。湫洛将药包放在一边,起身,端站在云听笛面前,施了大礼:“公子救湫洛于危难,恩同再造,无以为报,湫洛定当铭记在心。”
云听笛闪身不受,玉笛一记敲在湫洛头上:“好好说话,别这么文绉绉的,烦死人了!”
湫洛额上吃痛,微微一愣,却是噗嗤笑了出来:“知道了。”
“乖。”云听笛见他当真听话,心情大好,递了一大块鹌鹑r给他,算作奖赏。
两人依着篝火,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聊着。
秦宫,神武殿死一般地寂静。
三更天的梆子响过,池影蹑声进来挑了灯芯,又为秦王换了新茶,这又退了回去。瞥眼间,秦王依旧正襟危坐,御笔悬批,竟是与一个时辰前一般无二,不免心生心疼之意。
然,担忧归担忧,劝解的话却是不能说的。
谁都知道,自从燕国的湫洛公子纵马跃下山崖,秦王面上唯一的色彩也随之陪葬了。自打那时候起,秦王将一切投入公务当中,唯有累到无法支撑才肯就寝;梦里反反复复地翻身,显然不是什么好梦。
只是,若陛下不是这番忙碌,那静下来时眼底的沉静和肃杀,却更加折磨着他、更加令人心疼。
那天之后,秦王恢复了原先的冷淡无情,甚至,更加果敢决绝。他的手腕愈发狠厉,铁蹄亦步亦趋。
在心底默默地为陛下祈福,池影轻轻放下了后面的纱帐。帘子落到一半,金座上那个沉浑的声音忽地响了起来。
“还没有消息吗?”秦王没有抬眼,像是自语一般地问道。声音不大,却是一种扼腕了希望的悲凉。
池影心底一紧,垂了眼:“**没有。”
这样的对话,每天要重复无数次,却只有在没有人时,秦王才会开口。每每开口,都是新的失落,时间久了,连池影都不忍回答。
秦王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现如今活人不在,连尸身都找不到,反而成为了一种心魔,夜夜折磨着他。
听到预期中的回答,秦王盯着竹简的眼神敛了敛,许久之后,才轻轻放下,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听起来却像是无尽的叹息。
池影心头一颤,连忙上前道:“陛下,会有的,已经快一个月,就算再远的消息,今日也快到了!”
秦王没有回话,偌大的神武殿,空落冰冷得如同寒夜星辰,寂寥空旷。抬眼看了看窗外,秦王心底猛地一揪——就与当时湫洛跃马坠崖一模一样,那样的_gan觉,每天都要莫名地出现好几次。
秦王的脸色苍白中多了几分疲惫,他强忍着说不出的压抑_gan,道:“就寝吧。”
“诺。”
池影连忙迎了。她担忧自家陛下的身子,每天夜里,最期待的就是秦王的这句话。
池影退出神武殿,正要去传宫nv盥洗,远远地却
看到远处跑来一个赭色皮甲的人。微微一愣,池影立即反应过来,这是外派的秘密信使的着装!
“陛下!”池影喜出望外,飞速转身,掩饰不住的喜悦让她的声音几乎都颤抖起来:“陛下,信使来了!”
随即,应着池影的话音,远处是一个清凉的声音遥遥禀报:“陛下容禀!”
“宣!”秦王几乎是拍案起身,以雄浑磁Xi_ng的音色朗声道。
信使三跪九叩拜于殿外,叩首禀告:“陛下千秋!今日在边境得到消息,曾见过‘医仙’带着一位公子出现。看相貌身段,与燕国公子分外相似。”
“可确凿?”
“属下们一路追访,这‘医仙’素来喜走小路,又是晚上出行,所以见过的人不多。可断断续续找来,‘医仙’沿路救治的病人、和见过他的故交,却足以练成一条路线。”
秦王手掌攒紧了桌角:“可是那片悬崖附近?”
“陛下英明。”
缓缓地舒出一口气,秦王久久地闭上了眼睛——苍天A,_gan谢你的垂悯,还将那孩子留在这世上!
若是有医仙相救,想来是没有生命危险了。
自那日起,秦王就出动了全国的探子和细作,今天总算天可怜见,还回了他一丝We_i藉。
“朕累了,退下吧,自己去领赏。”秦王的声音静了几分。
“谢陛下。”
信使退下后,池影也连忙去传唤宫nv_fu侍休憩。
秦王久久地站立在窗前,遥望仲夏夜的和煦微风,树冠影影索索,窗棂烛光斑驳。秦王仰着头,凝神了好久,直到冷风让他打了个激灵。回过神的一瞬间,秦王惊讶地觉察到,自己不知何时,眼睛竟然已经*润了。
刚毅的眉峰微微动容,秦王掩了窗户。
湫洛,你还活着吧**
只要你活着,那便极好。
本章未完...
=== 华丽的分割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