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湫洛呆立在丹的棺木前方,没有嚎啕,没有动作,只是流泪。
“哥,”许久之后,湫洛张了张zhui,勉强挤出一句话,“湫洛**来看你了。”
然后,他直挺挺地跪了下来,郑重地磕了一个头:“天地为钺,此仇为报。”
这是他们的承诺。当年太子丹出使秦国为质,临行前湫洛咬碎一口银牙,发誓如果丹在秦国遇害,他必然要大军压境为丹报仇;谁知后来丹回来了,秦王却要求湫洛为质子,丹亲自送湫洛的使团出城,丹保证,如果湫洛有什么不测,自己必将倾兵而来。
可是,这世间万事无常,转了一圈,两人却是这样相会。
整整一天,湫洛都靠着丹的棺木坐着,就像小时候他们背靠背在上都蓟城的宫殿里看星星那样。
“哥**我该怎么办**”
闭上眼晴,将头仰靠在棺木上的湫洛,轻轻吐出这句话。叹息般地,轻缓而孤独。
“哥,偌大的燕宫,你是唯一真心对我好的人。无论我如何羸弱、如何胆小,你从来不嫌弃;无论旁人用何等下流的眼神看我,你依旧如常;无论七国纷乱,战火连绵,你一贯的温和坚强。披甲上阵,英姿飒爽犹酣战,你一直是我最崇敬和仰望的人**”
“哥,我说过,今生会为了你的事业而活着,可是,你却弃了我先离去**”
“哥,湫洛说过,如果你遭遇不测,定会为你报仇。”
又是冗长的沉默。湫洛无意识地用手抓住X_io_ng前的_yi料,那个地方,什么东西撕裂般的疼痛。
“**可是,哥,我爱他**”
“好爱好爱,爱得心都碎了,爱得不知所措**”
“哥**为什么偏偏是他,我要怎么办,怎么办**”
湫洛抱着tui,无声地、却抑制不住地哭泣。
从出生到现在,虽然湫洛生长在一个勾心斗角的宫廷里,可是他从来没有过像今天那样的孤独无助。
在燕国,丹总是那样小心地呵护着他;而在秦国,秦王总是霸道却坚挺地为他撑起一片天下。而现在,秦王与丹的立场让湫洛同时失去了两个依靠,而且,他得为了一个爱的人,与另一个爱的人对立。
我该怎么办**
哥哥,告诉我,我要怎么办**
这个问题无解。妄论湫洛如何心痛Y_u裂,如何绝望无援,丹的棺椁一点也不动声色。
无以复加的绝望跌至身后,仿佛连世界都崩塌下来,让湫洛看不到一点生的希望。
在这个破败的小_F_子里,美丽的少年抱膝蜷*着,仿佛整个世界都将他抛弃。
很久很久之后,当少年擦干眼泪、抬起头来时,眼底已经迷蒙上一层看不清的灰暗。
他打开门,夕阳映红了山野。远处的松林*红一片,连湖泊的凛凛波光都*漾出绯色。
湫洛不著边际地环视了一眼园子里的人——那些人原本散乱地坐着,此时看到湫洛出来全都站了起来——湫洛负手关上了门,用不算响亮但是字字清晰的声音宣布了他的决定:“今日连夜启程,护送前太子的灵柩入秦,与已经厚葬的首级He葬。”
“诺。”一干人等迎He了。
狼穆同时提出了新的疑问:“前太子首级已被秦贼入殓,虽然没有王室守墓的重兵,但私自启棺难免不被发现。虽不至于干扰新葬,但
恐怕太子爷难以neng身**”
“这个不用担心,”湫洛看了狼穆一眼,说,“我本来就没准备neng身。”
“什么?!”所有人吃了一惊,甚至有几个人开始窃窃私语。
湫洛毫不理会他们的顾忌,以不可辨驳的语气继续道:“此次一行,本意便是为皇兄He葬,我心里明白,即使逃了出去,秦王也断然不会放过燕国。我即为质子,也不好乱了国家约法,即使秦国不守信诺,我大燕却是仁至义尽,省得落人笑柄。更况且皇兄受害,我和秦王还有算不清的恩怨,于情于礼,我都得再回去。”
“太子爷**”狼穆还想说什么,可是湫洛字字在理,也着实不好多说。况且这里这么多旁人,狼穆只好忍了话,只等来日方长。
“大家莫要多言,准备启程便是。”湫洛转身,不再给别人更多辩驳的机会。他素来是温和的公子,却也不是那样趋炎附势委曲求全的Xi_ng格,所以固执起来,也没人敢说不是。
一队护送棺椁的人马,就这样披着夜色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里。
三日后,湫洛领人来到秦国属地的榆林城,歇脚片刻,便朝郊外出发。
据狼穆所言,秦王得了枢的首级后,命人择了一块墓址安葬,虽然不算是太子规格,可也样样齐备。而且派出的人快马打探过,回来报说那里人迹罕至,也没有什么人把守,想来He葬应该一切顺利。
可当湫洛驱马到了墓址之后,远远地却看到一片玄青的旌旗招摇。
这片地域也算开阔,当湫洛看清那片旌旗的同时,对方也看到了他们,此时想要撤回,自然是不可能了。
“太子爷?”狼穆驱马上来,向湫洛请示。
“继续。”这是湫洛的答复。
一队人马,在三百军兵的注视下,仿佛是在进行着某种仪式般地,缓慢而庄重地向墓址行进。
在玄青的旌旗队列正中、高高的纯金打造的銮驾之上,一袭紫_yi华_fu的颀长身影默默地注视着他们。那人不动声色地站立着,若不是风吹动了_yi摆,竟宛如一尊j雕的塑像;那双鹰一般锐利的眸子敛成危险的一线,素来不为任何事所动容的俊美面颊上,此刻似乎笼着一层寒霜。
湫洛在距离銮驾一百米左右的地方勒了马——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近地停在那个人的面前。
虽然早已在心里设想过被他抓到的场景,可是湫洛实在没有想到,再次见面居然这么快。湫洛没有下马,这个时候,他希望站在与那个人一样的高度上说话。
“没想到你居然亲自来了,”湫洛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心里一阵抽痛,却佯作毫不在乎地念出了銮驾上的人的称谓,“——秦王。”
听到那个原本温和的孩子用这样冷漠的语T,说出不痛不痒的话,秦王的面上些许震惊和失落一闪而过。虽然他不明白,原本已经无比乖巧的孩子,为什么yi_ye之间要叛离自己,忽然间就变得如此冷漠而坚硬。可秦王毕竟是秦王,没有什么能够让他在众人面前失态。唇角勾出一抹笑意,却不是往日蜜语的温和,反倒透出丝丝嘲讽:“看来洛儿真是担心朕,竟送了别的娈童在朕的_On the bed_。”
湫洛心里一紧,知道惜琴所做之事已经被秦王知
道,不由得担心起来。可是现在不是示弱的时候,他只能正了正身形,学着秦王的样子冷道:“秦王能领了湫洛的好意便好。”
“哼。”秦王冷笑一声。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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