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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的图书馆建得像一座玻璃温室,四面通透,利于采光,尤其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坐在朝南的窗户下,总能看到有那么一缕灿若凤凰浴火的光线,投在向西的玻璃上,一格一格,慢慢褪去明艳,天空吹满蓝色的灰烬,那时候,我就会觉得心里非常难受。

凤凰,并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比喻,它确确实实存在于历史书上,每一个追寻上古武学的人,都把自己视作百鸟之一,辛辛苦苦一辈子,只为了看那凤尾一眼。

可是我已经没有这样的资格了,我扶住额头,手撑起一片Yin影,好教我的眼睛可以在黑暗处休息。

窸窸窣窣的翻书声,很多学生安静地坐在宽大的桌子边,默默地享受书带给他们的私人世界,我想,他们都是幸福的,像我这样什么书也看不进去,只把它们当做工具,而不是追求对象的人,怎么配走进书的时空中呢?

“喂,发什么呆呢?”

我茫然回头,过了好一会儿才看清身后的徐翎,他的出现已经引起一阵低低的议论。

无论在谁看来,一个身穿白色功夫衫,腰挂黒木长剑鞘的家伙,都不该出现在这种场合吧,我傻愣愣地看着他,他眯起那双黑白分明得出奇的眼睛,不耐烦地扯住我往外拖,我绊绊拉拉好不容易踩实地板,已经来到电梯前,只好顺手按下按钮。

“别坐那个。”徐翎拖着我往楼梯间走。

“你……你到底怎么进来的?”我紧跟上他的步子,气喘吁吁地问,“……而且这里是七楼,你确定不坐电梯?”

徐翎黑漆漆的瞳仁对准我,我立刻噤声。

“亏你还说要学武,连多下两层楼都不肯。”

“我什么时候说要学……哎哟。”我脚下一滑,身子不由自主向后倒。

徐翎一把接住我,单手拽住我的上臂,直提起来,我几乎脚不点地,一气儿飞到一楼,楼梯转来转去,转得我眼晕头痛。

我定了定神,人已经在图书馆外的小山坡上。

“放开。”身旁人冷冷地说。

我慌忙松开紧紧抠着徐翎硬邦邦肩膀的手,还好手指甲没给抠掉,刚一松手,我就两腿一软,结结实实坐到了地上:“哎哟。”

“你这白痴。”徐翎从牙齿里挤出一句,弯腰把我拽起来,巴掌重重拍在我屁股上。

“哎……”我被他打得眼泪都快出来,心里莫名其妙的反而很满足,难道我有被虐待的需求?不可能不可能,我心虚地摇摇头。

“白痴。”拍干净土,徐翎又在我屁股上不轻不重揉了一下。

……

不约而同沉默下来,我觉得有点怪,赶忙堆出一脸好奇:“你到底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修炼。”徐翎心不在焉地说。

我知道他有一个神神秘秘的师父,总是带他大江南北各处溜达,名为修炼,实际上就是打秋风、自助游,不过他的师父应该是很厉害的——虽然他没什么眼光,看上了徐翎这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反而没有看上我。

徐翎脸上飘着一丝头发,他估计是为了保持严肃形象,把那头发吹得一起一伏的,就是不肯拨开,我好心伸手帮他一下,还没碰着,他已经退开三米。

我无奈:“小朋友,你这是赌气呢?”

徐翎狠狠瞪我,他最讨厌我们说他小,其实他确实是最小的一个。大哥二十三,我十八,他据说十五六,出身不明,属于黑户,生日什么的更是无据可查,一生下来就跟着那个师父到处乱跑了。

“我才没……”徐翎气哼哼地说,“我才没必要解释,跟你这种、这种……”

他大约想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憋得差点厥过去,我赶忙解围:“别,别,顺顺气咱们。既然你都找到我了……大哥都知道了吧?”

“废话!”他接过话头,眼睛里着了火似的,恨不得立刻把我烤熟了,他本来不怎么爱说话,独有数落我的时候连珠炮一般,遣词造句各种信手拈来,全无专业文盲的嘴拙,“你和我不一样,你看得进去那些破书,读得出来那些破字儿,你不是得意得很骄傲得很吗?当初怎么答应大哥来着?答应的好好地,现在又扇自己耳光,你没头没脑跑到这鸟不生蛋的地方读个破大学,还读什么经济,去你妈的经济!你是不是想钱想疯了?连自己当初想干什么都给忘了?读什么操蛋的经济!”

我被他一骂,火也上不来,气也下不去,卡在中间,简直自找。

徐翎骂得兴起,上来揪住我领子,拎起拳头就想打,想了想,重重“哼”了一声,把我推到一边,抬脚就走。

我坐在地下等了半天,都没见他回来,只好自认倒霉,爬起来收拾收拾,又四下里看了看,还好没什么人注意,赶紧溜回图书馆,再复习两页“社经”(社会主义经济学),应付考试要紧吧。

早知道大哥会来质问我,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哎,我的钱包,里面放了一堆证件的,怎么不见了?

我赶忙跑回七楼,坐位上已经坐了一位大哥,见我冲他眨巴眼,十分不耐地推了推眼镜:“同学,占座是违法的,你这是浪费资源,剥夺别人的学习权利,blablabla……”

“不是,这个,我的钱包刚才……”

“我可没看见什么钱包,你别血口喷人啊,不就是坐了你的位子,你还得理不饶人了?blablabla……”

我擦了把脸上的唾沫,垂头丧气地抱着自己的书离开图书馆。

比起让人敬畏的大哥,其实我还是更喜欢又傻又闷的徐翎。

大哥如果生气,表面上绝对不会露出丝毫痕迹,他会很“温柔”很“婉约”地让对方知道他生气的后果。我记得小时候我们还住在一个村里的时候,有一个平时嘴很臭的小孩子顺口问候了大哥的妈妈,结果那小孩满嘴Ru牙都被拔了,血糊糊的从山坳里爬回家,从此以后,村里人对大哥的态度都有了剧烈的变化。

如果说大哥小时候还会睚眦必报,那么成年以后,他就变得更加喜怒无常,杀伤

力也就更大了。但是对于我和小弟徐翎,只要我们不触犯他的底线,无论做什么他都不会在意,不过这次,我好像真做了他不能原谅的事。

用江湖话说,我背叛了他。

背叛是从一句诺言开始的,他十五岁离开村里,远赴首都,临走前我们三个约定好,将来一定要再次聚首,在江湖上闯出一点名头。

大哥告诉我,其实他的真名不叫狗蛋,叫“杜石淙”,杜鹃、石头、流水淙淙,很是鸟语花香、山光水色的名字,这名字背后代表的却是“精武”杜氏第九代继承人。大哥用他的秘密交换我一个约定,那就是我一定会去首都那所学校,进入那个特别的学院,跟着一位姓杜的教授学习加修行,这样就算加入到杜氏最核心的力量体系里面了。

我很小的时候,就希望像书上写的那些剑仙一样,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虽然长大后知道这不过是古代传说,可是确有那么一帮人在研究它的。

大哥给了我接近它的机会,我无法珍惜。

考完国考之后,我取得了还算可以的成绩,但我没来得及联系那位杜教授,就被告知一个噩耗,爸爸被查出胃癌晚期,为了让我安心考试,一直没说,现在装不下去了,不得不去医院化疗,妈妈说砸锅卖铁也要给爸爸治病,也要供我上学,但希望我能尽快毕业,找一个好工作来支持家里。

我知道妈妈只是想早点把我支走,不想我难过,那些天我整夜整夜坐在医院走廊里,听着病人们低低的呻吟,呼吸着消毒水的味道,可是我什么也做不了。

爸妈把我养到十八岁,现在他们遇到了困难,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秋天开学的时候,妈妈把我送到火车站,叮嘱我那边冬天冷,一定要穿好衣服,她MoMo我的头,说别想太多,这个专业好好学,出来赚钱给爸爸治病,爸妈将来都要靠你了。

妈妈说这话的时候,苍白的脸色中透出丝丝的红,血的颜色,她一笑,眼睛却很累很累,挂着半圈黑影,笑得无奈,除了笑别无他法。

然后我就坐上火车,来到这所大学。

白天上课,晚上上班,每天睡三到四个小时觉,到处赶场子,活像日理万机的总统。

还好半年的努力没有白费,有一家外贸公司相中了我,承诺只要我坚持实习,大学毕业后可以直接做销售主管的助理,月薪五千,有年终奖金,年假一个月,包吃包住。这样的卖身价格,大约不算太便宜吧,只是要填住家里那个洞,还是远远不够。

忙还有另一个好处,什么乱七八糟不开心的事都忘光光,不必再战战兢兢等着病危通知,不必再想过去,也懒得去看未来。

就在这个时刻,徐翎突然出现了。

我想起,我已经很久没联系大哥了,我的确可以求他帮我,可是,很奇怪,我却没想起来。

我看着妈妈打遍了每一个亲戚朋友的电话,得到的结果都是失望。

电话一次一次撂下,礼物一次一次提出去,家里的东西越来越少,还没到徒四壁立的时候,我已经忙不迭地逃上火车。

这段时间里,我始终没给大哥打电话,杜石淙的号前面加了个a,在电话薄第一个,我每次按住它,又移开,我想这个名字就当做我的念想吧,好歹我不求他,他也不会回绝我,我就当做我还有这么一个朋友,还有可能会帮助我……

我实在不想面对山穷水尽,我觉得我很可耻,为了自己一点精神寄托,放弃为爸爸要到一点钱的可能。

至于来这所学校读经济,也是我权衡之后的结果,我查过了大哥提供给我的那个教授的信息,他确实在“精武”界有一点名气,可是这个接近于考古和谈玄的专业没什么前途,更别提和社会接轨,大约就是一辈子钻在故纸堆里研究可能并不存在的一种技艺,我需要的是立刻能换钱的专业技能。

我给自己找的理由就是这么些,可是每天晚上我抽着烟走回宿舍,都害怕大哥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指着

我的鼻子问我把誓言都丢到哪里去了。

为此,我可以更加努力的抽烟,习惯整夜清醒,自己折磨自己的快感。

凌晨三点的路灯和安安静静的马路路面,会让我觉得我是生活在世界另一面的人。

一抬头,却看见有人盘腿坐在扭曲的灯柱上,灯刺啦刺啦地响,忽明忽暗,似乎正在抗议毫无道理的重压。

徐翎仍然穿着那件招摇过市的白色功夫衫,他轻巧地跳下地,走到我面前。

“安之,我们走吧。”

我侧过头,看着一缕青烟绕过指尖,飘散无痕。

“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你就甘愿这样浪费生命吗?”

我呵呵傻笑两声,他这样大义凛然的话,我都不知该如何反驳,反驳都觉得浪费时间。

“你脑子被驴踢了?”徐翎按耐不住,冲上来给了我一拳,我只觉颧骨Y_u裂,左脸火辣辣的疼,不知何时趴在新铺的沥青地上了,刺了一手渣子。这小朋友,打人的时候从来不知轻重,也不看在过往照顾他头脑简单,我费了多少苦心,他估计是看不到的吧?还会觉得我多事……不管怎么说,我都有点难受,绝不是因为我这么大人被个小朋友打倒在地而气闷。

徐翎气势汹汹地走近我,一脚踩过来——我吓得一缩,他却只是踩灭了我手边的烟。

徐翎蹲下,盯着我:“最后问一次,跟不跟我走?”

“不。”我立刻回答。

徐翎生气的时候眼睛会瞪很大,嘴巴抿得紧紧的,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十分可爱,全无混迹江湖的Yin险狡诈,他这样瞪着我的时候,我通常都会投降,可是这次,不是通常。

“你没听见啊?我说不,不,不!”我推开他,踉踉跄跄爬起来往宿舍跑。

我知道我跑不过他,只能祈求他看明白了我是真不愿意,不再来强求我,只是没跑出两步,肩上一沉,耳边风响,我又摔倒在地,这回背上还压着个死沉的徐翎。

“你干什么啊,我还要上课,还要考试,求求你行行好让我回去睡觉吧真的,你们那些破事我不想再掺合了……”我努力挣扎四肢,表达我的不满,徐翎一把把我按了个脸贴地,狗啃屎,扎了一脸沥青,完了,这要是毁容了,那家外贸公司该不会单方面撕毁合同吧?我一急,大叫:“救命,救命啊!杀人了!”

“你不要这个了?要就闭嘴!”徐翎说完,拿着灰夹子在我面前一晃。

“哎哟,我的钱包——”

徐翎用钱夹子堵住了我的嘴,失而复得的喜悦让我一时忘记自己的处境,我幸福地含着钱夹子,闭上眼睛,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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