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回家的路上看到有促销卖巧克力的摊位,郭飒忍不住停下脚步买了一包。这是女儿的最爱,如果把这金箔的袋子在她面前晃几下,她一准会抱住他的头亲的他一脸口水,想到这,郭飒的脸上露出笑意。
到家的时候妻子已经做好了饭菜,才六岁的女儿“噔噔噔”跑过来:“爸爸,你怎么才回来呀,我肚子都都饿扁了!”一把抱起发出抗议的女儿,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从口袋里将那礼物拿出来:“琪琪看看,这是什么?”
在女儿发出欢呼声之前,走过来的妻子已不高兴的发话了:“我今天才带丫头从医院回来,四颗蛀牙!你倒好,又买巧克力回来。”
郭飒放下女儿,讪讪的说:“偶尔吃两块,问题也不大……”
妻子白了他一眼,从女儿手里用力拽过那包巧克力:“郭琪你忘了几天在医院多疼啦?你要再吃这个,就会有更多的牙齿被虫子吃掉,张医生就要再拿钻子钻你的牙,你怕不怕?”
女儿显然是怕了,但又舍不得放开袋子,委屈的看着她妈妈,扁着小嘴。
妻子似乎已没有多余的耐心,径直将那本该是惊喜的礼物锁进抽屉。小女孩哇的一声哭起来,郭飒慌忙将孩子抱起来,小声在她耳边说:“爸爸明天再买,偷偷给你不要让妈妈发现,不哭了不哭了,琪琪是乖孩子,不哭了……”
晚饭就在孩子间歇的抽泣声和妻子的冷脸下度过,郭飒觉得这日子越过越没了滋味。
人生最快乐的日子是什么时候,对郭飒来说,不是刚结婚的蜜月期,也不是在考上大学后的时光,而是高中的时候,那时候他有个朋友,每个人都有朋友,但这个朋友对他来说也许一生只有这一个。
郭飒小时候因为个头矮小经常受欺负,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只是小学生的恶作剧。那时《Sh_e雕英雄传》放得很火,小孩子们都会念那段顺口溜“傻郭靖娶黄蓉,爱吃酒肉的洪七公……”,从那时起,他就有了个外号“郭傻子”,这个外号甚至延续到了小学毕业,没人知道他多讨厌这外号,每次有解不出来的题目或者小测验分数低的时候,就会有好事者出来边拍巴掌边叫:“郭傻子,郭傻子。”
他甚至觉得,他就会这样被叫傻。
初中和小学很近,同学有大半都没变,但也许是长大的关系,没什么人再叫他讨厌的外号,他毕竟也开始发育了,初三时,身高竟有超过父亲的迹象。
到了高一,他已是全班最高的男生,他的Xi_ng格没有多大的变化,始终是羞涩和安静的,没有出众的长相,没有不良的记录,没有出色的成绩,也没有恋爱,总之,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学生,是老师不用操心也不会关心的角色。
高一下学期郭飒的班上出现了一个转学生,一来就引起了小小的轰动,这个学生叫柏子扬。第一次一起上体育课时,郭飒就发现这个家伙比他还高,站在了他的右边,做了队尾,每次有“向右看”的口令时,郭飒就会准确无误的对上他的侧脸。
柏子扬并不是只有身高超过他而已,他似乎补上了郭飒一切的平凡处,校篮球队的风云人物,被选上奥数班的种子人才,连女朋友的人选也是课余的热门八卦话题,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成为同桌呢,果然还是身高的关系吧。郭飒望着在课上公然睡觉的同桌叹了口气。
“你叫什么?”这是两人同桌一周后的问话。
“郭飒,你
不知道?”郭飒有些郁闷,他可是从第一天起就知道他叫柏子扬。
“我怎么知道,你都没说过。”同桌无所谓的耸耸肩。
郭飒愈发觉得和这个同桌没有话好说,索Xi_ng拿出作业来写。
下课铃打响的时候,柏子扬抓住准备回家的郭飒:“嘿!蝈蝈,作业写完了吧,借我吧?”
“蝈蝈?”郭飒懵了,“我才不叫蝈蝈,你的成绩怎么还会找我借作业?”
柏子扬笑得很勉强:“我忘了你叫郭什么,作业借我吧。”
你脸皮是不是太厚了,这句话差点脱口而出。郭飒甩脱他的手:“至少先记住别人的名字吧。”说完大步走出去。回家的路上还愤愤得想,怎么会有这种人!
就在那一年,郭飒失去了最重要的亲人。
那天早晨郭飒的眼皮就跳个不停,如果是乡下的奶奶一定会跟他说左眼跳会怎样右眼跳又会怎样,他一点也不相信这些。如果说今天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柏子扬一上午都没来,同学说他请假了,郭飒懒洋洋的将头埋到双臂里想,反正不管我的事。
第三节课的时候,班主任突然走进教室,向正在滔滔不绝的政治老师示意后,说:“郭飒同学出来一下。”
郭飒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是最近的那次考试……还是……他疑惑着走了出去,班主任的表情很古怪,将手搭在他肩上:“你母亲好像出了车祸,现在在医院,你父亲让你过去一趟……”郭飒的耳朵嗡的一下,老师后面的话完全没有听清,拔腿就跑出了学校,连自行车也忘了拿,就这样一直一直的跑,后来想想,也许在那时,他已预感到了。
到了医院的时候,看见父亲低着头坐在长椅上,他走过去叫了声“爸爸”,父亲完全没听见般,一直用双手捂着脸。后面有人推了他一把:“你妈妈在里面。”他跌跌撞撞走进病房,没有看见熟悉的母亲的脸,那上面盖着块白布。旁边有人在说话,他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脏跳动的声音。突然,他向外冲去,沿着医院的长廊奔跑,直到撞上一个人,巨大的冲击力使两个人都倒到地上。他抬起头,看见打着石膏的柏子扬。
柏子扬显然是被撞疼了,捂着打着石膏的右臂嚷嚷起来:“你跑什么怎么不看着路啊!干吗呢你!”
郭飒坐在地上不知所措,视线渐渐模糊起来,连呼吸也不顺畅了。
柏子扬的声音紧张起来:“你……你哭什么?我撞疼你了?嘿!你一个大男人别说哭就哭啊,我对不起你行了吧,别哭了我求你了喂!”
那天的医院,一个高个子的大男生对着另一个高个子大男生手舞足蹈,不知所措。
失去母亲的那段日子很不好过,父亲说是出差,一走就很少回来,每天都浑浑噩噩的过,直到他有天昏倒在学校走廊上。校医说是长期营养不良,给挂了葡萄糖,柏子扬趁机翘了课陪他坐在医护室里:“那个……郭飒,你今天要不要来我家?”
郭飒有点反应不过来:“去你家?”
柏子扬挠了挠头:“你还没来过我家吧,我们同桌一个月了都不熟,我新买了个游戏很好玩。”
“不去了吧……我还有事。”郭飒很快就拒绝了,看着别人家里温馨的样子他会当场哭出来也说不定。
可
是他显然低估了柏子扬的缠功,两瓶葡萄糖吊完后,郭飒精疲力尽的说:“好了,我跟你走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