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特,那个时候,嗯,我是说,那天晚上我跑到城乡公路上去的时候是打算拦下辆车来载我**因为我想去找你。”
他停了下来,一时_gan到口gān*燥。这种时候真是难熬。他想。到底应该是怎么说来着?如果他能接下去说就好了。
但柯特没有开口。他只好接着说: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车子里想了很久,想到了很多事情**最后我觉得实在没法儿再那么坐下去而什么都不gān,所以就跑了出来,打算去找你,当面跟你说一些话。”
“你想找到我后跟我说什么呢?”
“**我忘记了。”莱昂说。
他以为他会在对方那里看到啼笑皆非的表情,但是没有,柯特专注而沉默地看着他。
“那天夜里我想到的东西太多,到后来完全变成了一团乱麻。”莱昂说。“事故过后我试图去回想,我那时在城乡公路上淋着雨走着的时候肯定是想着什么很重要的事要对你说**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因为当中已经过去了好几天,我得了肺炎,有点儿发烧**而且因为我的手臂骨折了,背上和tui上也受了伤,他们给我上了止疼泵。我想那玩意儿大概对人的记忆也有影响。”
“那后来呢?”柯特问。
“后来我就去弄了本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来看。因为我记得你以前跟我提起过几次那里面的句子。当然我看的是德文的译注本,我的英文程度完全不够我看懂原来的句子,它们太难了。”
“我非常惊讶你居然会去看莎士比亚,莱昂。我一直以为你讨厌诗歌。”
“我还是很讨厌诗歌——确切地说,我看过了全部的莎士比亚十四行诗后,就更讨厌它们了。”莱昂说。“而且我现在知道但丁跟比阿特丽丝是怎么回事了:因为诗歌这种东西完全就是毒药,你写得越多,想得越多,就越发什么都不能去做;诗会令人jīng神耗尽,充满绝望,无论是写或者去读。”
柯特凝视着他,说:“但你为什么会想要去读它们呢?”
莱昂被他那双蓝灰色的眼睛看得两膝发软,几乎有跪下来的冲动。“我就是想知道,你那时候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低声地说。
“而现在你知道了?”
“我想也许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不回我的信?”
“你的第一封信寄到了我家的地址,我父亲转寄给了我。所以我是在同一天收到了你的两封信。”柯特说。“说实话收到它们让我吓了一跳。时至今日,居然还能收到纸张的信——而且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地手写的。”
“因为他们在医院里不让我上网,也不给我用手机。”莱昂说。“我只能够用左手写字**我希望你能看得清我写的字。”
“的确不那么容易辨认,好在你的信都写得很短。”柯特说。
“我考虑过给你写信,但我已经有好几年没在纸上写过信,提起笔来_gan觉就变得很奇怪**所以我决定还是自己过来同你说比较好。”
他打开了手里握着的那个信封。
“‘你本该反对那个结婚,因为你知道我_geng本没有头脑。’”他念道,然后抬起眼睛来看着他。“这是指十四行诗第116首,对吗?”
莱昂点了点头,说:“我们以前讨论过的那个:‘我决不会让真实头脑和灵魂的婚姻受到反对。’”
“听起来好像是对我的控诉。”柯特说。“但是,你知道的:我们国家的民政局结婚仪式里并没有问‘有谁反对么’那个环节。
“更何况就算有,我也不认为我能够说出来‘我反对’。因为那个时候我业已jīng疲力竭,对一切都只剩下逆来顺受的份。”他沉吟着说。“倘若我当时还剩下了一些气力的话,我早就会在那个洗手间里qiáng/jian你,并且宁可把你杀了也不会让你走出那个门了。”
这种话从柯特的zhui里说出来简直令人目瞪口呆。莱昂惊讶过度,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会得呆呆地看着他。
然而柯特已经拿起了另一张纸,看着它说:“你的第二封信写的是 ‘一切苦痛都算不得是苦痛,同失去你这件事相比。’ 告诉我,那是你心里的意思吗?”
“是的,”莱昂说,“因为你离开让我实在受不了。**其实我是想把86号到90号那几首诗都抄一遍的,但那时我的手疼得很,写字很吃力。所以我就只写了那两句话。”
柯特说:“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莱昂?”他抬起头来看着他。“要知道‘失去’是相对于‘拥有’而言的,而据我所知,我们从未在一起过。”
这句话说得心平气和,却让莱昂情不自禁地簌簌发起抖来。语言在他的脑海里消失了。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_gan受。他想。好像心里突然多了一个空dòng,一切念头都会滑落到那里去,消失在黑暗里。**好像再也没有其他重要的事可以想,再没别的快乐值得惦念。**我只能够想到你,满心苦楚地想着你,好像这是我应得的惩罚:为了我在过去一直拒绝去想到你。
“我是不值得你这样的,柯特。”他突兀地说。“你为我做的一切事情**我都不值得。到现在我恐怕都没资格来跟你说出道歉。你知道我从来都不肯好好去想一下自己的生活——当然我的生活也的确是一团糟,但我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
“莱昂,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柯特打断了他。
“**也不需要你的_gan激。我从来都不是为了你的这两种_gan情留在格林纳瓦的。”
他停住了。他们默默相对,在明朗的夏日阳光里,繁茂的树*之间有蝉鸣和小鸟的婉转啼叫**但莱昂觉得实在是末日审判里要去直面上帝的场景也没有此刻这般的难熬。
**终于柯特又开了口,以他那向来惯有的温和、平静的语T。
“现在让我们坦率地说几句话吧。”他说。
“这两张字条我看了大概有一千遍。莱昂,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你,但我想你是知道了:在过去的那些年里我一直爱你。**有那么多次,我以为你已经发现了,但你并没有。我原本以为你是永远不会明白的。
“莱昂,我本来可以永远不提起一个字,就像我以前也从来没对你说过一样。因为我知道这对我们两个都毫无益处,因为你并不能理解我**也不需要我。倘若我足够理解你的话,你听了是只会嘲笑我,并且会让我立即走开的。——而我为你是什么都肯做的。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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