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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十二岁那年,便开始学习画皮。

我不画山河壮观,也不画空谷幽兰,我只爱画人间百相。用一杆如橼的大笔,或染或皴,画世人的喜怒哀乐,画世人的贪嗔痴怨。画皮的人行走于世间,却无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我的师父大概是世间最好的画师,却不知为何义无反顾地选择了画皮这条路。要画出一个人的皮囊谈何容易,就像是自己动手创造一个活物,要呕心沥血地赋予它生命。画皮不但要求画师的技艺无比娴熟,还要有大毅力、大勇气,有一颗耐得住枯寂的心。持菩提之心,行霹雳手段。

师父作过的画皮,都有一种特殊的魔力。不管是大肚肥肠的庸碌商贾,还是痴心一片的闺怨nv子,所有人物都在他的画笔下栩栩如生,仿佛下一个瞬间他们会再次活过来。那画都是有生命的,让人忍不住沉浸其中。可是他从来不让我多看,对于没有抵抗力的人来说,那些画皮无异于洪水猛兽。一旦披上画皮,就可能永远地迷失自己。

那时师父还没有后来那么苍老,我常见师父在画室之中,一丝不苟地作画,从旦到夕。我为他点亮烛火,灯光照耀在他的脸上,斑驳不定。画室的墙壁上只挂着一幅画,那是师父最珍视的一幅。唯有那幅画,他没有藏起来,也没有画成画皮。

泛黄的纸上是一个带着笑容的nv子,眉眼温柔,含有几分娇羞的意思,在嗅自己手上的梅花。画轴下面是一行小字,「景福十年六月,温长卿为梅小雨所作。」只是后面的两行字,明显是后来加上的,墨涂得有点浓。「不见来时人,春与花依旧。」师父也曾年轻过吧,我在心里暗暗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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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晓,你可知道画皮,画师最需要的是什么吗?」那一年我十五岁,作画的技艺突飞猛进,然而师父还未曾教授我画皮的j髓,只是翻来覆去地让我画一下人的面部轮廓、体貌特征。

「是用心吗,师父?」我背着一打画卷问道。我曾经比较过我和师父的画,我的画总缺少那种真切的韵味,也不知道原因是什么。

「不,是仁心!学会画皮之后,你不但会看到世间美丽温暖之物,更会看到世间污浊黑暗之物。千山万水,你能自持否?」他的话音一转,澄澈的眼神直直地看着我。

「弟子愿意!」我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当年在乱坟岗,是师父把我放在他的背篓里救了回来,还传授技艺。我早已发过誓言,不管经历多少坎坷挫折,也要将画皮之法传承下去。

「好孩子,我相信你,你是个热心肠的。可画皮这东西,实在是双刃剑A。我们这类人,总不能没个依仗。」师父抽出他那杆青玉色的画笔,让我为他撑开宣纸。

粗眉明眸,头发散乱,这不正是我的模样吗?我大吃一惊,不知道师父究竟是何意。 

师父的用笔越来越j细,画上的那个人完完全全是我的模样。 

「就锁好你的心吧!」师父的笔在纸上落下的那一刻,这幅简陋的画好像和我有了某种联系,就像是我body的一部分。

大概我的心上,真的多了一把锁。我开始笑不起来,也没有怒气,一切都变得平平淡淡。但这样,或许才能更好地让我画皮。不染红尘气息,才能走得更远。

从那天起,师父的画笔归我,我成了一名真正的画皮者。

画魂,画骨,最后是画皮。稍有不慎,就会害人害己,毁掉魂灵的安静。这条路不是一蹴而就的,对于新手来说,所画者五颜六色的纷杂情_gan,往往是致命的危险。

又过了三年,师父的背越来越弯了,头发从花白变成了全白,眼角的皱纹越来越明显。他总是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小屋里,对着墙上的那幅画发呆,老是神神叨叨地念着一些东西。我听得最多的,大概是那个梅小雨的名字。

画皮门的画师,在十八岁之后就要游历人间了。我只临摹过山外小镇上的一些住户,便_gan觉此法妙不可言又分外凶险。如今要去往更远的江湖,激动里又带着不安。

「向晓A,不要怨我。当你遇见一个会让你流泪的人时,心上的锁就会开了。师父在你的画皮中只染了一丁点的魂灵,缠上了你的情丝。」人老了就有点唠唠叨叨的,可是真要和他分离,我反而舍不得了。

「临走之前,我便送你两张画皮吧!」趁着脑子还清晰,师父微微一笑,从他的床下拿出了两张尘封已久的画皮。一张是一脸威猛大胡子的铠甲壮汉,代表着勇,生前是一个极厉害的边塞游侠。另一张是一个眉眼轻佻的**少年,代表着巧,过去是一个极油滑*诈的*贼。

「你的画工没有太大问题,可是其他技艺就太粗疏了。这两幅画皮,都是我昔年游历所得,最为宝贵。来,试一下!」

我披上那张游侠的画皮,眼里的世界慢慢变幻,我的外表不再是向晓,而是一个虬髯胡须的壮硕男子。挥动拳脚,body里有使不完的劲,可劈山岳,可斩怒*。

「这些画皮只能让你应急,你切莫一直使用,最好不要超过一个时辰。他们虽然成了画皮,可是灵魂都是以前的,力量也是过去的。你一旦和画皮融为一体,就找不回自己的本来面目了。body也会提前腐烂衰朽,因为这些画皮毕竟也是死物。」我认真地点了点头,将画卷收好。

3

景福十年,虽然我久在shen山,可也知道那是先帝的年份了,大概是二十年前了吧。现在的我想去寻找二十年前的东西,谈何容易!

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去打听一下梅小雨的讯息。虽然师父yu言又止,但我知道他心里肯定还记挂着这nv子。只是这情谊有多shen多浓,他是不会对我说的。

温长卿,梅小雨,还有那遥远的景福十年。可惜不知道他们是在哪里画的这幅画,不然就好找多了。

我将平素画的那几张弃品低价出售,总算是买到了一匹瘦马。据说边疆又要打仗了,马属于稀缺的宝贝,找一匹马可真不容易。

「小哥,我想打听一些江湖的旧事,你知道哪里消息最为灵通吗?」马市的贩子也是个热心肠,我便和他多聊了几句。

「旧事?有多旧?」

「大概有二十年了吧,是景福十年的事!」

「这你可找对人了。想知道详细点呢,你得向北走,翰林院的学士已经修好了先帝爷的实录。不过那东西,咱们普通人咋看得见,早都锁起来了。要我说,你就向东。东城天机阁,专门兜售各类的消息,不过你这个事时间太长了,不知道有记录没有。」

「多谢小哥了,后会有期。」

4

东城天机阁,号称是天下消息最为灵通之地。天机手上,有无数人想要得到的秘密。

阁楼的甬道之中,早已涌满了等待天机一算的人。

我手上拿好排队的竹签,排在队伍的后面。只是没想到,过了一会儿,有几个ca队的草莽汉子看我势单力薄,竟挤占了我的位子,站在了我前面。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问道,当头的头巾男子一口大黄牙,还D个不伦不类的红头巾。

「咋的,还想跟爷比试一下吗?」头巾男粗豪地说道,周遭的人全都哄笑起来。

「找死!」我早给自己披上了一张画皮,是那张虬髯壮汉的。此番动手,也没什么迟疑的。

「砰!」「砰!」就像是倒悬下来的金钟,头巾男几人被我揍得鼻青脸肿。排队的人都面面相觑,自觉地离我这狠人远点。

「诸位请回吧!天机今天只算一卦,为这位兄台。」青_yi双鬓的小童子从屋nei走了出来,向我施了一礼。众人意兴阑珊,不过天机的怪脾气他们也早有耳闻,只能悻悻离去。

「不知道客人想要什么?」D着面具的紫_yi天机背负着手,冷冽地看着我。

「想要打听一个人,一件事。」

「哦,客人不问功名,也不问利禄,只是问人和事吗?」

「不错,我想打听景福十年的一件事,想打听一个叫作梅小雨的nv子。」

「梅小雨,梅小雨。当年她是先帝最宠之妃,在景福十二年入宫。」紫_yi天机从纷杂的卷宗里面抽出来一张,递给我。上面所绘的图形,竟和我在师父屋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只是师父当年,和后来宠冠六宫的梅妃,又有什么故事。这一切的一切,恐怕只有北方的神京王城才会有答案。

「多谢天机!」我一手接过卷轴,心却在怦怦狂跳。天机的皮肤下面分明有一道r眼看不到的裂缝,从头到尾。这个人,竟和我一样,披着画皮。

5,

当面这人绝不会是天机,他会是谁?我心头疑惑不定,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多亏虬髯汉子雄厚气力,此刻我屏气凝神,也已发现天机阁nei还有几道不同的气息在暗处逡巡环视。他们有猎隼一样锋锐的眼睛,他们已经盯上了我。这群人的气息沉稳悠长,而又收放自如。

是群高手!我心里暗叹了一声。幸好他们还没有在这天机阁nei动手的意图,不然我这一趟简直是自投罗网。

情势紧急,我也没时间揭开面前这张天机画皮下的真容,揭秘他的*谋与诡计。天机阁名动天下,紫_yi天机这样的身份都不免遭难。我单枪匹马,自应当走的越快越好。

我向「紫_yi天机」道了个谢,一边背好卷轴,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的离开。

不妙的是,我身后好像又跟了几条尾巴。有人跟着我,一起走出了天机阁。

6

东城之中,熙熙攘攘,孩童在道边欢快地吹着竹蜻蜓,一片人间祥和景象。只是这些和煦之中,有多少披着画皮的人,这些画皮又是从哪里得来,都像是一团团迷雾凝在我的心上。既然他们愿意跟着我,我便将计就计。

我有意回头,便看到跟踪我的那几个人都连忙遮掩住自己的行为,和我若即若离。

「哼!」我心头有杀气,既然躲不过去,大不了就斗这一场。

回到所住的客栈,清水拂过之后,那张虬髯大汉的画皮已经被我neng去。现在要换上的,就是那油滑恶少的画皮了。

「客人,为你送晚上的饭菜。」

「进来吧。」

门被推开,分明是我不认识的人。我心里一阵好笑,这些人来得还真是快。

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已经撞门而入。斗篷人的刀已在手,接着便是寒光四掠,闪烁刀光向雨水一样覆盖了我。我的脚步一滑,堪堪躲过刀锋,一脚踢到了他的Xiong腹上面。接着便是低身夺刀,我的刀锋也掠过斗篷人的斗篷,也掠开了他斗篷下的面容。他的斗篷落在地上,也显露出一张年轻人的脸庞。长眉、细眼、表情*冷。

「咦?」在打斗中,斗篷人也看到我的面目,早已吃了一惊。他一路跟踪我来到客栈。自然不会想到,刚才入门的还是一个粗犷的虬髯汉子,现在屋里却只剩下一个油滑轻佻的浮华少年。

「你,你也是画皮?」他像是活见鬼了一样,往后退了几步。

「长眉,你怎么连个小角色也搞不定。」又有数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呼呼啦啦地从楼道冲了上来,手里握着长短兵刃。他们zhui里是埋怨惫懒,可是手上的刀芒却一点也没有松弛。

原来推门刺我的黑_yi男子叫做长眉,倒也符He他的相貌。

「这人,这人的身上带着画皮。这小子身手不错。」长眉回应道。

我并不打算和他们硬拼,body在人群中东挪西晃,动作像一只灵动的猫。披着黑色斗篷的人虽然气势汹汹,却不能伤到我的body。

「呵!」我从窗户跃下,像脚底生风般快速窜了出去。我汇入了纷杂的人群中,须臾便消失不见。

「哼!」领头的长眉愤怒地拍了下窗户,却没有跳下去,看来他们是不会再来追我了。

7

东城自然是不太安全的,我找到了一个破陋的寺庙。

「这个东西,是什么东西?」刚才从长眉的黑色斗篷下,我摸出了一件小巧的青铜牌子。古里古怪的篆体文字,让人看不清楚,我只好先收拾好这青铜门牌。看来不画下一张皮是无法找到事情线索了。

即使是仓促之间,我也留心记下了长眉的模样。若想画皮,过目不忘的本领是必须有的。这样的话,我自然有办法跟踪他们。

撑开画纸,我用画笔小心地勾勒着长眉的样子,就像自己又打落了他的斗篷一次,像又一次看到他面容。每一笔勾勒,都耗费着人巨大的心力。这也是画皮最难忍受的一点,你想要做出画皮,脑海里仿佛就看过了所画者的喜怒哀乐,千变万化的情绪碎片就像是怒潮一样把画师冲垮。

「成了!」画卷中的画已经完成,我抹去了自己头上的汗水,轻轻地滴下一滴血ye。

我知道,相隔十几条街道的天机阁nei,被我画下的长眉会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觉得自己身上仿佛多了一层什么东西,特别不自在,可是又说不明白这_gan觉是怎么来的。

如果必要,我可以彻底完成这幅画皮,长眉就会枯萎死去,从此他在世上的痕迹便只有我的这幅画皮。但是现在,我还得留下他的x命,看那个神秘的组织到底有什么黑幕。

8

夜色如墨,铺满人间,山野里的风拂过我的脸颊,吹乱我的鬓发。天空中繁星若尘,像一幅美丽的图画,难得我此时还有兴致观赏这种美景。但我已然卷入了巨大的涡旋之中,和那些披着画皮的入魔者势不两立,恐怕以后也没有多少机会来看这大好山河了。或许,这就是每个画皮者的宿命,永远在寻找,永远在追索。

我是后脚跟着离开东城的,与长眉等人隔着数百里的距离,但不用担心跟丢。毕竟我身上有新画的那张半成品画皮,便等于在他们当中ca上了一枚眼睛。

这些人从东城西门出发,又一路向北,去的地方正是帝都神京。不过他们走的全是偏远的小道,甚至有猛兽出没,为的就是不被人发现,保持隐秘。

东城离帝都的距离并不算近,再加上这些人挑的是不太好走的路段,自然行速迟缓。几天后的傍晚,我已经跟上了他们的队伍,但不敢太接近。披上画皮的我,如同一只大蝙蝠般,挂在一棵大树上。

原来他们还带了一辆马车,难怪行走得这么慢。我只看到这群人点起一堆堆的篝火,山林中围猎的猎物被他们放在一旁,堆出了一个小堆。

这些人没有立即进食,反而是念念有词,将带着的几张画卷小心翼翼地铺在地上,虽然上面的人像绝没有我画得鲜活灵动,但一定是画皮无疑。

披着黑色斗篷的人全都倒提利刃,先割开自己的手指,将血ye滴在画皮上。接着将猎杀的禽物全部剥皮倒血,一蓬蓬血ye渗在他们铺开的画皮上面。那些画皮像是饮血的怪物般,将血ye都xi收。那上面本来略显残破呆滞的人物脸颊,鲜活了许多。

「那是——」我头皮发麻,勉力捂上自己的zhui。我终于明白这些人的画皮之法并不完整,却能保持相当时间的原因了。画皮有缺,可用血魄来进补,弥补一段时间,让画皮更真实长久些。可是这种方法,往往有着反噬作用,这样的血画皮,越用越是伤人,使用者只会在血魔成邪的路上越走越远,死无葬身之地。

我的心中冰凉一片,几乎要抽出画笔,把这些人全都制成真正的画皮。看这些人铺开的这些画皮,虽然和我的画皮比起来不算完美,但这数量,他们到底谋害了多少人,当真是罪无可恕。

披着黑色斗篷的人作法完毕,方才珍重地收好他们的画皮,放了起来。野兔野猪被架在篝火上,食物的香味慢慢散开。

「阿兄,在东城我们发现的那个会画皮的小子,我已经给上面报过了!」领头的两个人慢条斯理地用小刀割着兔子r,长眉就坐在他们身后不远处。

「不用管他!画皮人只是画皮人,我倒要看看,他能翻起多大的*。只要主上这次夙愿得偿,这天下不都是我辈的?」

「禽物之血,还是太斑驳了些。如果可能,我还是喜欢人血,夹杂着怨愤和恨意。」

「如果需要,那只能再屠戮几个村子了。」

「对了,去给那半死不死的老头送点吃的,别让他真的死了,要死也死在殿下手上。我们得照看好他呢!」领头人狰狞一笑,「照看」两个字咬得特别狠。

他的下属嘿然一笑,带着烤好的r和一个水壶打开了马车的门。那马车里的人,原来是真正的天机。原来他还没死,只是和死也差不了多少了。面容憔悴,发如白雪,脸上是一条条的沟壑。被人抽为画皮,早已耗完了他一身气力,再加上不间断的严刑拷打,这本来威风八面的江湖巨擘,早已如同待宰的羔羊,半死不活。

天机的一双眼睛被人挖了出来,脸上是可怕的凹陷。

「杀了我!杀了我!!」天机痛苦地嘶吼道,无力地伏在马车里面。

「老头,你还是好好留着你这条命吧,有时候,人的命不能总归自己,你说对吧?」送饭的人嘿然一笑,捏着天机的下巴,往里面塞烤r。

「咳咳!」我捏紧自己的每一寸指节,但即使我跳下树,又能如何呢?把这些人全都制成画皮,让他们饱受折磨,也挽不回他们所害死的那么多条人命,更不可能找到这*谋的尽头。我只能跟着他们,去看那神秘的主上到底是何人。

9

帝都神京,钟灵毓秀,气象万千。这一年我十八岁,背着几张画皮来到了这里,为了寻找一个秘密。

我想找到师父念念不忘的过去,想寻找他墙壁上的那张挂画上的nv子,却找到一群和我一样披着画皮的人。可这些画皮者出现在世间,师父是否知道呢? 如果他知道,为何不告诉我?

那些披着黑色斗篷的人jin_ru都城之后,便像流沙一样散开了 ,领头的两个人带着苍老的天机到了一处偏僻的宅院。

「砰!」

「是谁?」一个身材不高的灰_yi仆人开了门,四向打量了下。虽然其貌不扬,但是他的眼神却极为明利,是个高手。

「主上要的东西,我已经带到了,麻烦管事通报一下。」

「两位稍等!」灰_yi仆人扣上大门,那两个人就拉着马车,直直地站在门外。

我环视了一下,这是个几进几出的大院子,虽然地方比较偏,但是很能容东西。这院落看起来并不出彩,但里面必定戒备重重。如果再遇见一个会画皮之法的人,只怕我难以neng身。

「顾不得那么多了!」咬咬牙,我的脸变成一张油滑青年的脸,披上了那张画皮。

用脚尖轻盈地在墙垣下踩动,body像一只大壁虎一样沿墙而上。幸好这墙不是太高,不用费太多力气。

客_F_、马厩、主院,这些地方都没什么异常的。那么,他们会在哪里?我伏在瓦片上面,每一步都要谨小慎微。我body在屋檐上掠过,终于发现了天机的身影。

「一路远来,先生必然也劳累了。」院落里的梨花开得正盛,芳香烂漫,卷起千堆雪。一个D着铜质面具的男子就坐在梨花旁边,小石桌上面似乎还放着一tao酒具,隐隐约约的,看不清楚。

「......」天机没有说话,只是颤颤巍巍地端起一杯又一杯酒,自顾自地一饮而尽。

「你在怨我对你用上画皮之术吗?」D着铜质面具的男子声音依旧柔和,似乎做出一张画皮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很年轻,又有手段。只可惜,我这样的人,也没有什么可以乞求的了。」天机悠悠说道。

「我只要你回答我一件事,一件事就行!」D铜质面具的男子扶着石桌,完全没有了那种翩翩的风度。

「十几年前,你为宫中的贵人卜过一卦,到底是什么卦?你说!」他抓起天机的_yi袖,愤怒地狂吼。

「可怜,可怜,可怜!」天机摇了摇头,尽力挣扎着,zhui角的血却越涌越多。不知道他是在说自己可怜,还是在说这个凶徒可怜。

「砰!」天机有些佝偻的body被狠狠地甩了出去,直到撞击到青石门柱,脊骨破碎,一切都结束了。

我看到那D铜质面具的男人甩开袖袍,长长的头发在无风飘浮。不是画皮,他却藏着自己的面容。

「看了这么久,也该下来了!」D铜质面具的男子背对着我,却幽幽开口。

「不好!」我心里大急,就只听到空气中传来尖锐的哨声,数支弩箭向我扑来,是狰狞的毒蛇、是带刺的热*,箭头还反j着幽幽的光。

10

院落里的守卫出现,数名黑_yi人举起弯弓,齐刷刷地把我当作了靶子。

三支箭一起飞来,呈现出一个「品字形」,箭风短促有力,瞬间到来。

我左突右躲,body像一只飞旋的陀螺一样运转。然而即使我尽力抵挡,也很难完全躲过这三箭。呼啸的风声从我耳旁擦过,热辣的血顺着我的面颊流下,带着痛楚的_gan觉, 明显是被箭矢划破。

「竟然被发现了。」我踩着_F_脊上的瓦片,动作像是飞鸟。幸好我披的这画皮是个臭名昭著的飞贼、翻窗越户的惯犯,身法一流。

「安全了。」我刚松了一口气,顾不上擦脸上的伤口,脚尖在地上一踩,身子在半空中跃起,准备从屋顶跳下。

「给我弓!」D铜质面具的男子拉动弓弦,将近满月的形状。

「噗!」铮铮一响,我还未来得及回头,一支利箭飞速从我肋下穿过,威不可挡。我眼前一黑,几乎要疼得晕过去。可在这里要是晕过去,那便生不如死。我只好咬着自己的*尖,尽力让自己的意识清醒一点。这次我已做了最好的准备,身上带的有绳索短匕,绳子的一节缠在一棵大树上,我就这样跌跌撞撞地跳下了屋顶,滑到了另外一边。几块青色的瓦片随我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碎响。

「A!」我折断半_geng箭矢,还有半_geng留在我的body之中。只能勉强用_yi物包扎一下,先逃再说。

「快去追!」屋脊上又先后出现了几人的身影,他们也从院落里跳出,像一只只黑色的大蝙蝠。不过我的逃跑路线,想来他们是追不到的。

即使如此,拔出我体nei残留的半_geng箭矢也刻不容缓。不过京城重地,严禁弓弩,普通的郎中_geng本不敢接收我这样的箭伤患者。为今之计,也只好去京城的黑街。那里鱼龙混杂,才好蒙蔽过去。

「可怜这张画皮了。」我看着那张裂了一个大洞的画皮,心中一阵r痛,等我回来再为它添上几笔吧。

黑街在京师的西北角,鱼龙混杂,平日里也多有江湖人士出没。偶尔游历江湖,我也听人讲过黑街的一些轶事,风尘之中,也有奇侠豪客。只是每当那时,我师父总是笑笑而已,我以为他不懂,现在看来只是关于这座城市的轨迹被他藏起来了而已。

「客人是如何受的伤?」眼睛狭长的瘦小郎中盯着我,漫不经心地问道,他是黑街的名医,脾气相当古怪。

「不小心受的伤,我是个走镖的!」

「不要蒙我,你这分明是兵部大营里制的箭,不然贯穿口不会如此。我不说也可以,得加钱。像你这种年纪轻轻就身中兵部暗箭的人,想来也是狠人。」这瘦小的中年郎中獐头鼠目,谈起价钱来却是一把好手,说一不二,有时候治病规矩还特别古怪,别人都叫他鬼医。

「多谢,多谢平医生!」我半睁着眼睛,喝完清沸水后还是有点昏昏沉沉的。那箭矢已经被拔了出来,血迹斑驳。我上半身缠着白色的纱布,坐在怪医的病_On the bed_。

「有意思!有意思!这箭矢,明明是朝廷最j良的破甲箭,比普通的箭矢要长二厘,能贯穿骨节,只有几个地方才有。大约我已经猜到你去了什么地方。」鬼医捏起铜盆中洗干净的半支箭矢,对着我说道,脸上带着神秘的笑意。见我表情很是尴尬,鬼医就没有再问下去。

「辛辣,酒,都不要再饮。不要强行运力,伤口再次破裂的话,可是大麻烦。如果你还不想死的话,这种地方就少去,这次是你运气好,下次破甲箭要是j到你的脏腑,我看是神仙难救。」鬼医摸着自己的胡须,又递给我几瓶药。

「多谢平医生,在下就告辞了。」我转身离开,背着几包药。

11

六月本就多雨,京师也开始连下大雨,我被困在客栈之中。

虽然鬼医的医术老到,并没有给我留下后遗症,可是破甲箭的伤,一时难以愈He,每到*雨天气,我的创伤处就开始酸痛。

_geng本就没法寻找机会去刺探秘密,无奈之下,我T好墨,每天窝在小屋里给那张破碎的画皮补色。

这些日子,帝都里的人心里都不太安定,北方虏部叩关,战争已经一触即发。就在这时候,一首民谣反而传唱了起来,一时之间风言风语无数。其中矛头所指,竟是当今天子。

「去,去,弹长剑。甲申之交,金羊折角。」

我从街头走过,看到_yi衫褴褛的孩童们在唱这首童谣。

这些孩童所唱的童谣,可不是什么好事。这些有意无意的童谣,背后是动*的局势和有心人的黑手,或许一场腥风血雨就要来临了。当今天子姜辰,他的属相就是羊。甲申之交,金羊折角,这种恶毒的玩笑,无疑是对皇帝Nakedness*的诅咒。

「听说了吗?现在北方虏部万军叩关,可是朝廷征发的使节迟迟没有T来足够的兵马。」小酒馆nei,偶然还能听到三三两两的议论声。毕竟是天子脚下,居民对局势无不洞如观火。

「我看A,这征发军队,必然要有一个可靠的得力大将。」

「你这不是废话吗? 道理我们都懂,问题是选谁。」

「论人望、资历,有谁能比得过楚王殿下吗?」

「楚王是宗亲,宗室不可掌军,况且他和皇上是兄弟,这怎么可能?」

「嘿嘿!你们说不可能,我就不能说可能了。相信你们也听到街边那个传言了......」一个人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

楚王,楚王,我默默念着这个名字。

大*似忠,大伪似真。这是自古以来的真理,这个楚王若是没有自己的野心,为何会积极造势?再联想起街头巷尾的小儿童谣,只怕又是一个*谋家了。我对皇室里这种狗屁倒灶的事_geng本不关心,不过那贯穿我body的破甲箭只有j锐的禁卫才有。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会制作血画皮的人最有可能藏在两个地方。一个是皇宫,一个是楚王府邸。

天下间最隐秘的消息典籍,不在别处,就在禁中皇城。那么,景福十年,我师父、后来的梅妃,甚至是天机,他们到底遇见过吗?一个秘密,天机死也不肯开口,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

要想解开疑团,大nei的书库,就不得不去一次。宫禁重重,我想溜Jin_qu可没有先前那般容易。先前的数名黑_yi,已经差点把我j成刺猬,何况是皇帝住的地方?我想Jin_qu,恐怕只能再为自己画张皮了。

12

夜色下,残灯如豆。客店里煮的黄粱米还没有煮熟,但我补的那幅画却要好了。我一点点地补着画,一丝不苟。

泛黄的纸张上,那个油滑少年身上的伤口逐渐被补好。

这次去的地方是皇宫,非同寻常。但那藏着无数典籍图画的皇家松涛书库,我必须要去一次。上次破甲箭留下的*影还在我心上,要潜入皇宫,必然要筹划得当。

初六晚上晦明无光,天色大变,正适He我的行动。

「嗖!」即使我现在披着的画皮是个手脚很灵活的飞贼,但是从一队持戈御林旁路过,依然是步步惊心。那些明锐的甲_yi和长长的大戈煞是闪人,我完全没有观赏的乐趣,手心里面全是细密的汗珠。

一步步从殿台下绕过,松涛书库就在那飘香的荷花池畔。这书库虽然不大,却很有韵味,据说有价值亿万的孤本珍藏。但在我心中,没有什么比那年发生的事更重要。

书库的窗户被我小心移开,用悬绳跳了Jin_qu。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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