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 年 4 月 1 日

「对不起，我们公司不养闲人。」办公室并不大，穿着黑西_fu的人坐在靠椅上，将一份劳动关系解除He同递向桌子的另一端。

一双瘦小的手接过劳动关系解除He同，右手不明显的颤抖被故作镇定的神色遮掩，「近来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说这句话的人叫蒋浩，个头不高，声音也没多少底气。

他在两份劳动关系解除He同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回到工位，用纸盒装着自己本就不多的办公用品，走出写字楼。

天气并不是很好，时不时刮着凉风，蒋浩抬起头，脸上似乎又多了几道褶。几天没洗的头，因为这辞职显得更加凌乱。这也难怪，就在刚刚，这个 27 岁的男青年失去了人生中的第 11 份工作。

蒋浩将纸盒丢在废物回收桶的一旁，心里嘀咕着：「说什么『公司不养闲人』，老子将来比你们强，知道吗？」可想到自己工作没了着落、远方父M_的惦记，怒意也就凉了不少。

蒋浩在商业区漫无目的地游*，渴望能有一场意外，改变自己的现状。

前面是鄂城最有名的「双子塔」，两座写字楼面对面伫立，各有 200 多米高。在鄂城有这样一个传言：在双子塔里办公，楼层越高，身份也就越显赫。

蒋浩望着「双子塔」，想走Jin_qu看看它的模样。虽说每天都乘车从这儿经过，但来鄂城 5 年，却没去过它楼下一次。

想到这儿，蒋浩向双子塔走去。

离「双子塔」越近，蒋浩的呼xi也就越急促。这里是鄂城最著名的商业大厦，无论是露天停车场暂歇的豪车，还是出入大楼者的j致_yi裳，都令蒋浩瞠目，他只是一个普通文员，他向往着这里的一切。

但此时最让蒋浩_gan兴趣的，是两座「双子塔」间的一块空地。

「这么贵的地皮，中间怎么会有块空地？」

蒋浩朝着那空地走去，脚步随视线猛地停了下来，一座洋_F_，夹在「双子塔」中间。

蒋浩双眼呆滞，望着三层高的洋_F_足足有 1 分钟。

也对，这小屋说来真怪，夹在两栋高楼之间，约莫 1000 平方米的庭院和两旁的高楼格格不入。更诡异的是，整个鄂城今天都是*霾密布，唯独小院阳光明媚。

蒋浩往小屋移了几步，看见篱笆墙外赫然挂着一个木牌。木牌上刻着「悠游事务所」5 个字，是隶书的样式。他情不自禁地触摸木牌，一旁的栅栏在他触碰的刹那，咯吱作响。

栅栏咯吱咯吱地向后挪动，开了个小口，有种欢迎的意味。蒋浩也不知怎么了，没有犹豫，径直向小屋走去。

小屋的门是敞开的，屋nei长廊泛着些许阳光，略显温暖。还在门外踟蹰的蒋浩被一种xi力往屋nei扯了一步，也或许他本来就想往前走这一步。

可当蒋浩踏进屋子，才发现长廊两旁还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比如「眼睛被缝上了的鹿头挂饰」「没有鼻子的小丑画像」「耳里被塞满玻璃的人头标本」......

「人头标本？」蒋浩一阵哆嗦。

蒋浩靠近人头标本，上下打量一番，心里嘀咕着：「这人头标本是假的吧？」

想到这儿，蒋浩伸出了手，准备去摸这个耳朵里塞满玻璃的人头标本。

正当手要触碰到标本时，长廊的正前方发出一阵怪叫，如猿啼，吓得蒋浩连忙把手*了回去。

「你好，我的朋友！」一个D着眼镜，短发，穿件睡_yi的男青年站在长廊的另一端。他眯着眼睛，微笑地看着蒋浩，或许是逆光的缘故，蒋浩怎么也看不清男子的脸。

蒋浩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惊讶，话跟着身子哆嗦起来：「你......你......你是......」

穿着睡_yi的青年踱步到蒋浩面前，拉了下左手边的灯链，长廊左侧的一间黑屋子亮堂了起来。

「我叫贾思文，是这栋_F_子的主人，也是这家事务所的老板。通常会接点闲活糊口，比如招聘、出租、婚介之类的事儿。」言毕，贾思文示意蒋浩跟在后面，走向刚点亮的_F_间。

庭院也好，长廊也罢，都给人一种温暖的_gan觉，或许正是这温暖让蒋浩放下了戒心，跟在贾思文的后面，走进里屋。

蒋浩跟在贾思文身后，一进_F_间，空气稀薄得让他一瞬间有些目晕，但很快缓了过来。_F_间nei仅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一主一客。桌上办公用品很全，但_F_间太大、太空，灯光又太亮，反倒让人不敢打量四周。

贾思文坐在主位上，给蒋浩倒了杯凉白开，一脸假笑：「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朋友？」

眼前的这一切都太过诡异，蒋浩不敢搭话，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拒绝。他脑海里闪过了无数的画面，自己是在做梦，还是jin_ru了另一个世界？想着，想着，neng口而出：「第八号当铺！」

贾思文听到这话，扑哧笑出了声：「你以为我这里是第八号当铺A，那只会出现在小说里，我就是一靠中介糊口的生意人。」

「那......那......那为什么在这商业区里，会有个小屋，而且这屋里的装饰还这么奇怪？就比如你家长廊的装饰......」本来紧张的气氛随蒋浩的话逐渐松动，蒋浩也不像刚坐下来时那么紧张了。

「这是祖屋，双子塔的地契也归我私人所有，你可以私下称我一声鄂城大地主。但刚刚你说这_F_子的装饰，如果我不把这小屋搞玄乎点，能赚得到钱吗？赚不了A！」

显然，贾思文的回答避重就轻，绕开了蒋浩的疑问。

蒋浩暗自琢磨，可能真如眼前这个人说的一样，这家店越古怪，越能xi引到客人，比如说自己。

「我想找一份工作，你能帮我吗？」蒋浩试探x地问道。对于刚刚失去工作的他而言，一份新的工作至关重要。

贾思文眯着眼，「我的朋友，这里可是事务所A，专门介绍工作的好不好？只要钱到位，没有什么办不了的。」

在这样繁华的商业区，能有这样一个小屋的人肯定是位大人物，可能真没有什么能难着这个叫贾思文的人，但是他要的价，我一定支付不起。想到这里，蒋浩低下头，左手紧捏着自己ku子，「我，我没有钱......」

「没有钱不要紧A，可以从你的工资里面扣A，我这里有和『饕餮花呗』一样的支付手续，先工作，后付款，轻松一生，幸福一生！」贾思文似乎猜到了蒋浩要说的话，顺势解决了这困扰。

贾思文把刚从鼻尖上下滑的眼镜重新推了回去，右手摊在桌前：「所以说，你对工作有什么要求？」

一本正经的贾思文让蒋浩有点不适应，不适应的不只是这反差，还有对贾思文行为方式的不理解，但这些困惑和一份好工作相比，自是其次。

「学历要求低，无技术要求，没有实习期，早九晚五，工资递增，五险一金，周末双休。」蒋浩一字一顿。

贾思文拿笔记录着蒋浩的要求，头也没抬，「对工资有什么要求吗？」

「当然是越高越好！」可话一说完，蒋浩就开始后悔了，因为他本想说的是和自己能力匹配，可不知怎么就把心声说了出来。

「我这里有个文职工作，没有学历要求，也没技术要求，就是每天码码字，整理整理资料，没有实习期，月薪 2 万，逐年递增，五险一金，双休，早九晚五，还有很大的升职空间，有没有兴趣？」贾思文翻阅着文件夹，念着基础信息。

蒋浩咽了一口口水，不可思议地看着贾思文：「这个工作具体是做什么的？条件这么好，中介费一定很贵吧？还有，我会不会被开除？」

听到蒋浩的最后一句，贾思文知道他是动心了，贾思文又拨了拨自己本就不长的头发：「安心，He法工作，就是码码字，整理整理资料，而且你完全不用担心被开除，签多久，做多久，全凭自愿，当然中介费很高，第一年工资的 50%，第二年的 40%，第三年的 30%，第四年的 20%，第五年的 10%，第六年就不用了。我们悠游事务所的中介贷款项目是不是很Bang呀？」

「那你的意思是？」蒋浩心中还有很多不解，比如工资He同如何签，签多久，然后具体情况又如何，他希望贾思文给他一个完整的答复。

贾思文点点头，语气也严肃起来：「He同 10 年起签，不接受单方面的毁约，因为这是*阳He同，所以有一部分利益不受法律保护。但是我会切实维护你的He法权益，当然，我也会维护这家公司的He法权益。」

*阳He同的什么都不重要，只要现在能赚到钱，而且他都说了不受法律保护，只要我不想干了，他们也奈何不了我。况且 2 万的月薪，即使给他中介费 50%，我还有 1 万，这个还是逐年递减，完全是稳赚不赔的活儿。蒋浩盘算着贾思文说的一切，分析着这份工作的可行x。

「现在还早，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那家公司看看。」贾思文喝完手边的凉白开，起身扭了会儿脖子，往屋外走去。

蒋浩小跑跟上贾思文，他的话总是让人无法拒绝。

贾思文穿着睡_yi，靸着棉拖鞋，指了指两栋高楼左边的一栋：「工作地点就在那，第 14 层」。

蒋浩不敢问话，贾思文也不说话，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来到了「双子塔」。楼nei来来往往的行人并没有对贾思文的穿着_gan到诧异，好像大家都很忙，没时间去打量他。

「或许这就是这栋楼的魅力吧，大家都很忙，彼此冷漠也是一种生活方式。」贾思文按下电梯开关，自顾自耸耸肩。

电梯里人很多，只有贾思文一个人说着话：「所以我还是喜欢学生时代，无忧无虑，热情无人猜忌，行事无须顾忌，一切都是自然的。后来想了想，这和是否是学生时代无关，只和自己是什么样的人相关。」贾思文絮絮叨叨个没完，讲着老掉牙的大道理。

电梯到了 14 层，蒋浩侧身挤过身旁的人，第一时间窜出电梯门。他一刻也不想和贾思文在公众场He待下去，如果不是因为这份工作，他肯定早就和这个穿睡_yi、靸拖鞋行走在写字楼的人划清界限了。

贾思文出电梯反倒从容许多。身旁的人似乎都有意和他保持距离，宁愿彼此挨得更近更挤，也不愿意靠近这个奇怪的男人。

14 层办公企业并不多，出电梯的写字牌上分别是 1401 的「黑框文化传媒公司」和 1414 的「加一秒科技公司」，其间的 1402—1413 像是并不存在一样。

贾思文看蒋浩望着写字牌，在一旁解释道：「1401 的『黑框文化传媒公司』是一家规模比较大的公司，把原先写字楼规划的 1401—1413 并到了一起，你准备入职的『加一秒科技公司』也很有趣，执意要用 1414 的楼牌。」

蒋浩环顾 14 层，除了被节能灯照着的白瓷地上映j出他俩的影子外，再无别的影子。

贾思文领着蒋浩向左拐，1414 的楼牌挂在墙上一隅，旁边是「加一秒科技公司」的亚克力板，干干净净。

蒋浩从玻璃门外偷瞄了一眼，屋里虽说亮着灯，但安静得蹊跷，_gan觉不到一丝「双子塔」中办公者应有的忙碌。

贾思文拉开玻璃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相信你会签这份He同的。」

蒋浩走入「加一秒科技公司」，百来平方米的办公室里，十来张办公桌上整齐地码放着各类办公用品。饮水机、微波炉、空气净化器、冰箱等设备新得发亮，好像从没有人用过一般。但问题是，这百来平方米的办公室除了他和贾思文外，再无别人。

蒋浩有许多话想问贾思文，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准确来说是不知该从何说起。这眼前的荒诞，让他怀疑起发生的一切，贾思文的职业假笑也没了刚才的暖意，愈显*冷。

「这是家科技公司，全程互联网便签办公，任务置顶发送到传真机里。你可以看见，每张办公桌旁都有一个类似传真机的小仪器，每天的工作任务会从传真机里吐出，你来上班的时候直接跟着便签干活就行了。是不是很奇特的一种办公方式？当然，你可能还要问这家公司有多少人，这就属于商业机密了，作为中介的我肯定是要保密的啦，我唯一能保证的就是你的工资待遇和工作安全。」贾思文最后的「工作安全」四个字说得掷地有声，好似专门为打消蒋浩的顾虑而刻意拉高嗓门。

「你确定这家公司能提供你之前说的待遇？还有，这家公司的考勤和工资发放是什么形式？我总不可能一个人都见不到吧？如果连行政和财务都见不到，我的工资怎么领？绩效又怎么考核？」蒋浩不断抛出疑惑。

贾思文眨了下眼，「当你第一天入职的时候，你所在的传真机就会弹出便签，你按照上面的要求输入你的资料信息就行了，如果实在有问题，可以来我的事务所找我，毕竟售后_fu务也是我们悠游事务所工作的一部分。」

贾思文这番话给了蒋浩不小的底气，毕竟他的事务所就在这楼下，要是有什么情况，可以直接去找他，主动权在自己手上，大不了辞职，一走了之。只不过这 10 年起签，总有藏着猫腻的_gan觉，但这么高的工资对于他这个三无青年，又是不小的诱惑。

想到这些，蒋浩下定了决心，准备在这家诡异公司工作一段时间再说，缓兵之计也好，给家里一个交代，「我决定签这个He同。」

「这是个明智的决定，我的朋友。」贾思文不急不缓地从睡_yi里掏出两份He同，示意可以当场签约，贾思文半开玩笑，「我觉得你可以先把He同拿回去看看，然后考虑几天，毕竟起签就是 10 年，还是慎重的好。」

贾思文的话术完全压低了蒋浩的心里防线，他开始认为，这个叫贾思文的男人除了行为举止怪异外，nei心却是个讲究的商人，是可信的。

蒋浩接过He同，粗略地翻了一遍，「好的，我回去看看，我会在这两天给您答复。」

「喊『您』多见外A，我们是朋友嘛。如果考虑好了，可以来我的小屋找我。」贾思文笑了笑，把另一份He同收回了自己的睡_yi。

临走时，蒋浩又看了一眼这办公室，如果第一眼给他的_gan觉是诡异，那么这一眼他_gan觉到的反倒是熟悉，百叶窗上的塑胶条被中央空T的冷风吹得哒哒响，既不*森，也不恐怖。

蒋浩回到自己的He租屋，其他两间_F_的租客还在上班，只有蒋浩一人在家，他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翻着He同。

除了「10 年起签，不得单方面毁约」这一条，He同的一切都显得很平常。蒋浩不禁开始琢磨起贾思文说的那句话：「我会切实维护你的He法权益，当然，我也会维护这家公司的He法权益。」

这个叫贾思文的人究竟是谁？在鄂城最繁华的「双子塔」中间有座小楼，非富即贵，肯定是跑不了的。可是他的小楼和他本人，为什么从未在鄂城听说过？想到这些，蒋浩又翻了翻He同，反复思量。

就这样折腾了yi_ye，蒋浩洗了个澡，捯饬了下自己，再度前往悠游事务所。

2000 年 4 月 2 日

「我知道你肯定会来，我的朋友！」贾思文在院子里给水仙浇着水，顺势给站在篱笆外的蒋浩打招呼。他还是D副眼镜，穿着松垮的睡_yi，没有一点变化。

听见院子nei贾思文的招呼声，蒋浩也礼节x地挥了一下手。篱笆栏咯吱作响，中间的两栏缓缓打开。蒋浩看了会儿这「全自动」的篱笆栏，又望了望在院nei挂着笑脸的贾思文，终是走进了院子。

贾思文放下灰铜色的复古水壶，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按钮，对着篱笆栏一按，篱笆栏又缓缓关上，「智能篱笆栏，你看家护院的好伙伴。」

蒋浩来到贾思文空空的办公室里，坐在椅子上，重新又翻阅了一遍He同，挺直了yao杆，郑重其事地把He同端正地放到面前：「贾先生，我打算签这份He同。」

「好A，」贾思文点点头，随后从桌边的笔筒和抽屉里拿出签字笔和印泥，推到桌子中间，「那么在签之前，我还是想强T一句话，He同一经签订，就此生效，任白云苍狗，誓言不变。」说完「誓言不变」四个字后，贾思文抹掉了招牌假笑，严肃起来。

蒋浩看愣了神，但想到贾思文x格可能比较中二，就没多加在意。他从桌子上挪来了签字笔和印泥，准备在He约上签字画押。这时贾思文站了起来，佝偻着yao指着签字上面的一行下划线：「先写年份，大写的， 10 年起签。」

「嗯，嗯，嗯，10 年，10 年......」蒋浩嘟囔着「10 年」，他只想赶快拿到这份工作，让工作能最快地顺利衔接起来，不让父M_察觉到又丢了工作的事。想到这儿，蒋浩拿起笔，在下划线上写上大写的「拾年」，签上自己的姓名并按上手印，一气呵成。

蒋浩嘘了一口气，总算是解决了一桩心事。

贾思文等蒋浩按完手印，递了张*纸巾，自己也签上了字：「因为我是中介者，『加一秒科技公司』授权我代替他们签约，你前 5 年的工资会先打到我的账户，然后我按之前谈好的比例分你，这也是为了保障我的权益。但你可以放心，我会确保你的利益，任白云苍狗，誓言不变。」

贾思文按上押的一刹那，印记处闪过一道白光，晃了蒋浩的眼。

「刚刚那是啥？」蒋浩直瞪贾思文。

一个黑色的细小管状物从贾思文的睡_yi袖口处缓缓伸出，不时亮一下，「我每次签约的时候，都会照一下，以示He约的神圣x。」言毕，贾思文袖口的黑管又闪了闪。

蒋浩暗自骂了句「疯子」，看着一脸得意的贾思文，「那么，贾先生，我什么时候可以开始上班？」

「现在就行A，我的朋友！早上班，早领工资，多好的买卖！」贾思文将袖里的黑管抖回了袖口，整理着属于他的那一份He约。

「哦，这份He同是你的，别忘了带回去。」贾思文回眸看了看刚站起来的蒋浩，示意他别忘了He同。

「那贾先生，我现在就可以去上班了，是吗？」蒋浩站了起来，想再确定一遍He约是否生效。

贾思文摊开双手：「为什么不可以呢？这是『双子塔』的门禁卡，别忘了拿。」一张墨绿色的磁卡，推向了桌子的另一端。

蒋浩拾起门禁卡，把椅子往里推了推：「那么我就先去公司了，这两天麻烦您了。」说完，蒋浩转身向小屋外走去。

「别『您』A『您』A，我们是朋友！」贾思文背对着小门，看着空无一物的书架，随手将He约丢了上去。

书架上的He约，慢慢消失在光线暗淡的书柜夹层里。

蒋浩不疾不徐地来到「双子塔」A 座，刚来到 1414 的门口，玻璃门上便贴着一张便签，上面写着：「您好，新同事，得知你今天正式入职，『加一秒科技公司』_gan到万分荣幸，您的办公桌号为 7，希望将来我们能有个愉快的He作。」便签的最后，还写着两排小字：「每次便签读完，请丢至垃圾桶nei，谢谢He作。」 

蒋浩读完便签，顺手撕下，掷到了玻璃门nei的垃圾桶里，向 7 号桌走去。

7 号桌在一进门往里数第三排，是最靠外的一张。桌上和一般办公桌无异，笔筒里准备好了各色的记号笔，桌上是缠好线、摆在一旁的笔记本电脑，剪子、小刀、笔记本、纸巾等用品应有尽有。唯一不同的是，桌角右上方的便签传真机器闪烁着绿色的信号灯。

蒋浩坐在椅子上，莫名的拘束让他只敢坐在椅子的前端。他还没适应椅子，闪烁着绿色信号灯的传真机就「扑哧扑哧」地弹出便签。

蒋浩吓得往后一避，办公椅的滑轮借着这力，向后滑行直至碰到后面的椅子。蒋浩左手紧捏着办公椅的柄把，发起抖来，脑里一片空白。

传真机里的便签似乎可以被自动截断，齿痕整齐的纸片落到办公桌上。

蒋浩T整了下呼xi，抿了一口口水，拾起纸片，读了起来：「1.上班时间早九晚五，周末双休。2.工资每月 14 日发放，前 5 年发放至『悠游事务所』账户。3.本公司一切指令通过便签传达。4.本公司便签一经阅读，无特殊安排，立即遗弃。5.入职第一天可提前下班。」

蒋浩读了 3 遍便签，又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办公室，才稍稍镇定下来。他将便签扔入垃圾桶nei，再次向四周张望了一番，踉跄地跑离办公室。14 层楼空无一人，1401 的「黑框文化传媒公司」大门紧锁，他拼命地拍打着电梯的向下键。不知道是蹊跷还是他运气好，恐怖片里的故事并未在这里发生。几秒之后，一个电梯开了门，蒋浩一个猛子钻了Jin_qu。

电梯里的人不少，他们似乎_geng本就不在意有人冲上电梯，各自低着头。而蒋浩见电梯门关闭，终于静了下来。

出了「双子塔」，蒋浩向贾思文的院子跑去，路上不少行人被他撞得站不稳脚。有趣的是，当他一踏入悠游事务所院子的范围，就一个行人也没再看见，怪象之下，他跑得也就更快了。

贾思文正在院子里浇花，蒋浩还没靠近，篱笆栏便自动开启，只不过这次贾思文什么都没做。

「怎么？工作不适应吗？是不是担心有超自然现象发生？安心啦，什么都不会发生的，传真机里弹出的便签是正常的工作信息，时间久了你就会明白，也会习惯的。」贾思文只顾着浇花，头也不抬。

「不，不，我一直觉得这个办公室诡异，为什么 14 层一个人都没有？为什么我还没Jin_qu，就看到玻璃门上的便签？为什么我一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桌上的传真机就弹出了便签？」蒋浩喘着粗气。

贾思文抬头看看双子塔 A 座，「每天打扫的阿姨会来 14 层，怎么能说 14 层没人呢？玻璃门上的便签应该是入职欢迎吧，很温馨，别害怕，这不有我呢？还有你一坐下就弹出便签，那只是巧He。别紧张，这份工作的确有点怪异，但我还是那句话，这世上早已没有鬼、神。」

「我说万一，万一.......」蒋浩的话再度被贾思文打断。

「没有万一，那里是『双子塔』，整个鄂城最著名的商业楼，金融、文化、科技产业的中心！如果那里有问题，整个鄂城都会知道。但现实告诉你，那里没有任何问题。」贾思文放下灰铜色的复古水壶，双手搭在蒋浩的肩上。

如果 14 层真的有问题，作为地标的「双子塔」，怎么会没有人知道呢？这般的猜忌无疑是杞人忧天，蒋浩看了看贾思文，「贾总，我相信你所说的。」

「叫什么总A，你这个就太见外了！叫朋友！」贾思文爽朗地说。

客tao一番后，蒋浩告别了贾思文，回到出租屋，躺在自己_F_间的_On the bed_。他_gan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他并不是一个喜欢挑战新鲜事物的人，只是迫于失业，不得不这样选择。他多想找个人分享一下他这两天所经历的一切，可是人际关系颇差的他，翻遍了手机整个通讯录，都未找到一个可以诉说这两天的经历的人。

但这样的想法只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猛地从自己卧室的_On the bed_坐起，「要不辞职吧？」他暗示着自己。

枕头边的手机突然响起，蒋浩撇过头去看，屏幕上写着两个字「老_M」。这几天他一直没给家乡的M_亲打电话。

蒋浩在犹豫，这电话他接还是不接....

「哎，_M，有什么事吗？」蒋浩轻声问道。

M_亲似乎听出了蒋浩语气的不对劲，第一反应是：「浩，是不是又失业了？」

失业二字犹如一_geng针，shenshen地扎入蒋浩的心里，好面子的蒋浩立马辩解：「没有，怎么会失业呢？我过得好好的。」

当一个反问句后面接上一个陈述句，就如同肯定了某个事实。知子莫若M_，M_亲宽慰道：「实在不行就回来吧，你才 27，还年轻。」

蒋浩看着床头柜上的He同，左手捏成拳又松开，绷着的脸犹豫了片刻，也松弛开来，「_M，我没有失业，但是跳槽了，我来到了一家新公司，叫『加一秒科技公司』，福利待遇比之前的公司都好......」

M_亲显然是不相信蒋浩的话，又或者蒋浩说过太多这样的话：「浩，真的没啥，回家重头开始吧？_M也想你了。」

「_M，我真的找到工作了，我把He同拍下来给你看，你等等。」蒋浩急了，他立马挂了电话，掏出手机给这He同拍起了照。对薪资待遇等刻意地放大，而He约时间却刻意避过。他拍得很仔细，生怕M_亲会疑虑。

蒋浩按下确定，一连 20 来张相片向M_亲的手机发送。

大约过了 5 分钟，蒋浩的手机再度响起，他刚按下接听，M_亲的宽慰声增了几分力度：「浩，我就知道你有出息，这是个好工作，一定要珍惜A......」

M_子二人有了说不完的话，有现在，也有未来。

2000 年 4 月 3 日

这是蒋浩去双子塔 A 座 14 层的第二天，也是正式上班的第一天。

一楼大厅里往来行人匆匆，不乏鄂城各业j英。蒋浩看着这些曾经只能在电视里看见的大人物如今居然在同一栋楼里办公，有了种莫名的自豪_gan。

随着电梯层数的上升，心脏的动率也不断往上提，不一会儿，电梯停到了 14 层。

在离开电梯的一刹那，蒋浩回过头看看旁人的反应，大家依旧面无表情。路人的反应这次给了蒋浩底气，「可能这真没什么吧，要不然按照恐怖片里的镜头，他们应该是非常恐惧这 14 层。」

蒋浩向 1414 走去，顺带看了看 1401 的大门，这家公司依旧大门紧锁，如果要说诡异的话，1401 比 1414 更诡异，至少 1414 还有人上班，哪怕只有蒋浩一个人。

1414 _F_间里的摆饰和昨日一样，只不过垃圾篓里的便签被清干净了。蒋浩坐回自己工位，注视着便签传真机的变化。蒋浩不敢放下警惕，生怕这传真机咋咋呼呼又把他吓着。

办公室里只有蒋浩一人，过分的安静随时间流逝让人备_gan压抑。他看着墙上的圆盘时钟，思考着这究竟是一家干什么的公司。

当钟的时针指向 9，分针指向 12 时，便签传真机响了起来，蒋浩四处张望。

一张便签缓缓探出，落在办公桌上，蒋浩向后靠了靠，迟疑了许久，才拿起便签：「1.打开电脑，将桌面第一个文件发给以下联系人。2.桌面第二个文件打印 20 份，在今天分别寄给以下联系人。3.签收快递，并把发票放到公司前台左边第一个柜子里。4.将今天各工作完成时间写成便签，贴在桌子上，到时间准点下班。」

便签上的信息都是一些非常基础的活，为什么要以这样的方式来交代工作？给自己这么高的工资，完全可以多雇些人，或者不用租这么贵的办公室......蒋浩看着便签，胡思乱想。

过了半小时，蒋浩以这样的理由说_fu了自己：「既然便签纸能按时出现，那么这间办公室nei肯定有『监视』设备，也许领导正在暗中观察。」 

工作的nei容很简单，蒋浩机械式地按着便签上的要求*作，不断地复制、粘贴，然后群发邮件。文件的另一头究竟是谁在接收，他们又是和「加一秒科技公司」的哪位同事对接，蒋浩都不知道。但好在对于学历不高、没有什么专业技能的他来讲，只要工作稳定、薪资待遇不错，就很好了。

蒋浩将便签纸上的第一项任务完成妥当，便在桌上趴着小憩一会儿。

午休时间是中午 12 点到下午 2 点，蒋浩点了一份外卖，便开始在办公室里晃*，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虽说心底慢慢接受了这家公司，但出于好奇，蒋浩想瞧瞧别的_F_间里会有着什么。

储物间，正常。

会议室，正常。

前台，正常。

会客室，正常。

......

蒋浩小心翼翼地贴近_F_nei每一个角落，希望能找到点端倪。还有一间小间他没Jin_qu过，上面的挂牌写着「经理办公室」5 个字。

蒋浩暗自吐槽：「经理会不会一直在办公室里看着我A？如果是这样，我刚才翻办公室不就被他发现了？」

蒋浩立马抬头看办公室里的天花板和各顶角，再次检查有没有摄像头。

没有，至少没有明显的。

「如果有经理的话，他总不可能比我来得还要早吧。」蒋浩不再多想，门也没敲，就推开了『经理办公室』的玻璃门。

什么都没有，经理办公室什么都没有，没有人，没有桌子，没有椅子......

蒋浩挪身出去看了看玻璃门外挂着的『经理办公室』5 个字，又将头探了进来。

「怎么什么都没有？」蒋浩拉上门，回到自己的 7 号工位。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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