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时间能倒流,我不愿再伤害你。】
【我不愿再伤害你──如果,时间,能倒流。】
这真是一句最真诚,也最无用的後悔。
然而尽管无用,但它毕竟,还是一句後悔。
庄景玉从未想过像黎唯哲这样高傲霸道的人,有一天,竟然也会有,後悔的时候。
就像他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黎唯哲刚刚所说的那一切,和shenshen隐藏在那一切背後的,某个呼之Y_u出的回答。
可是庄景玉也知道,如果他不是因为自己心里有鬼,因为他自己对那回答也隐隐有所企盼和期待的话,那他又干嘛会觉得紧张和恐慌呢?他明明只需要无视就好的;他明明只需要不屑一顾就好的;他甚至可以以此来报复黎唯哲,就好的。
但是偏偏,他听完以後的全部,也是唯一的反应,竟只有如雷狂鼓的心跳,与砰然花开的心动。
或许人生还那麽长,除了楚回以外,这世上总该还有别的一个什麽人,能够让他相信爱情;只是庄景玉从未想过也难以置信,最终让他产生了去爱的渴望与被爱的温暖──这一番_gan觉的人,竟然会是那个,曾经伤他入骨甚至毁他一生的,恶魔,黎唯哲。
他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真的,已经一个人寂寞忍耐了太久太久,所以现在不管任何人,哪怕只给予他那麽一丁点,甚至还分不清辨不明究竟是真是假的温情好意,都足以成功收买他的心了呢?就像黎唯哲,是不是也是
因为,终於玩腻厌倦了苍白纤细的j致美少年,所以现在,哪怕是对著像自己这样一个土气沈闷的平凡男生,也都会觉得值得一玩──因为好奇,和新鲜。
尽管他这一次的“玩”,看起来,似乎很有几分认真,与真诚的成分,在里边。
庄景玉忽然不敢再往shen继续想下去了。他现在最想要做的事情,只是将脑袋shenshen,shenshen地埋进那一片,干燥而苦涩的黑暗里去;埋进那一片,永远不用去揣度人心,所以也永远不会受到伤害的,安全无比的黄沙里去。
哪怕整张脸都被尖锐冰冷的沙粒划痛到鲜血淋漓,伤痕累累,却也不愿意抬起脑袋,去面对那一份遥遥难以知,惶惶不可测的,忐忑将来。
人一旦绝了期待,那就是无敌的。
庄景玉决定把自己当成一个_gan情上的死人。他将自己寂寞无_geng的漂泊灵魂,一寸又一寸,越来越shen地探向那一片,足以呛人窒息的安心土壤之中;却将那些,也许能够让他得到幸福快乐的无数可能,越来越远地埋葬在身後那一片,寥廓无垠的寂寞穹苍。
这样就可以了。他想。
这样,就安全了。他轻轻呼xi一口,如此恍惚地想。
因为这样,除了他自己以外便谁都不会知道,也谁都不会看得出来,其实他,是有多麽多麽,想要去相信,黎唯哲。
──世上大概再不会有,比庄景玉现在,还要更加矛盾复杂的纠结心情。
他想要去相信黎唯哲, 因为就算已经打定主意庄景玉也很难想象,要整整一生,都如斯寂寞地shen埋在混沌沙土之中;然而他毕竟不能去相信黎唯哲,因为比起得救的_gan动他却更加害怕,自己的结局会和上次恋爱一样,尽管期待和付出了那麽久那麽多,但是他最终得到的,却只是一场转瞬即逝的绚烂花火── 一秒锺的辉煌绽放,而後,徒只留下余生一地,冰冷破碎,无边无际,甚至,更加shen重的,寂寞灰烬。
在与楚回相处的那段光Yin里,庄景玉还不太懂得究竟应该如何去爱,他只是本著自己的_gan情与天Xi_ng,爱得很真心,也很用力;於是後来等楚回走了,他在经历了迷茫,恐慌,痛苦,绝望**这麽这麽多,锥心刺骨的_gan受以後,唯一恍然学得的东西便是,人一旦有了依靠,就会期待无休无止地,永远依靠下去。
那种想依靠而不得的_gan觉,如果你真的有真真切切地体会过一次,那麽就该知道,那何止,只是一点点心酸难过,而已。
所以庄景玉不会再给任何人这个机会。
所以这一次,庄景玉不会再给黎唯哲这个,或许有朝一日,会伤害到他自己的机会。
这个时候黎唯哲站在庄景玉的身後,手指温柔,一_geng一_geng,开始往蛋糕上ca起蜡烛来。他的动作很小心,眉目神情,甚至近乎於虔诚。蛋糕上偶尔因为外力而不小心流淌化开的浅紫色*油,恰似黎唯哲此刻心底,那一片满满四溢的rou_ruanshen情。
点上蜡烛,黎唯哲大手一扬乱乱揉了把庄景玉原本整齐的黑发,薄薄的zhui唇仍旧贴在对方小巧冰凉的耳垂边,一开一He,轻声说道:“**来,许个愿吧。”
庄景玉茫然不知该许什麽。
他没有这样的经验。
垂下眼睛怔怔望著,那二十一_geng正温暖燃烧著,并且被黎唯哲特意摆成了桃
心形状的蜡烛们,庄景玉犹豫了一下,略显局促地开口:“诶?吃、吃这个以前**原来还是要**许、许愿**的吗?”
【吃生日蛋糕以前原来还是要许愿的吗?】
这是一个多土多傻气的白痴问题A。这是得一个多土多傻气的白痴家夥,才能问得出口的白痴问题A。
──如果是以前的黎唯哲,以及现在的任何人,都应该会像上面那样想没错。
然而此时此刻这里没有别的任何人,而只有他们;并且黎唯哲也已经不再有同於,以前的那个混蛋恶魔。
他听见庄景玉这麽问,什麽嘲笑讽刺的话都说不出来,而只_gan觉到一片,满满当当的心疼。
当然黎唯哲很知道,在这个从来就没有公平可言的冷酷世界里,像庄景玉这样穷困潦倒,一无所知,或许终其一生的奋斗拼搏,到头来也只能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寒酸小人物,实在是有太多太多,无论哪里都不缺庄景玉这一个**
但是黎唯哲没有办法忍受,竟然会是他所喜欢的人,曾经陷入并且习惯,这样与生俱来,命中注定的,苦难。
就算庄景玉现在遇到了自己,而自己当然绝不会再允许这样的苦难陪伴著他剩下的人生如影随形;可是在那一段自己未曾出现的岁月光Yin里,苦难的烙印,以及那一份忍耐苦难的韧Xi_ng,却已经shenshen刻进了庄景玉挺直的脊梁,与沈默的骨血里。
其他任何人若是能够做到这样,黎唯哲都可以毫不吝啬地对其表示钦佩赞扬;唯独庄景玉,黎唯哲却希望,他永远,永远,都不要有机会,去学会这份坚强。
有他在,庄景玉什麽,都不需要自己扛。
因为他喜欢他;因为他是他这一生,第一次,唯一一次,并且也是最後一次,真正,并且shenshen,喜欢上的人。
虽然黎唯哲至今为止也没能想通其原因,但是原因之於爱情,之於他来讲,从来都不重要。黎唯哲是一个从来都只看重结局的人。尤其这一次,他不仅要有一个完美的结局,而且,他还要享受一个完美的过程。
轻轻拨开一缕从庄景玉额际斜斜低垂下来的发梢,黎唯哲眉目温柔地往两旁一展,微微笑了笑:“是A**要许愿。”
沈默几秒,他声音渐低,又道:“如果恨我,想要诅咒我,那麽趁这个机会,应该是最灵验,最好的。”
庄景玉一听也忽然笑了。他的耳_geng微红,zhui巴一抿,竟开始结结巴巴地争辩起来:“你**你怎麽可以把我想得这麽坏**我、我麽可能会做,这、这种事情呢**”
顿了顿,双手不自觉地往下移开,紧紧绞住_yi摆,指节因用力而青白泛滥得厉害:“**更、更何况是**这麽**美好的时刻呢?”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的确是在笑著的。然而当薄薄的眼睑一眨,长长密密的睫毛rou_ruan覆盖下来的瞬间,一滴晶莹透亮的水珠以令人惊叹的速度温柔坠落,转眼,蛋糕上一只蜡烛的火光,便就此暗淡熄灭。
生活的苦难并没有折弯他的脊梁,强加的冤屈也并不能使他自暴自弃,自甘堕落;甚至是楚回的欺骗与背叛,虽令他_gan到万分折磨,痛苦不堪,但毕竟,也没能B得他走上末路和绝望**
曾经有过那麽那麽多的痛和累,酸与苦,但他,却都没有哭。
可是现在。可是,现在呢。
他竟然被黎唯哲,或许只是因了*之心而随手施舍的那一点点*漫善意,就恍惚落下了,多年不见的陌生泪珠。
是他变软弱了,还是黎唯哲,变得更加强大了。
“**许不出来吗?”
良久,那个变强大的人在庄景玉身後轻轻开口。但听语气,倒仿佛并未有不耐烦。
“呵呵,也对,你这麽好,一定说不出口什麽恶毒的诅咒,也许不出来什麽恶毒的愿望,”黎唯哲说著低低一笑,倾身吻了吻庄景玉渐有暖意升腾的左侧脸庞(或许有意无意,是在吮去那一行触目惊心的冰
凉泪痕),温柔建议道,“这样吧,让我来给你讲几个例子,当做参考,好不好?”
庄景玉因为刚才落了泪,所以现在很有几分不好意思。更因为黎唯哲的吻而觉得愈发局促难安,便整个儿将脸别向了右侧去,对於黎唯哲的建议,不同意也不否认,只
继续坚定地奉行沈默是金。
黎唯哲见状笑了,想了想,开始一句一句慢吞吞地讲出,他的“诅咒愿望”来:
“嗯,首先,第一个,希望黎唯哲永远受到良心的谴责,一生一世,受尽折磨。”
庄景玉的body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再来,第二个,希望黎唯哲永远逃不出庄景玉的手掌心,永远都必须陪伴在庄景玉的身边,保护他,关心他,珍惜他,疼爱他**永远,都必须要听他的话。”
庄景玉的body霎时僵住,无法动弹。
“最後,第三个──”
黎唯哲似乎很懂心理学,正讲到关键高Ch_ao的第三点时,他却偏偏,就停住了。
整间屋子此时,只剩下彼此交缠渗透的心跳呼xi,以及从音响里,某一阵舒缓典雅,清幽空灵,宛若流水那般徐徐淌过的,柔美钢琴声。
然後黎唯哲轻轻捧过庄景玉的脸。这一次,他不再宠溺地任由庄景玉逃避躲闪,也不再体贴地蒙盖住对方那一双,软弱胆怯,不敢,亦不愿,正视真相的懵懂双眼。
於是他们终於对视了。尽管一个主动一个被迫,然而毕竟,是直直,shenshen地,凝望注视向了,彼此的眼眸。
庄景玉的眼睛没什麽变化,依旧如往昔那般rou_ruan清澈。虽然此刻其中稍显出了几许惶恐忐忑,看不出究竟是排斥还是期待,但是黎唯哲更愿意相信,那是後者。
庄景玉微微抬著头,以一个斜上仰望的角度,怔怔看向黎唯哲。记忆中,这是他们相对凝望时,常有常用的一个姿势;然而略有不同的是,这一次,迎面落进庄景玉瞳孔里的目光,却是和以往,大不一样。
没有了不屑一顾,没有了霸道威胁,没有了嘲讽轻蔑,也没有了*戏谑**取而代之的,只是一派温柔肆意的shen情。
而就是这样一双shen邃沈静的眼睛,大得仿佛包罗了天地万象穹空寰宇,却又仿佛只小得,其实只容纳了一个渺小卑微的庄景玉,仅此而已。
看见黎唯哲眼底的漩涡越来越shen,那种似乎又要被xiJin_qu的_gan觉,越来越沈。
伴著愈入佳境的音乐声,黎唯哲忽然闭上眼睛凑上前,一口含住了庄景玉冰凉*润,微微颤抖的眼皮。唇*轻动吮xi良久,直到将那方眼皮之下,不知已酝酿了几时几许的泪意水汽,全部都吞进了自己躁动不安的body里,这才终於,起身放开了庄景玉。
然後他的眉心缓缓往两旁舒展伸开,唇角一扬眼睛一弯,轻声说道:
“第三,希望黎唯哲,日後患上绝症──”
庄景玉一听霎时脸色大变,立马惊得想要从座位上弹跳起来。
却是被黎唯哲温柔地按住了肩膀。
“**病症是,如果没有庄景玉,就**活不下去。”
“**”
庄景玉的世界瞬间回到大雪茫茫。触目所及天地远近,结满一片,Y_u坠的冰霜。
黎唯哲见状若有若
无地叹了口气,却什麽话都没再多说,直接又是一口,就那麽温柔似吻地含了上去。
温暖*润的口腔,直击,花香满园的心_F_。
黑暗中,庄景玉听见自己的声音恍惚响起,幽幽如风,害怕地问著黎唯哲:
“你这是,在做**补偿吗?”
黎唯哲听後笑了,松开口,回答得爽快干脆:
“是A,是补偿。”
庄景玉_gan觉到自己的心脏狠狠停跳了一拍。
“**可是我伤害过很多人,却只,补偿了你一个。”
庄景玉茫然不知该接什麽。
黎唯哲顿了片刻,忽然微微抬高了点身子,将下巴轻轻抵在了,庄景玉毛茸茸的头顶上。
“**所以你该知道这不是补偿,这不止,只是补偿。你该知道**你该知道的。可是现在,至少现在,你不愿意听我,说出真正的理由。”
他这样开口讲。
“不过我也没有忘记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如果你愿意,只要你开心,那麽你想要当多久的鸵鸟,都没关系。”
黎唯哲略起胡渣的下巴,在庄景玉头顶那一片温暖绵密的黑色丛林里,如同顽皮的孩子似地,小小地蹭了蹭。彼此都顿时产生了一种,仿佛融化在了对方body里一般的,美妙酥麻。
“因为我可以等你,等你亲口跟我坦白的那一天。等你,主动让我知道的那一天。”
“**”
庄景玉shenshen望向黎唯哲的眼睛,无能为力地看著那里边的自己,愈变愈渺小,愈退愈遥远:原来风雪,终於彻底模糊了他的世界。
不等黎唯哲第三次张口含住他的眼皮,庄景玉半仰起头,一脸的失神恍惚,茫然无措,两片苍白干涩的zhui皮,仿佛只是在无意识地chou_dong闭He:
“太奇怪**太奇怪了**你毁了我,可是现在,又为什麽**要对我这麽好呢**”
本章未完...
=== 华丽的分割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