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很安静。如同一块石头扑通一声坠落河流,无数波痕缓缓*远飘散,水泡乍隐乍现,余音嫋嫋漫远──
那样沈闷窒息,吞没一切的安静。
黎唯哲静静看了庄景玉一会儿,一直似笑非笑的唇角忽然奇异地向上扬起,弯出了一个半月牙形的漂亮弧形。他本就容貌出众,如今这副亦正亦邪,有点坏又有点痞的Xi_ng_gan模样,实在可以说是,英俊得惊人了。
他缓缓放开庄景玉早已被捏得发红肿*的下颚,手腕一翻,Mo上那一片因长期泡图书馆而显得血色全无的苍白皮肤,一边细细摩挲,一边轻轻开口。
“你刚刚说什麽。”
他顿了顿,眼睛微微眯起,不知道能不能算是笑了一笑。
“给我,再说一遍。”
任何人都能够听出黎唯哲,在这一番压抑忍耐的心平气和之下,正狂乱翻涌著的疾风暴雨。
庄景玉困惑地眨了眨眼睛,神色间流淌过些许茫然。大概他是不明白,自己明明已经讲得那麽清楚,而且都已经讲过了两遍,怎麽黎唯
哲**还会没听清楚呢。
困惑中他_gan到对方修长分明的手指从自己的侧脸一寸一寸缓慢滑过,指尖和掌心,都带著一gu难以言状的,干燥的温暖。这_gan觉和记忆中楚回永远冰冷寒凉的手掌形成了强烈鲜明的对比,却又渐渐奇异地,He而为一。冷暖交替的瞬间,过去和现在已经无法分辨,庄景玉怔怔站在原地,懵懂仿佛时光倒退,恍惚不知今夕何年。
他竟然会在黎唯哲的面前,生出了一种,其实岁月依旧,而那人从未离开的错觉。
他竟然会把楚回不曾给予他的温情和温度,幻想成了黎唯哲,触碰他时的温柔和温暖。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麽了。楚回和黎唯哲在现实里的界限分明是那麽清晰可辨,然而在他的心底,却是越来越找不到一条色彩鲜明的边。
时空在这里裂了缝。shen不见底的气流漩涡,倒灌而入的凛冽狂风,是冷是暖,自有心得。
庄景玉_gan到自己迷失在了雾气,和风暴中。
茫然间他近乎本能地开口:“我**我要**见萧岚**”
一字一句,说得小声而坚定,缓慢却清晰。
和第一次骤然降临的绝对安静有所不同,这一次,当庄景玉的话音刚落,整间屋子便瞬间响起了一阵,齐刷刷的倒抽冷气声。
而黎唯哲面无表情了几秒锺,忽然神色微动眉梢上挑,竟是真的,笑了一笑。
他慢慢收回撑住墙壁的手,缓缓站直了身子。即便不俯身迫近,足够高大的身形也能够将单薄瘦削的庄景玉,完全笼yinJ在他的Yin影范围之nei──而且还是绰绰有余。此时午後的阳光透过右面那一扇巨大清澈的落地窗直直Sh_e进屋nei,晕染出一大片明晃晃的灿金色,闪耀得令人有些睁不开眼睛。黎唯哲低头看看庄景玉那一半隐逆在光线之外,一半被阳光落满覆盖的“Yin阳脸”,眼底眸色几经变幻,眼看就要打破怒气爆发的临界,却忽然莞尔微笑,语气里带著与生俱来,一如既往的命令高傲,懒懒开了口。
“好A,我可以带你去见萧岚。”
说完故意忽略对方瞬间神采飞扬的目色,以及自己心底那一抹一闪而过,隐隐作祟的不悦,黎唯哲转身往墙面一靠,双手ca进ku袋,扭头贴上庄景玉软软凉凉的後耳_geng,模样一如方才的亦正亦邪,眉目间的笑意,轻佻而痞劣。
“那还是刚刚那个条件。”
“**求我。”
过於靠近的距离,和耳畔袭来的,那一gu独属於黎唯哲的暖*暧昧的气息,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但总归是将庄景玉从刚刚恍惚的迷失里,给狠狠拽醒了出来。
他对准焦距转头望了黎唯哲一眼,无自觉的动作并未让他意识到,那一刻在他的眼神shen处,除了一贯的愤怒和酸涩,竟然还闪烁著,他本来绝不可能暴露在黎唯哲面前的卑微与软弱。
“为**为什麽**”
也许是因为黎唯哲实在靠得太近,也许是楚回在记忆里再次出现,又也许是因为,他真的已经坚强疲惫了太久的缘故,总之此时此刻,倾吐发Xie的Y_u望难得击倒了庄景玉曾经坚不可摧的喉咙。忍耐多时的字句,从划破的伤口,如风般蔓延开去。
“为什麽**为什麽**要这样为难我**”
“有意思
吗**很好玩吗**”
从以前到现在,从欺负戏弄他,到以欺负戏弄他为乐──这背後的原因,庄景玉是真的,想不明白。
他的确是太普通太平凡太单纯**也实在,太无知了。
毕竟和那个世界相隔得太远,庄景玉_geng本没有办法了解,一个打小含著金汤匙出生,自幼_yi食无忧生活富足,一直想要什麽就能得到什麽,一向什麽都不用做,就能轻易得到周围人豔羡倾慕的眼光──这种早已被老天惯坏宠腻的霸道家夥,是没有办法容忍,一个凡人对他的反抗,和无视的。
人人都必须要顺著他,人人都必须要_fu从他,人人都必须要注视他──
怎麽可以有一个人,在面对他的时候,心里想著念著盼著的对象,居然不是他。
每一只猎物都应该心甘情愿成为他的俘虏,如果有不是的,那麽即便不择手段,也要将对方变成他的俘虏。
庄景玉或许不知道,像他这样刻板单T,沈默无趣,而体nei又涌动著一gu傻兮兮的正直勇气的土包子,竟正好会是黎唯哲,跃跃Y_u试的猎杀目标。
更何况如今他的“罪状”还多加了N条:他竟然敢在黎唯哲的面前,一而再再而三,提到别的男人的名字,并且还为了那个男人,顶撞,违抗,忽视**总之是把得罪黎唯哲的事情,全都做了个遍。
呵,这一下,看黎唯哲不把庄景玉玩儿够撕碎了──才怪呢。
以上是全场人正默默念叨的心声。就连一向争宠好斗的贺均,也暂时熄灭了对庄景玉竟然霸占黎唯哲那麽久的熊熊妒火,开始隐隐期待起来,这一场好戏,到底还会怎样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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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贺均承认自己此时的收敛也并非完全出自对事情後续的好奇,更多的,其实是因为,黎唯哲手caku袋上身半斜,懒懒倒向庄景玉的帅气身形,和那一副笑容暧昧,眼神顽劣的痞坏模样,实在是有点,太过於**迷人了呢。
窗外阳光不分彼此,一视同仁地洒在他们身上,浅金色的线条完美地勾勒出两道颀长修直的影子,而身後雪白无痕的墙壁,也仿佛宣纸点上墨滴,瞬间就涟漪出了一大片,晕染扩散的云光。
而那两人被温柔地包裹在淡暖色的斑驳光影之间,有一种,任谁都无法ca入他们的错觉。
就连美貌如林烟,那几年站在黎唯哲身畔的次数场景数不胜数,却也没有哪一幕,能比得过眼前这一场的圆融和谐,压迫心跳夺人呼xi,完美犹如繁星满月。
贺均看得有些两眼发直,愣了很久才终於回过神来。不过一清醒他就立马狠狠摇了摇头,一脸愤恨地抬起右手,张口重重咬住麽指。
拜托!有**有没**搞错!!!他是怎麽了!?脑子进水了吗!?否则刚刚的他怎麽会突然觉得庄景玉**那个**那个明明一直土气巴拉得要命的丑家夥,居然看起来还**还**不错!?
神呐!这种可怕的幻觉一定**一定是因为黎唯哲太过迷人,而阳光也太过耀眼的缘故!庄景玉那种土货无论怎麽样都不会变得好看的!他**他只不过是幸运地沾了光罢了!
贺均死死盯著眼前优美柔和,仿佛电影镜头般打动人心的温暖画面,眼神Yin鸷暗沈,心底咆哮挣扎,犹如一头疯犬。
他知道自己生出了惶恐。
毕竟,无论是在他远远关注黎唯哲的那三年间,还是在他与黎唯哲短短相处的这三个月里,他都还从未见过,对方像此刻这般,即便已经被激怒数次,却依然对一个人穷追不舍,兴致盎然的样子。
这种_geng本不知从而来,却莫名其妙到近乎匪夷所思的强大耐心,令贺均忐忑得犹坠冰窖,恨不得下一秒就冲上前去,卡擦扭断庄景玉纤细白neng的小脖子。
他要把每一个,哪怕只是可能对自己产生威胁的东西,全都扼杀在摇篮里。
而如今看来,庄景玉已经是一个毫无疑问的,*L_uoL_uo的致命威
胁了。因为贺均shen知,要得到像黎唯哲这种男人的关注和青睐,最先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就是你的身上,必须要有足够xi引他的,独一无二的特质。否则在那两道早已见惯一切,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傲慢视线里,别说容得下你**_geng本就是,连看都看不到你。
想当初他是忍耐了多久,才终於忍到黎唯哲对林烟那种级别的绝色玩腻厌弃!後来又是费了多大的劲儿,才抓住机会好不容易挤进黎唯哲的眼睛里!他默默爱慕,在暗地里偷偷看了黎唯哲整整三年,没有谁会比他更清楚,黎唯哲现在看庄景玉的眼神,就是他不久前甩开林烟看向自己的那种眼神!
或许,还远远不如这般的浓厚热烈,shen_gan兴趣。
就连当初同林烟朝夕不离,如胶似漆之时,贺均也未曾在黎唯哲的眼睛里,发现如此炽热胶著的夺目光晕。
可恶A**实在是太令人不爽了!!!
贺均现在的心情极度恶劣,咬住麽指的牙齿也越发用劲儿起来,到如今,居然已经只剩下一层摇摇Y_u坠的薄皮连在齿肤之间,看起来森然可怕得很。
虽然知道庄景玉其实就是凭借他的那份土气傻气,和那一份不知死活的勇气,从而引起了黎唯哲前所未有的征_fuY_u,但是贺均还是觉得不爽不甘心!因为像庄景玉这种随处可见的破烂货色,哪怕只是得到了黎唯哲的一点点关注,他都觉得恶心!
像庄景玉这种人**像庄景玉这种人**哈!一直在心里默默念叨的贺均忽然发狠似地咬断麽指和牙齿间,最後那一点相系相连的可怜皮r,神色疯狂,如同著了魔般地想,像庄景玉这种人,_geng本就没有资格jin_ru黎唯哲的视线,哪怕一秒锺,哪怕一毫米!
哼,等著瞧吧,庄景玉。连林烟这样既有相貌又有气质,还浑身秘密的绝顶美人,最後也都逃不过被黎唯哲厌倦抛弃的凄凉命运,更别说只是靠著这一点点可悲的特别,而暂时将黎唯哲xi引住的你了!
贺均几乎是发Xie般地计划著,等到庄景玉被黎唯哲玩腻甩开的那一天,看他不弄死庄景玉**看他不狠狠弄死庄景玉**他就不叫贺均!
愤愤然在心底诅咒了许久,贺均原本j致豔丽的五官,此时纠杂收拢在一起,显露出一gu恶毒难看的扭曲。唤回他注意力的,是坐在身旁的柳君城,一阵短促诧异的惊呼。
贺均暗沈著脸色抬头去看,只见黎唯哲的身形表情倒是没什麽大的变化,依旧英俊帅气Xi_ng_gan诱惑得要命,直迷得他差点儿又是整整一个半晌没能回过神来;可转眼去看庄景玉**呵,那变化可就大得很了。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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