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做了一个久远漫长的梦。四周忽然响起一阵接一阵,窸窸窣窣的嘈杂声。梦里的世界随声晃动,楼宇倾塌,天崩地裂,将庄景玉用力摇回此时此地的现实中。
他总算清醒过来,眨眨眼随意往四周一瞥,心中不禁失笑。
黎唯哲果真还是没变。屋子里站了大约有十几个模样俊俏的美少年,一些看起来眼熟,一些看起来陌生,就不知,这已经是第几次更新换代的结果。整间屋子浓浓弥漫的轻浮旖旎和当初的教室同样没什麽两样,都好像,供黎唯哲胡作非为,放*形骸的後宫。
这样催人作呕的气氛,实在是太熟悉,也太恶心了。庄景玉紧紧抿住唇想,他这辈子,大概也再难碰上比黎唯哲还要更加讨厌的家夥了。
他从来没有这样讨厌过一个人。他甚至从来没有,真正讨厌过一个人。
庄景玉曾经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对谁产生如此强烈的厌恶,没想到才活了短短二十年,就被这个名叫黎唯哲的男人做到了。
最讨厌**没有之一。
现在想想,当初被他惊豔到的那一瞬间,遥远得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庄景玉抬起眼往黎唯哲身边两侧看去:右边那个是刚刚拽过自己的粗鲁少年,现在他正高高扬著下巴,像只比美胜利的花孔雀似的,一脸骄横地看著自己,明明模样豔丽j致,然而眼底,却是遮也遮不住的狠毒凶恶;而左边的那个,则一直低垂著头,额前黑黑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大半张脸,Yin影温柔地一路向下蔓延,看不清模样如何。
只是**
庄景玉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诧异地皱皱眉,心里奇怪道:只是怎麽**会有一种很熟悉的_gan觉呢。
庄景玉神情上的这点小变化,没有能逃过黎唯哲的眼睛。黎唯哲玩味地打量了他很久,忽然眉心一动,搭在左边少年肩头的手,毫无预兆地紧紧一收。
“呃**”
那少年毫无准备,剧烈急促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发出了一阵沈闷压抑的哼唧声。听见这个声音的黎唯哲,表情明显非常满意,他唇角一勾,眼底蓦地流过一簇黑宝石般的邪光。
“怎麽样?是不是觉得这个很声音熟悉呢?”黎唯哲撤回右手MoMo下巴,不紧不慢,一字一句地说著,唇角眉梢的笑意,越来越大,“不想看看**他是谁吗?”
虽说语气听来是在十分诚恳地询问对方意见,可是谁都知道,大方温和,这样的词,_geng本就和黎唯哲沾不上边。还没等庄景玉说好或说不要,他便已经狠狠扯住那名少年的头发,猛地用力向上一抬,将那张脸完全暴露在了庄景玉的面前。
“唔**”尽管那少年早有准备,然而抬起头的瞬间,仍是写满了一脸的惊恐和疼痛。他眼眶红红**的,无处可逃,无法闪躲,只能顺著身後那个暴君的强大
力道,直直对上呆立面前的庄景玉,那一双茫然惊骇的无措眼神。
“****”
庄景玉怔怔看著眼前那一张,虽然说不上熟悉,但也绝不会陌生的清秀脸庞,艰难地,动了动zhui唇。全无血色的苍白_Cun_B_上上下下,开开HeHe许多次,似乎想要说些什麽,但已许久不常说话的他,努力良久,到底没能吐出一个完整清晰的词。
他_gan到喉咙涩涩发疼,有一种,近乎虚neng般的无力_gan。
他苦笑著想黎唯哲真是教会了他很多东西;无法否认是黎唯哲,将他带进了一个万分残酷,但却无比真实的世界里。他的从幼稚到成熟,从冲动到忍耐,从自以为是的热血正义,到心如死灰的逃避麻木**如今他一切能勉强与这个世界相适应的东西,都是黎唯哲那个凶残暴_N_的恶魔,用血淋淋的事实,教给他的。
有时候流血的是别人,有时候流血的是自己。
而此刻眼前,柳君城胆颤如小鹿般的濡*眸光重重提醒著他,其实更多的时候,无论别人还是自己,都会被黎唯哲害得血流成河,难以痊愈。
如今早已经历种种的庄景玉终於知道,也终於愿意承认:在这个世界上谈论公平何其可笑,有些人就是生而尊贵,有资格对你指手画脚,为所Y_u为。
所以柳君城有什麽错呢。他不是不自爱,不是不自尊,也不是不反抗**他只是真的,斗不过恶魔。
庄景玉静静站著,在对方伤痛xiu_chi的眼光shen处,悟出了这样一份黑色的真理。
“**看傻了吗?A也是呢,阔别两年再见,於情於理,都应该觉得很亲切吧。”恍惚间,黎唯哲低沈磁Xi_ng的声音遥远得仿佛从另一个时空穿透传来,带著专属於他的危险气息,唤醒了陷入沈思的庄景玉。
“看看,这就是你当初拼死拼活都要救的人呢。本来因为你的搅局,我後来一直都没再理他的,哪知道过了两年**呵呵,你看,他对我,似乎还念念不忘得很A,”黎唯哲手指一紧,将柳君城的小脑袋又往後仰拽了几寸,zhui角浮出一抹邪肆的笑意,撑著下巴说,“他现在可是在读高三呢,我不过打了个电话过去,随便给了点儿好处,他就赶不及地跑来了**哎,庄景玉,连我都替你_gan到不值A。你看,你就是为了这种爱财如命的拜金奴,进了监狱的A。”
“唔**唔唔**”柳君城拼命摇著头,脸颊Zhang得通红,zhui唇张张HeHe似乎想要解释,然而黎唯哲怎麽可能给他这个机会,五指压在他的脑袋顶轻轻施力往後一扳,柳君城顿时就疼得惨白了整张脸,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这副明显吃痛的神情让庄景玉看得不禁心里一紧,从出现到现在,一直像张白纸一般的空洞表情,终於裂开了一条微小的细缝,其中隐隐流露著焦急和担忧。
黎唯哲看出端倪,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他悠长地“诶”了一声,语气玩味而不正经,眼底邪光大作,像极了一只围困住猎物的黑豹,准备要在享用前,好好地戏耍一番。
搂住右边少年的手撤回来轻轻捏了捏柳君城的下巴,黎唯哲微微一抬眼角,眉目笑意,掩不住骨子里的挑衅和霸道。
“怎麽样,这一次,你还要再救他一回吗?”
“上一次的下场是进监狱。这一次,我可也不敢保证,结果会发生什麽事情哦。”
“嗯?庄景玉,大好人**快说A,你这一次的选择到底是什麽,我可是好奇得很呢。”
黎唯哲缓缓吞吞的语气和盈满笑意的嗓音,如同两条巨蟒,从左右两边同时进攻,无声无息,缠住了他的每一寸body。冰冷窒息的_gan觉由外到nei徐徐渗入,冻住了他的心跳和呼xi。
浸满冷汗的掌心收紧,张开,又收紧。被柳君城用那样一双溢满水光的哀求眼神怔怔望著,庄景玉恍惚又变回高中时,那个一身正义,满腔热血的天真少年,以为什麽事,都可以讲理。
尽管如今的他早已知晓,在黎唯哲面前高谈“讲理”二字是多麽可笑。可是那一些永远改变不了的本Xi_ng,此刻正在他的灵魂shen处,一遍又一遍地催促著他,哪怕_geng本毫无希望,哪怕这是黎唯哲早早设下的圈tao,哪怕他的下场会比上一次更加悲惨**他也一定**一定要去救一救,那个无辜的孩子。
是他忘了还是他故意不去想起,其实在这里,最最无辜受罪的人,就是他自己。
黎唯哲一直目不转睛地盯著庄景玉,zhui角噙笑,很有耐心地等待著。事实上自庄景玉从出现到现在,他的视线都未曾离开过对方。
那当然不是因为庄景玉长得漂亮。事实上他的模样五官在这个_F_间里的所有人中,是最最下等的。然而黎唯哲却连对方眉目神情里的一举一动都不肯放过,甚至,还看得津津有味得很。因为他真的很想知道,这个又笨又蠢的死脑筋,在被害得那麽凄惨以後,这一次的选择,究竟还会不会和以前一样。
黎唯哲自刚刚说完该说的话以後,就一直没再开口,偏偏庄景玉又迟迟说不出话,两人间的沈默诡异绵长,气氛僵直紧张,周围的人连呼xi都有些战战兢兢。他们俩倒是在这儿很有耐心地比拼定力,然而坐在黎唯哲右边的“孔雀少年”,在等了十分锺以後,终於再也忍不下去了。
“喂!庄景玉!你这丑八怪**黎唯哲在问你问题呢!你居然敢不回答?!你**”
他几乎是尖著嗓子一气呵成吼出来了这一句话,只可惜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身边人似笑非笑的低沈嗓音,温柔地打断了。
“贺均**我好像,没有准你开口A。”
!!!
听见这一句话,名为贺均的少年面色一白,心里猛地咯!一声。他僵硬地扭过脖子看向黎唯哲,虽然五官仍旧漂亮如初,然而zhui角边硬挤出的那抹笑容,却是显得异常难看。
“唯**唯哲**我**”最初面对庄景玉时的嚣张跋扈全都不见,如今,只剩下唯唯诺诺的惊惧和胆怯。
黎唯哲扬起唇角心平气和地笑了笑。唯哲?呵。
他扬起手掌缓缓落在对方的颤抖不已的手背,不轻不重地拍了几下,语气既轻且淡:“我好像,也没有准你这样叫过我A。”
贺均那一刻的表情简直都像是要哭了。
“对、对不起**我、我**我错**错了**”
语无伦次,全身颤抖,眼神惊恐──完全就是一只斗败的孔雀。
黎唯哲可以在一瞬间撕下他漂亮高扬的大尾巴,而且还,只疼不见血。他无论再怎麽得意张扬,也是不敢得罪眼前这个人**不,是眼前这个,恶魔的。
被黎唯哲用那样一双漩涡般黑不见底的警告眼神冷冷盯著,贺均吓得立马闭上眼睛,乖巧地往他沙发里一*,再也不敢胡乱ca话了。
“嗯,这才乖。”黎唯哲满意地一扬zhui角,懒懒收回手,继续饶有兴趣地看向眼前左右为难,神色痛苦的庄景玉。刚刚被搅乱些许的好心情,又慢慢恢复成最初兴致颇高的样子。
经过这一茬,贺均不敢再自作多情地往黎唯哲怀里靠。他小心翼翼往旁挪了几寸,body蜷得很紧,尽量不让黎唯哲_gan觉到**自己接触了他。
****靠!真他_M的憋屈!
_gan觉到其他人从四面八方投Sh_e而来的,*L_uoL_uo充满幸灾乐祸的嘲
弄眼神,贺均就恨不得冲上去杀了那个丑八怪乡巴佬!他_M的!什麽庄景玉!明明长得不那麽不入流,身材也瘦得跟个皮包骨似的,一看起来就硌得慌!最重要的是,他从出现到现在,zhui巴里连半个字儿都没蹦出来过,每次都是一副Y_u言又止,想说又说不出来的丑样子,简直憋死个人!他_M的**连哑巴都比他干脆!
这种家夥**这种无趣的家夥**这种无论从哪方面看,都不可能会是黎唯哲喜欢的类型的家夥,到底哪里好玩儿了!?到底哪里让黎唯哲觉得有意思了!?到底哪里引起黎唯哲的兴趣了!?竟然**竟然能让一向暴躁的他**如此有耐心**!?
贺均想得怒火中烧,心底愤意连连。他是不敢得罪黎唯哲,所以只好将周围这一群落井下石的J_ia_n人们狠狠扫视一圈,稍解愤怒。
“**够**够了**”
大概又过了十多分锺的样子,某个沙哑生涩,微弱得不能再微弱的细小声音,终於在安静的_F_间里轻轻响起。
庄景玉艰难地吞咽著喉咙,眼睛闭了又开,开了又闭,body微微颤抖,似乎仅仅这碎不成句的三个破字,就已经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再难说下去别的东西。
哼,没种的懦夫──贺均和除柳君城以外的其他少年看见庄景玉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全都在心底,不约而同地讥讽出声。
唯有黎唯哲,在听见庄景玉总算开口讲话之後,眼底竟是豁然一亮。仿佛一出戏剧,终於看到了令人振奋的高Ch_ao。
他MoMo下巴,满脸玩味地说:“真是难得A,你居然会说话**嗯?我该觉得有面子吗?”
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庄景玉有更多的反应,简直就像_geng木头似地,傻愣愣杵在原地。然而黎唯哲的神情却丝毫不见气恼,眼底唇边的笑意反而越来越大越来越shen。忽然他猛地一个起身推开左右两边的人,大步迈向不远处的庄景玉。
本章未完...
=== 华丽的分割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