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腾远山。
山高云淡,宁静致远。
他是吾此一生**父皇所赐予的,最动人的赏赐。”
字体依旧绢狂洒neng,可开头便是这样寥寥几句淡漠的话语。
我没有急于翻去下一页,反而是静静地望着这几行字,沉淀了良久良久。
令人意外的是,翻开细读之后,我发现这卷卷宗竟然不像之前讲的是秘闻记载,反而是一些零零碎碎的回忆占了多数。
整卷竹制的卷宗,只有镇北王一人龙飞凤舞的笔迹,挥挥洒洒写满了整卷竹简。
那种心情,或许并不难琢磨。
即使是镇北王那样心高气傲风流肆意的男人,
心里也会有一个rou_ruan脆弱的角落。
而这个角落,却未必就一定装得满满的都是无极战西。
镇北王三岁那年,先皇把腾远山带回了宫,说是给镇北王当个伴读。
六岁的腾远山那时就是一身青_yi,表情淡淡的。
平时镇北王在太子学读书的时候,腾远山就在旁边跟着,话不多,也不惹人厌。
后来有一次,镇北王和一贯跋扈的二皇子起了争执,在太子学的后院就打了起来。
镇北王跟对方扭打在一起,可还没打出个滋味来,跟在后面的腾远山就小狼似的冲了上去,一把扯开二皇子,反手就是一拳。
二皇子本来也不大,被这么一打,顿时就嚎啕大哭。
六岁的腾远山退后一步把镇北王护在身后,抿着zhui唇,就是握着拳头不说话。
他三岁练武,当然是比同龄的小孩子要厉害很多。
可是无论如何,皇子却是碰不得的,若不是因为镇北王求情,腾远山当时就要被拖出去斩了。
夜里,腾远山被抓去了吏部执法司,杖刑一百。
一个六岁的孩子,无论练过什么功夫,这杖刑都显得太过歹毒狠辣。
腾远山打得皮开r绽被送了回来,就是发高烧发了三天三夜。
最后也不知怎的,竟然还是让他硬生生地挺了下来。
只是醒过来之后,人整个又瘦了一圈。
镇北王从那个时候开始,便把腾远山当了个朋友。
两个人虽然相差三岁,可是倒也玩得到一块去。
只是大多数时候,都是腾远山默默地在一旁陪着。
他不多话,却沉默中带着顺从。
镇北王说什么便是什么,即使是违反了宫里的规矩替镇北王背了无数次黑锅挨了无数次打,腾远山都不曾改变过。
镇北王在卷宗上写:腾远山是脾xi_ng坚韧的人,从小便是如此。
我不禁轻轻笑了笑。
腾远山,他真的是数十年如一日,直到如今,都是这样的xi_ng子。
所以他说,无论王爷做什么,远山都永远追随其后。
**
镇北王也提起了腾远山脸上的伤。
那一刀,正正劈在了他的脸上,留下了一个狰狞的,贯穿了左脸到眉心的距离的丑陋伤疤。
之前,腾远山是福瑞王之下府天第一美男子,那俊逸风姿丝毫不照牡丹王爷差上分毫。
他策马在燕云京奔过,多少姑娘都要驻足回望。
可之后,天差地别。
镇北王如是写道:
“昔年他被杖打得浑身靑肿,我不觉厌恶。
如今也是如此。
他一生数次折磨落魄,皆因本王而起。
不忍心再轻薄他。
他值当更好的。”
我看到这里,终于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他值当更好的。”
或许从来没有人想过,不可一世只手遮天的镇北王竟然曾经写出过这句话。
到底什么更好,什么又不够好。
这世上,又怎会有人说得清。
镇北王说不清,我也说不清。
**
之后镇北王提及被放逐北疆。
这是通篇卷宗里,他唯一一次提及无极战西的地方。
“北三郡贫瘠,是以也未大兴土木建筑府邸。
镇北,笑谈而已。
闲暇时想,无极战西未必值得,却偏偏就是放不下。
兴许,执念二字便是如此罢。”
那笔锋冷厉,语气淡然,浑然看不出是心死还是淡漠。
这几行字之后,便是久久的留白。
什么都没有,竹制的卷宗上空空如也,一连几页都是如此。
我连连翻了几页过去,直到卷宗的最末,才又看到了那熟悉的风流字体。
而这次写的,却是关于当时那副让我shen夜赶往燕云京的青狐画卷。
镇北王不善于作画,偶尔闲暇时,向来也只绘山水泼墨。
而青狐画卷,是唯一的例外。
画卷下的题字我当然看过。
狡黠似狐,貌美却胜狐。
远山在侧,天下吾有。
镇北王在下方仔仔细细地抄下了这两句话。
一笔一划,都很认真凝重。
我想着他当时的心境,忽然莫名地觉得有些酸楚。
于是急急地翻到了最后卷宗的最后一面,却还是第一次见到了镇北王那风流绢狂的字迹变得无比凌乱潦草:
拒绝腾远山,派他去黑石寨。
世间的事,为难得太多,伤人得太多。
本王在最初的岁月便已倾慕于他。
可心气太高,傲气太甚,每每y_u言又止。
久而久之,便磨得失去了耐xi_ng。
而无极战西,他在本王最锋锐跋扈,心里却也最是疲乏的时候出现。
或许不如那人早,却来得巧之又巧。
故此,迈了错到极点的那一步。
至此以后,再也退不回去,时日终究难以回转。
本章未完...
=== 华丽的分割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