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夫妻交拜!”
只见堂前两名穿著鲜红如血的新衣的人儿相对一拜。
“礼成!!”
苏倾言嘴角始终带著那一抹沈静得体甚至称得上祥和的微笑,他看著自己的夫君朴宁宇一脸春风得意,伸手小心的扶著身边轻轻依偎著他的新人,缓步走进了後堂。在那两人身影消失在转角的瞬间,苏倾言还似乎看到朴宁宇低身在新人耳边细语了什麽,引得那人儿嗲怒的轻锤了他一下。
不过是不是都已经无所谓了。这些都已经不能再刺痛他一分一毫。他也绝不会像第一次那般,当面与朴宁宇争执,最後只令对方拂袖而去,怒骂自己不识体统,善妒蛮横。更不会傻傻的伤心到食不下咽,最後落得大病一场,从此还留下病根,身子虚了不说,家传的擎烟掌都无法再驾驭自如。然後在缠绵病榻数日醒来後,才得知自家夫君早在纳新的第二天就已带著那新人游历出玩,收到家书得知自己病重也至今未归。
所以苏倾言的心早就已经冷了,无所谓了。毕竟今天这人已是第七个。那人也真的是孩子心Xi_ng,总是喜新厌旧。
他叫来下人把厅内整理干净,本来纳新并不需要办的多大,只不过这次那人带回来的这个孩子却意外的娇傲,定要办上一场,朴宁宇无法,苏倾言便静静的为他们排点这一切细琐事物。好不容易忙完今日,倒真觉得异常疲怠,刚准备转身回房休息,眼角却扫到还放在桌台上的那杯新人敬的茶,走过去端起来喝上一口,本早已冰冷的茶水似乎一直顺著口,喉,冰到了胃里。简直连心都被冻得隐隐痛了起来。
苏倾言第一次遇见朴宁宇时,也不过二八年纪。而朴宁宇比他还要幼上一岁。
第一次见面时,朴宁宇就狠狠的惊豔了苏倾言。
当时朴宁宇就站在一汪清湖旁吹著笛子,笛音婉转动听,苏倾言无意闯入,就见皎亮的月光下,一个身材硕长却略显纤细的少年转过头看他,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的挑起,清澈的眸子里有著几分惊讶,更多的确实似水般流转著的温柔。苏倾言不知怎麽自己就从这对惑人的眸子里看到了几分落寞,竟异样的令人心疼。加上如雪的肤色,挺鼻红唇,月光下一头闪著光一般的柔顺青丝,简直胜似天仙。
然後苏倾言就不顾家族的反对,抛弃了继承人的身份地位,心甘情愿地嫁入了朴宁宇的家门。
坦白说苏倾言本来也从未想过自己会有甘居人下的一天。确实凭他的身材样貌,能力家势,怎麽想也是应娶纳之人。但人却又怎及天算,就只是那惊鸿一瞥,苏倾言从此就放了骄傲,放了身段,依了这个连武功都不会的少年。
只是外人不知,苏倾言却自己清楚,朴宁宇骨子里倒是个强势而志在必得的人。两人第一次时苏倾言并不是没有想过占据上方,只是朴宁宇恩威并施,哄骗不成就对他下了药,为了防他的武功,竟还将他绑了半宿。第一次就被人毫不留情的要了一日一宿,谅苏倾言再怎麽武功高强再怎麽气恼,也再无力发Xie,最後连反起而上的念头都彻底灭了。
而且真的爱上了,即使退让一些,苏倾言的心里还是觉得带有几分甜蜜。
从那时苏倾言就知道自己是真的泥足深陷,拔不出来了。
只不过苏倾言从未料过朴宁宇会厌。而且厌得这麽快。
自己嫁过来三年。便已是七个。
从开始的悲怒到现在的淡然,苏倾言也不过用了两年。至少,现在朴家大宅中每一个人见了他,都还要尊称一声:大公子。而朴宁宇也开始在人前夸奖他识大体,并会不时过来他房中休歇。只不过不论再怎麽激烈火热的房事,苏倾言都无法再在朴宁宇怀中找到温暖。
苏倾言想也许朴宁宇也一样,所以他才会在有时以为苏倾言睡著後,在一旁轻轻的叹气。
苏倾言总是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那人眼中一闪而逝的落寞。
苏倾言想那应该是真的。
朴
宁宇一直在寻找心中的温暖,只可惜能够温暖的他的那个人,不是自己而已。
现在,连他自己也是冰的。
也许这次这个孩子能做得到吧。或者是下一个,下下个。
苏倾言轻轻的扯动嘴角。
身旁一个下人无意间看到他的笑容,竟看得呆了呆。直到身边的人暗暗地拉拉他的衣角,才回过神来,不敢再看。脑里却还满是自家大公子的清淡笑颜。
恍惚之间,那笑容竟美得惊心动魄。只是下一秒便化在了空气里。
(中)
苏倾言最近常常忙得很。
今晚也是好不容易终於能舒舒坦坦地坐下来,松一口气。苏倾言按著隐隐作痛的额头,眼角看到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得像白绸一般,著实难看。
只是无人介意,难看便难看,也罢了。
那新人真真是个娇气的孩子,今日说要玩风筝,明日便说要去游湖。朴宁宇事事哄著他依著他自然没时间去张罗这些琐碎小事,最後便只能由苏倾言出来一件件的理顺。再加上最近下面有几件商铺都要开始采新货了,他不跟都不行。
不过想必明日会更忙。
刚刚收到朴宁宇的表哥沈淮的快信,说最多三日後会到府上来小住一段时间,苏倾言便又要张罗下去让人打点一切。
只是苏倾言为人一向认真的有些完美主义,事事都要亲力亲为好好查看过,方能放下心来。
但在忙到焦头烂额的当头,连管家看著自己大公子日渐苍白消瘦的脸颊都忍不住担心时,苏倾言却有些乐在其中。
因为这些日子忙起来,晚上竟不再做那些个浑浑噩噩令人心神不定的噩梦了。不再见到梦里那一双双温柔落寞却无情的眸子,苏倾言觉得无限轻松,简直全身都毛孔都舒放开来。
简单梳洗过,苏倾言熄了蜡烛躺倒床上,只觉得身下做工精良的绸单冰凉非常,不禁打了个寒战,心里念著明日是不是要去换一床床具,房门却突然被人大力的拍了两下。
苏倾言微微皱了下眉,却没有惊讶。因为只会是朴宁宇。
那个人在两人婚後的後两年里,每次进他的房都是这样叫门的。然後进门就会直接拉著他倒到床上。
也总是让苏倾言觉得,自己只是一个任他发Xie的物件。仅此而已。
虽然心里万分不想离开刚刚有些暖气的被窝,苏倾言还是一脸平静的像平时一样起身,去为门外人开门。
门外果不其然是朴宁宇。
朴宁宇也果然是按平时的顺序,把苏倾言拉到床上,压在身下,直接狠狠地吻了上去。苏倾言温顺的任他上下其手,还不时回应一下他的吻,让朴宁宇知道他并没有魂游。
当那个火热的部分一下子深入到苏倾言体内时,他忍不住难受的轻吟了一声。换来是身上人更加猛烈地攻击。
说难受,并不是苏倾言惺惺作态。
许久未经欢爱的密处还没被开发彻底,就被深深地刺穿,想必已经受了伤。但这些也本都是苏倾言习惯了的,没什麽大不了。只是真正令他难受的,是那竟然比人体的体内还要高温的火热,烙得他从身体内部疼痛起来。偏偏四肢却觉得冷得不行,冷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真的是冰火两重天。只是没有快感,炼狱一般。
然而朴宁宇感受到苏倾言的战栗,以为他是情动,动作愈发激烈起来。苏倾言终於忍不住细细的断断续续的呻吟起来。
不过这一切只会令人更加Y_u火中烧。於是便成就了一个恶Xi_ng循环的圈子。
等朴宁宇终於满足,已过去了两三个时辰。
苏倾言已觉得自己的神智半清半醉,疲惫不堪。那种火热的疼痛似乎还停留在体内,无法消去。刚想沈沈睡去,耳边却偏偏传来朴宁宇的呼唤声。
“倾言,先别睡。”
“……嗯,什麽事?”
苏倾言开口回答,却发现原来自己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明天你叫人找大夫来帮宛琪看看,他这十多天来常常不舒服,我担心一直没碰他,还是不见好转,可能还是找人看看比较好。”
苏倾言忍不住又打了个寒颤。只觉得一股刺骨的冷意似乎一直从枕边人那里传过来,简直要刺穿他的肉体刺穿他的心脏。
“嗯。”
他沈沈的应了一声。实在无法再说话,就怕再开口,牙齿就会上上下下的打起架来。
似乎有什麽顺著眼角流了下来,只是他浑浑噩噩的实在无力去分辨。
脑里一句话却越发清明的显现出来,清楚地让他不看都知道。
苏倾言就是个XieY_u物。
第二天苏倾言派人找来城里最好的大夫,亲自带著大夫来到那新人住的地方。
进了房门就看到朴宁宇正陪那孩子坐在院子里喂鱼,两人偎依在一起的身影十分亲密和谐。苏倾言转头对大夫笑笑,领大夫走上前,到了跟前才发现那孩子的脸色确实不太好,忙叫大夫上前去诊视。朴宁宇本想起身让开位置,那孩子却撒娇拉著他的手不放,最後只好又重新坐下,叫人再搬张椅子过来。大夫倒也不在意,只是坐下就开始看病。片刻之後,大夫一下子面露喜色,对著朴宁宇连道恭喜。
原来那新人竟是有了胎气。
朴宁宇自然是喜上颜色,苏倾言也笑起来,忙叫下人来,要好好的酬谢大夫。然後笑著叫管家将这个喜讯传下去,叫下人以後好生伺候著这宛琪,全家也要好好的庆祝一番。
朴宁宇顾不上这些,只是紧紧抱著那新人不放。
等两日後,沈淮到了朴府,正赶上庆宴。
朴家也算是名门大户,此时自然是门庭若市。沈淮一进门就被吓了一跳,不知是怎麽回事,也懒得去问,只找了许久,才在人群里寻到正在得体笑著陪著客人寒暄的苏倾言,一时忍不住,一把把他拉出人群,拉到後院。苏倾言只是开始吃了一惊,随後见是沈淮,便淡笑著任他拉著走。
两人刚站定,沈淮就不禁一把抱住苏倾言,嘿嘿的笑。
苏倾言被他下了一跳,刚想伸手去推,又听见他孩子气的笑声,最後手还是落在沈淮的背上,轻轻拍了拍。
“好了好了,快放开我吧,要不要被你勒死了。”
沈淮这才恋恋不舍的松开手。只是一看清苏倾言的样子,脸色就一下子黑了下来。
“倾言,你怎麽脸色这麽差?!”说著伸手在苏倾言的肩上握了握,“还瘦了这麽多!!还有今日府里是什麽日子,怎麽这麽热闹?”
苏倾言微微一笑,“今天可是个大日子,是咱们府上的庆宴。”
“什麽庆宴?”
“你快当人表叔了。”
沈淮愣了下,马上反应过来。
“你……有了?”
苏倾言微微转开视线,“乱说,主角这不在厅里呢,你进来都不看看。”
“倾言,你……”
沈淮突然不知道怎麽接下去。苏倾言却静静的抬眼望著他,淡淡的笑起来。
“走吧,先去跟你表弟道个喜吧。”
深深地看进苏倾言的眼里,沈淮却什麽都看不到。没有难过,没有开心。
只是好像连魂魄都被他深深地隐藏起来。
沈淮忍不住伸手握住苏倾言的手,拉著他往厅内走。沈淮感觉到手中的那只手似乎僵了一下,却始终没有挣开。
沈淮偷偷回头看苏倾言的表情,却见苏倾言垂著视线,微微的笑著,笑容温软如玉,还带著几分的纵容。
一如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个一下子打动他的心的笑容。
只是在这一刻,沈淮看不到他的眼。看不到那双总是像泉水一般清澈的黝黑眸子。
(下1)
宛琪的孕吐一日比一日严重。朴宁宇也难得的多了几分耐Xi_ng,常常的陪著他去花园里散心。不过基於朴宁宇一向没什麽照顾人的经验,苏倾言放心不下,总要抽时间过去探探宛琪,不时交代下人帮他添补些东西。
只是这些日子来,因为朴宁宇基本每隔上两三天都会到苏倾言的房里来过夜,苏倾言身体上的损耗总是无法彻底回复,常常在欢爱过後两眼发黑,几次都差点昏了过去。不过朴宁宇似乎一直都没有发现,苏倾言便什麽都没说,只是由著他的Xi_ng子胡来。
有时候朴宁宇还会在欢爱後起身回那新人的房里去,说是宛琪晚上会不舒服,要是没人陪就会闹起来。苏倾言总笑著送他出门,叫他好生看著宛琪。等朴宁宇离开後,才重重的闭上眼,沈沈的呼吸,握紧拳头等那阵难受劲儿过去。这种时候苏倾言总是在心里自我调侃好在朴宁宇回了那边去,否则要维持那一副平和的样子,对现在的他来说,真的有点难了。自己确实不像开始那时候了,那时候即使天天欢爱,苏倾言依旧面色红润,神清气爽。如今只是一次,便似乎是一轮凌迟。
倒是沈淮看著苏倾言一天比一天难看的脸色,不只一次给朴宁宇黑脸看。有时沈淮开口几乎就要质问朴宁宇,却总是被苏倾言谈笑著打断,引开了话题。
几次下来,沈淮也拿苏倾言没了办法。再看著近日来总是一副春风满面模样的朴宁宇,只能暗自叹息。
转眼五个月过去,那新人的肚子一天天涨了起来,苏倾言的身子也一天天瘦了下去。
沈淮对这种情态实在看不过眼,不过呆了两个月就离开了。朴宁宇顾不上他,苏倾言也没有多留,只是将沈淮一路上外出可能会需要的东西都细细的列出来,叫人去备置妥当,又亲自去帮他选了一辆上好的马车,熟手的车夫。不过在沈淮离开的那天,苏倾言早早就去了商铺,并没有亲自出来送。朴宁宇在门口将沈淮送上车,老管家则听从苏倾言的吩咐,把沈淮送上官道方才回府。
谁料等老管家回到府中,发现府内正乱成了一团。老管家急急抓过一人来问,才知道竟然是那新人流产了。
老管家听了几乎晕过去,忙问那下人到底怎麽回事,只是那下人本身似乎也被吓得不轻,只是反反复复说大公子,大公子……大公子害八公子流产了,现在大夫还在里面看,人保不保得住都还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