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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陈面包,一小杯水。这就是他每天的固定待遇。

时间已经过去差不多一周了,卢克残存的一点乐观精神也被体内的饥饿感蚕食得一干二净。他感觉又疲累又虚弱,有时还会头晕。在此之前,他从不知道真正的饥饿是什么滋味,现在他知道了。他的胃缩成一团,疼得一抽一抽地,满脑子想的都是食物。他需要富含葡萄糖的食物。卢克知道,要是自己没有低血糖的毛病的话,情况可能不会这么惨;但当他蜷缩在屋里唯一的那张窄床上,饿得睡不着时,知道这一点根本不会让他感受到什么安we_i。

最要命的是,有些守卫就喜欢当着他的面吃各种闻起来香喷喷的食物,以此来折磨他,当卢克用一副饥肠辘辘的眼神瞪着他们时,这些人还会哈哈大笑。有时候,如果有守卫喝醉了或者觉得无聊,或者喝醉了的同时觉得无聊,他们就会拿他当沙包踢来打去,但就算这样,也比看着闻着一堆吃的却吃不着,好受多了。

他们的老板一直没有现身。根据卢克顺耳听到的情况来看,那人甚至都不在这宅子里。卢克不禁觉得

自己期待着要与这个坏蛋头子见上一面,真是犯傻了。这又不是什么套路的好莱坞电影,什么坏人总是跑来受害者跟前,得意洋洋地讲述他是怎么做坏事的。最有可能的就是,在那个幕后主使看来,卢克和他所处的境况跟整个yin谋的大局比起来,根本无关紧要。这场绑架显然不是出于针对他的个人恩怨,而那个坏蛋也没必要给他任何解释。这番想法令他很受打击。他有生以来从未感觉到自己竟然这么无能为力。

一天晚上,卢克蜷缩躺在床上,捂着肚子冷得瑟瑟发抖,这时他听到门锁被打开的声音。他不禁紧张起来。他们已经在早上的时候给他送过吃的了。是守卫们又无聊了吗?他们上一次“无聊”给他造成的肋骨伤痛还没好呢。

卢克想要站起来,但是鉴于他现在这么疲乏,这样做可能不太明智,于是他设法坐在床上,背靠着床头板。就连这个姿势也让耗尽了他仅存的一点力气,他不得不用深呼吸来击退突如其来袭遍全身的眩晕感。妈的,他可不要晕倒。晕也别现在晕。

门打开又关上了,可他眼前的一切还在打转,能辨识出来的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高大身形走进了屋子。

好不容易,随着视觉逐渐恢复,视野变得清晰起来,卢克不禁惊喘一声,因为在他眼前的正是罗曼·杰米多夫那对冷酷的蓝眼睛。

操。

在过去一周里,他有几次想到了杰米多夫,心想他会不会跟这场绑架有关联,不过他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罗曼是个傲慢的王八蛋,他那眼神确实把卢克吓得不轻,但这也不代表此人就在为非作歹。他毕竟自称是“富可敌国的俄罗斯大亨”,而不是“俄罗斯黑手党”。好吧,看来这回他真是想错了。

过了好长时间,两人除了对视一言不发。

卢克不安地挪动着,感觉不是一般地难为情。他现在这模样多半很狼狈。他的卷发已经摆脱了发胶的约束,刘海落下来遮住了眼睛。卢克身上这件蓝色正装衬衫是一个礼拜之前就一直穿在身上的,如今已变得又皱又脏,还沾着血污。好在昨晚他被特许冲了个澡,(也就因为那个给他送饭的打手对弗拉德抱怨,说他浑身臭死了)。

总而言之,假如说罗曼·杰米多夫在一周前面对打扮得周周正正的卢克都不以为然的话,那对着他眼下这副鼻青脸肿、饿得半死的倒霉孩子模样,就更不会当回事儿了。

“你想拿我怎么样?”卢克冷静地说——至少他是努力想要表现出冷静的,然而他的声音很虚弱,吐字怪怪的。

罗曼还是那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他继续默默地看着他,那副犀利的眼神,比任何言语都要令人胆寒百倍。

卢克努力让内心的局促不安平复下去。“听着,不管你跟我父亲有什么过节,我完全不知情。请放我走,好吗?”

男人走近过来,动手狠狠擒住他的下巴,擒得卢克感觉到痛。“你在玩什么把戏?”

卢克不明就里地冲他眨眨眼。“我不明白你说什么,”他慢条斯理地说,竭力不让自己因为疼痛而皱眉、或是

把内心的恐惧流露出来。

罗曼抿紧嘴唇。“你当我是谁?”他说。“为什么惠特福德会把他的独子派来见我?不带武器,没有保镖,连一点预备措施都没有?把你绑来简直轻而易举得不像话。”

卢克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不过他的嘴唇因为之前的殴打还有点肿,笑起来有点疼。“该说抱歉吗?你听上去有点失望啊。”

男人居高临下瞪着他,仿佛卢克是某种让他匪夷所思的奇怪生物。“你不可能真是这么个一无所知的傻孩子,”他的语气中带着厌恶感,然后他放开卢克直起身。

卢克好奇地打量起他,一个计划在他的脑内初具规模。假如此人眼里只看得到他的这副少年面孔,那他倒是可以利用这一点。也许这张稚气的娃娃脸总算还能派上点用场呢?他可以将计就计,装作人畜无害、懵懂无知的样子——装成与自己本质截然不同的娇弱小男生。卢克骨子里是个乐观主义者,他打心底里认定绝对邪恶的人是不存在的。即使是那些最没心没肺、心狠手辣的犯罪分子,在对弱小的孩子下手时,也会三思而后行的……对吧?

好吧,至少值得一试。

卢克摆出他那副最地道的小狗眼,抬起长睫毛下的眼珠子望着那个男人,把疲劳和虚弱都写到脸上。“我好饿,”他弱弱地说。“如果你不希望我得病,那就该让我吃得好点。我有低血糖。如果吃不好,我就会头晕恶心。”

杰米多夫脸上没有丝毫动容之色。“你还活着,”他简单说道。“我关心的只有这个,人质虚弱点能减少很多麻烦。”

说得好有道理。

卢克不肯认命,他咬着嘴唇垂下视线。“好吧。”

对方一言不发。

他等待着,气都不敢出大了,然而随着时间一秒秒地过去,事实愈发证明:这男人确实是如他的外表一样冷酷无情。

“你没有回答我之前的问题,”杰米多夫说着,伸出大手轻轻按在卢克的头顶。

卢克不敢动弹,不敢抬头去看,也不敢出气。这份温柔的触mo中有什么因素,让他自内心深处怵了起来。他对这个男人所知甚少,但有一点他是可以肯定的:他浑身上下可是一点温柔的细胞都没有的。

“我不、不知道你想要我说什么,”他好不容易说出口道,努力克制住因恐惧而冒出的眩晕感,然后低头看着自己的光脚丫。“我对父亲跟你之间的交易一无所知。他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他不知道我跑来见你了。我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情况,就擅自替他出面了。”

修长的手指梳过他的卷发,动作格外轻柔。

卢克不能呼吸了。

手指突然一紧,扯着他的头发令他扬起头。冷酷的蓝眼睛咄咄逼人盯着他,“你以为我会信?”

“你弄疼我了,”卢克一边说一边让泪水盈满眼眶,还努力设法让下嘴唇颤抖起来。“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我发誓。”

揪着他头发的手没有放松丝毫,然而杰米多夫的目光却向下瞄了一眼卢克颤动的嘴唇。也就是零点几秒的一眼,但是卢克没有漏掉这个动作。

这样啊。

一个新的想法冒了出来,于是他再次垂下视线。卢克打心里是不想走这步棋的——他的一部分人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真的会考虑这一招——但是……但是!他可不是什么落难少女。他才不要像落难少女那样,只能可怜巴巴地等着被人解救。都怪他自己莽撞行事,才会沦落到这样的窘境。再说,要是他爹为他付出什么天价赎金的话,回头非活剥了他的皮不可。没错,是卢克自己搞砸了,但这也是一个他向父亲证明自己能独力应对险情的机会。假如他能对这么个厉害男人使攻心计,那他就能向父亲证明自己远不是什么没用的废物,证明自己天资聪颖足智多谋,证明自己能被委以信任。

然而,这男人一个眼神就能吓得他膝盖发软,一个故作温柔的触mo就能令他心跳加速呼吸困难,这样

的前提下,他真的能成功吗?

卢克再次抬眼与那男人对视。当与罗曼视线相撞时,他的心口纠结成一团。这个俄国人长得不难看。丝毫不难看。他有一副粗犷的俊美长相。短短的深色头发和挺直的鼻梁,还有他那被浅浅的黑胡茬所覆盖的方下巴。他简直人如其名:让卢克联想起古罗马的战士。他的身材很健美,身上这件黑色翻领毛衣下面是宽阔强壮的肩膀,胳膊和x_io_ng膛都布满厚实的肌肉。如果个头稍矮一点,他整个人就会显得敦实;而眼下这样,他就像是一台完美的杀人机器。他的举手投足间传递出不动声色、被谨慎克制住的攻击xi_ng,某种致命而危险的气质。虽然卢克的身高算是中等,体格也不弱,但是在这个男人跟前,他感觉自己很渺小。不堪一击。

卢克伸出舌头tian了tian嘴唇。

死死揪住他头发的手更加收紧了,而罗曼的语气却还是十分轻柔,他说:“我要你交代。快说。”

卢克深吸一口,努力摆脱掉心底的紧张感。罗曼·杰米多夫也只是一个凡人。一个跟他或者詹姆斯一样的凡人。好吧,就算跟他和詹姆斯不一样吧,但依旧只是个男人而已。不管多么冷酷,多么精明,每一个男人都存在着被人左右、被人说服的那么一点可能xi_ng。他只需要找到那个合适的角度切入。

“我说的都是实话,”卢克小声说,语气尽量表现得坦率而天真。“是我搞错了邮件。我背着爸爸来见你,是因为我想向他证明我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我能参与到家族的业务里来。”

罗曼嘲意十足地冷嗤了一声。

卢克把顶嘴吐槽的话强咽回去,说:“你都不把我看在眼里。你觉得我父亲会重视我吗?”

说到点子上了。他能看出杰米多夫总算有点要相信他的样子。

紧攥着他头发的手松开了,又变成一阵温柔的抚mo。卢克不知该说这两种情况哪个更糟糕。

“所以你会出现在这里,仅仅因为你是个愚蠢莽撞的毛孩子?”罗曼说,他的语气变温和了。

在脑海里,卢克幻想自己一拳打在对方的鼻子上,每一个细节都想得清清楚楚,内心别提有多爽了。但是在现实中,他咬住嘴唇耸了耸肩。“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绑架我吗?”他问道,竭力不去在意那些还搅在自己头发里的手指。

“不能,”杰米多夫说。

“你就不怕被当成是绑架我的头号嫌疑人吗?”卢克一边说一边仰起头。“有那份邮件,还有人知道我是去跟你会面的。”对了,詹姆斯有见过罗曼的照片,很可能会对警方描述他的长相。

杰米多夫一副毫不担心的样子。“我们是在公开场合下进行的公开会面,会面本身更是通过官方渠道安排的。”他的话音还是那么柔和,他用手指轻轻地梳着卢克的卷发,那双令人不安的空洞眼睛盯着手上的动作。“多的是人目击到我比你先离开,然后坐飞机去了索契,而且我在那里呆了一周。俄罗斯总统可以亲自为我的不在场做证明。”

卢克的眉毛高高扬起: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年纪明明也不是很大,他究竟是怎么取得这样大的权势的?

猜猜他是怎么办到的?有三次机会哦——卢克抑制住战栗的冲动这样想。“那么,你会问我父亲要赎金吗?”

罗曼一言不发。

“我父亲做了什么惹你这么生气?”

一言不发。

卢克恨得直咬牙,然后才记起自己的处境——记起他的计划。他不能把怒火表露出来,他不能就这么大发雷霆。他得表现得乖乖的,得把对方的防线多少软化掉一点。

如有必要,他还得诱惑一下对方。

卢克感到自己的脸颊有点泛红。这项任务似乎很艰巨,简直不可能完成。假如这人真有那么容易中心机,那他就不可能身居现在这个地位了。他很危险,要是他对卢克的用心起了疑……

卢克的心口一紧。

“起码让你的手下给我送点吃的好吗?求你。我好难受。”卢克望着罗曼,并用舌头tian了tian嘴唇。“我好饿。”

罗曼的视线紧随他舌头的动作。要不是卢克这会儿心情糟透了,他简直要放声大笑。看来他的第一任男友内维尔还真说了那么一次真话。那个渣男骗了他好几个月,隐瞒自己已婚的事实,当真相曝光时——他的老婆突然杀到卢克的公寓来了——内维尔竟然还敢怪卢克把他引上了“歪路”,说什么但凡血气方刚的直男,只要看到他那两片嘴唇,都会忍不住想要把鸡巴插到中间去。那时候,卢克觉得自己又傻又j_ia_n又下流,但是也许,只是也许,内维尔没说错。也许。

卢克小心地呼着气,罗曼的手指绕在他头发里,鲜明的触感让他紧张得心痛,那对冷酷的眼睛也盯得他难受。根本揣摩不透这男人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即便卢克发现罗曼的视线在他的嘴上徘徊,他的“基达”也没有任何反应。他的全部心智都在告诫自己一定要小心应对这个男人,就那么直截了当地去诱惑对方并对其耍心机,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他必须要记住的是:虽然此人英语说得无懈可击,但毕竟是个俄国佬。当同xi_ng恋这种事在英国尚且还有压力,在俄罗斯的情况就更糟糕了。虽然卢克不想带着有色眼镜和刻板印象去看人,但他不禁注意到:反同文化在俄罗斯有着根深蒂固的传统。那些守卫用来骂人的字眼儿里,有一多半都是带恐同色彩的,也不管他们对话的主题是不是真的跟同xi_ng恋相关。在过去一周里,卢克被喊成“二椅子”——俄语叫“pidaras”——的频率达到了他的有生之最,尽管他没有表现出任何会被守卫们看出是同xi_ng恋的言行来。卢克不禁猜想,万幸这群人也是出于恐同心理,不肯做出任何会让他们自己显得像个基佬的事情来,但这也算不上什么安we_i。被这样一群对他的属xi_ng充满仇视和敌意的人包围,他感到十分不安。卢克私下揣测,假如被他们发现他真的喜欢男人的话,这些守卫们会不会将之视作可以拿他为所y_u为的许可证:他们会理所当然地认定他本来就“想要那样”——而且当然啦,搞一个臭不要脸的二椅子不等于他们就弯了。

正因如此,在应对眼前这个男人时,他必须谨慎。踏错一步就会酿成大祸。

“求你,”他柔声说道。“我会好好听话的。你想要什么我都照办。”他让语气显得没任何暗示意味,确保自己的表情诚意满满。他不能喧宾夺主——那样就太容易被看穿了。他的直觉告诉自己:罗曼·杰米多夫是那种喜欢享受权力带来的快感的人,这种人喜欢看别人对他们臣服,但又不一定要是xi_ng方面的臣服。卢克可以装出臣服的姿态。假如他应对得当,他也许都不用跟这男人上床。一想到跟这男人发生实实在在的xi_ng关系,想到罗曼把双手放在他身上,同时用他那双令人不安的眼睛俯视自己,卢克不禁浑身起了个激灵。

他的视线不自觉地向下移

,瞄上了男人肌肉发达的大腿。他能看出衣料底下罗曼的yin茎轮廓——尽管没有勃起,那话儿也够大的了,又长又粗。卢克咽了咽口水,tian了tian干燥的嘴唇,心口窜起一股躁动的情绪。妈的,那样一根鸡巴不把他操坏了才怪——再说了,罗曼·杰米多夫这样的男人也不像什么温柔情种,他在床上只会粗暴加专横,只在乎他自己的快感。卢克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副景象:这个俄国人的身躯沉沉地压在自己上方,挤入他的两腿间,每一次律动都狠狠地冲击着他,好像卢克只是一个供他xiey_u的工具——

罗曼放开他的头发,退开几步。他眯起双眼,像一只鹰一样打量着卢克的脸。

卢克与他对视,祈祷自己没有脸红,也没有把满脑子的色情想法摆在脸上。有时候,他真的很讨厌自己生动的想象力。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想到那一幕。不管怎么说,罗曼压根就没看上他,他在那方面没什么可害怕的。他有比这男人的鸡巴更要紧的事情去担心——比如,弄点什么吃的垫肚子。

“求你,”卢克轻声说。

某种情绪打罗曼的脸上掠过。他又盯着卢克看了一会儿,表情回归到之前的神秘莫测,然后转身离开了。

卢克瘫坐回去,失望的情绪几乎将他击垮。他失败了。他又失败了。

这时,他听到罗曼那冷冰冰的嗓音——隔着门显得瓮声瓮气但还听得清楚——说:

“daite malchie chtonibud poyest suschnnogo。myorym mne on ne nuzhen。(给这小子弄点好的吃。他死了就对我没用了。)”

一个微弱的笑容慢慢浮现在卢克的嘴角。

或许这只是小赢一局,但是他感觉自己的乐观精神又回来了。

一小步一小步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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