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点地捱着。几分钟,还是几小时?卢克说不清楚。车子朝向前方不知何处的目的地驶去,在他干等的同时,疲倦的脑子里不断冒出一个接一个的可怕情景。卢克想从司机口里套话,却被告知闭嘴,于是他只能独自浮想联翩。
早在少年时代,卢克就以为自己算是把人生路线给构思好了:他会在二十岁那年爱上一个帅得一塌糊涂的好男人,对方也会同样珍爱他;两人会在未来几年里展开一段稳定而忠贞的恋情,然后结为夫夫;他们会有好多好多孩子,他会从此幸福快乐地度过一生。此刻想起这个,他露出了笑容。他已经二十三岁了,那位梦中的白马王子还停留在脑补状态,而眼下的他可能压根就活不到明天。
是啊,人生就有那么讽刺。
卢克不知何时打起了瞌睡,因为他接下来意识到的事情就是:他被惊醒了,有两双手正将他拖拽出车子。一只手枪的枪口顶在他的后腰。“走!”有人吼道。
刚睡醒的他还有点眩晕,分不清方向,卢克听从喝令,同时眨眨眼看清周围的环境: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像是某个荒郊野外。天还黑着,但他能依稀看出几百英尺外是一片树林。有一栋宅子被树林所围绕,而他正被半推半拽带向那里。积雪已经很深了,几乎齐到他的膝盖,又厚又湿,卢克费了很大力气才能挪得动脚。
“快走,blyad1!”还是那个打手在说话,还推搡着他。
注1:俄语:j_ia_n逼。(此语为俄罗斯国骂,本义是“婊子”,可以表达:操,日,妈逼,狗日的……等等强烈情绪。本文中将多处出现,以后不再注解。)
卢克把蹿到舌头尖的顶嘴话给咽了回去,尽力加快步伐。这会儿跟他们对着干是没用的,激怒绑架者纯属犯傻。对方有八个人,而且每一个都配备了武器的样子。他只能乖乖听话——暂时先这样。
一行人总算走到了宅子跟前,然后他被人粗暴地推了进去。卢克惊喘一声,双手着地跪倒在地上。一伙打手哈哈大笑,七嘴八舌地嘲笑起他来。
卢克忍住气,不去理会他们,他站起来环顾四下。这间大厅完全不是他预期中的样子,装潢得很有品位,很优雅,一看就是拿钱堆出来的。
听到开门声,卢克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一个身材高大、肌肉结实的男人从屋里走出来,他长着一副斯拉夫风格的五官,留着短短的金发。打手们马上站直立正,刚才那些流里流气的言行都收敛了起来。金发男跟其中一名打手交谈了几句,说得太快,卢克听不懂,打手管金发男叫“弗拉德”。
终于,弗拉德将视线转过来看卢克。
卢克迎上他的目光,不甘露怯。在父亲灌输给他的不多几个教诲里,其中之一就是:千万不要在逆境面前表现出胆怯。
“你们想要什么?”卢克平静地说。“为什么要绑架我?”
弗拉德俯视着他。“我没必要对你做任何解释,英国佬,”他说道,一口俄国腔特别重。他的双眼视线在卢克的嘴巴上流连,过了好一会儿才别开给刚才跟他说话的打手使眼色,然后用俄语向对方下达了简短的命令。
如果卢克没理解错的话,他会被关在楼上一间毛坯房里,每天只给一顿饭吃,直到上面下达进一步的指示。
听到这些,卢克的心沉了下去。他本来还指望对方至少会给他个解释。
“求求你,能跟我说说情况吗?”卢克再试一次道。“我为什么会在这儿?你们想要钱吗?”
弗拉德的双眼又冲他的嘴巴瞄了瞄,卢克顿觉浑身冰凉。
最后,这个金发男摇了摇头。“上头命令我不得跟你讲话,”他说着,转回去看自己的手下。“zaprite malchiu vroi komnate2。”
注2: 俄语:把这小子关到毛坯房里去。
两名打手架起卢克,半推半拽带他上了楼。卢克没有反抗,也不再试图跟弗拉德说话。这个俄国佬不是幕后老大,不是策划绑架卢克的人。弗拉德看起来很厉害,但他也只是爪牙而已。他不是卢克需要的谈判对象。
如果说理查德·惠特福德的独生子有从他父亲身上学到什么,那就是:不管处在何种不利的情况下,都有谈判的余地。任何情况可以被他转化成为对自己有利的砝码——或者最起码,也能让天平朝对他有利的一边歪一点。但是别跟爪牙们搞谈判,要谈判就要王对王。
卢克期待着与这位王面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