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丽华出殡那天下起了蒙蒙细雨,连容陪着连盛怀抱秦丽华的牌位走在前头,一大群家丁丫鬟浩浩**的跟在棺柩后面哭得声嘶力竭,见闻者无不动容。送到墓地,吉时下葬,连威看着一锨头一锨头的土填进墓*了,终于忍不住抱住连盛哭出声来,连盛只是死死的盯着渐渐被泥土掩埋的棺柩,那一刻,他面无表情,眼神空洞,仿佛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虽然*办的匆忙,但也是将秦丽华风光大葬了,这一场丧事总算落下帷幕。连威经历一连串打击后,人仿佛苍老了许多,j神大不如前,前一晚早早睡下,待幽幽转醒时,才发现已经日上三竿了。府里上下还沉浸在丧事的余哀里,一时间也有些死气沉沉。连盛自秦丽华下葬那天起便没有再出过屋子,也不见人,只有连容每天三顿Jin_qu伺候,连威j神不济,也无暇顾及他,只让连容好好照顾着,多开导开导。连忠不在,连威还没提拔新的总管,府里大小事这下全落在了连容肩上,包括生意上的事情连威也开始让他着手打理。
这天,连威到了近晌午才起来,在床沿呆呆坐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直到门外响起叩门声才猛然回神。他按按紧皱的眉头,心中懊恼自己竟然无缘无故发起呆来,得知来人是连容便让他进来。门被轻轻推开,连容抱着一叠账本走了进来,天气燥热,他穿一件青色的长衫,袖子卷起两道。连威打量这个从未被自己宠爱过的大儿子,突然觉得有些陌生,原来在他不知不觉间这孩子已经长成了这般模样,俊秀儒雅,气质沉稳,想一想,上次好好看他仿佛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给连威请了安,连容将手里的账本递过去,说:“爹,这是这个月的账,我刚刚核对完,拿来给您过目”连威点点头“恩”了一声,示意他把账本放到床头的案桌上,看着他毕恭毕敬小心翼翼的动作,连威忍不住叹了口气,低声说:“我这几天时常想到你娘”连容一怔,有些不解的看向他,不明白他突然说这话的意思。连威眼神晃了晃,似是又想起了前尘往事,表情有些唏嘘,连容没有ca话,低着头默默地站在一旁,就听他又低低呢喃了一句:“芬儿**她原先是很好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连容垂在身侧的手紧握了下缓缓放松。
“爹**”似是被他唤回神,连威shenxi了一口气,摆摆手,道:“罢了罢了,跟你说这些干什么”说完,他扶着床框准备起身,连容连忙上前扶着他,听到他问:“这些天,没再出什么事吧,生意上的事情你能应付过来吗?”
闻言,连容沉默了一下,说:“孩儿这些天跟着那些老掌柜学了不少东西,前天还和苏世伯去商行转了一圈,长了不少见识”说到这,他顿了顿,变了些语气,带着小心的接着说:“有件事,我想跟您说来着,但是见爹您最近body不适,怕您生气所以想过阵子再告诉您的,哪想您现在问起,我也不敢再瞒着您了”“哦?什么事?”
连容扶着他走到屏风跟前,边帮他拿过_yi_fu,边说:“之前的账_F_先生我给辞退了”连威穿_yi_fu的动作一顿,皱着眉看他。连容见他变了脸色,不等他问为什么,紧接着说:“前几天永乐坊的伙计抬着账_F_找上门,说他欠了一大笔赌债,来府上要银子,我查了下,此事确实”听
完,连威脸黑了下来,之前就听过不少风言风语,他已经给了几次警告,没想那人不但不思悔改还变本加厉,让人找到府里讨债。生意人讲究面子,尤其连威这样身缠万贯的,更是把面子看的比天大,得知这事,只觉那账_F_罪该万死,便也不怪连容的自作主张。哼了一声,问:“那找了新的账_F_没有?”
连容点头,跟连威说了情况。
“是个书生,叫陆向荣,听说之前中过举人,我看他秉Xi_ng敦厚,人也聪明,就许诺他每月十两银子月薪把他招了来”连威又问了问,有些不放心。
“账_F_先生要请个有资历,信得过的,一个毛头小子会做什么,也不定Xi_ng**这样吧,你先看看他做的怎么样,不行就尽早换了”连容点头称是,待他穿D好,便叫人去打水来供他洗漱。连威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吃过苦也享过福,看着连容在跟前伺候,突然觉得自己的确是老了,盯着连容出了会儿神,低低的说:“凡事要尽心尽力,好好做事”连容眉尖几不可见的挑了一下,微笑点头,这么些年来,父子二人鲜少这么面对面平心静气的闲话家常过,此时就算只寥寥几句,竟也让人觉出几分温馨。敛下眼中的情绪,连容说:“爹,没什么事那我先出去了”连威刚想点头突然又叫住他,犹豫了下,问:“盛儿**怎么样了?”
连容一愣,有些没料到他突然问这个,想了下便说:“二弟他心情不好,还是不肯出门,不过爹您放心,我会好好劝劝他的,我这几天正想抽些空带他出去走走”闻言,连威轻叹了口气,表情有些复杂,最后摆摆手示意他出去忙自己的去。
出了连威的院子,连容回想着刚才和连威的对话,着实百般滋味上心头。天气炎热,沿着长廊走了一会儿他便觉得后背汗津津的,伸手到背后轻轻扯了扯贴身的_yi裳,一抬头就看见小成子神色匆匆的迎面小跑过来。连容挑挑眉,下意识放缓了脚步,小成子来到跟前,边伸手抹脑门子上的汗边急急地说:“少爷,辛凤九来找您来了,现在在大门口呢”“凤九?”
连容有些吃惊,但脑中一个激灵,突然想到了什么,眉头微微皱起,问:“有说什么事吗?”
“我问他他不说,就说要找您”顿了一下,小成子脸上露出些担忧的神色,接着说:“不过**不过我看他眼圈红红的,像是哭过”心中一凛,连容下意识的攥起了拳头,隐约猜到了,二话不说,绕过小成子快步往大门口去。到了前院,远远就看到辛凤九穿一身白麻布_yi裳垂着脑袋站在门口的石阶旁,怀里还揣了个包袱。
“凤九!”
听到声音,辛凤九猛的抬起脑袋,视线正好和到了门口的连容对上,这一照面,连容就觉得心里一咯噔,正如小成子所说,凤九眼圈红红,脸色还有些泛白,只是,小成子没看出来,那双平日里灵气活现的眼睛此时盛满了哀伤悲痛。等连容走到了跟前,凤九xi了xi鼻子,哑着嗓子喊了一声。
“少爷**”心口有点闷,连容shenxi了一口气,抿着zhui角,看着凤九的眼神有些怜悯,而凤九憋了一路,现在见到他顿时一阵天大的委屈涌上来,鼻头一酸泪两行。见他这般,连容心道果然,也不由得惆怅起来,伸手Mo了Mo他脑袋无声安We_i。小成子站在一旁,皱着脸神情复杂的看凤九,直纳闷这小子是怎么回事,待他再仔细观
察凤九穿着,不由一愣,这一身白_yi白鞋又哭得惨兮兮**该不会家里死人了吧?正想着,就见凤九xi了xi鼻子拿出怀里的包袱递给连容,说:“少爷**这是**是我娘临终前做的,说您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给您做件_yi裳,求您别嫌弃收下吧”闻言,连容心头一紧,缓缓接过包袱,打开来看,是件白袍子,布料很普通,但他知道就这件_yi裳估计得花掉他们娘俩几天的饭钱。喉结滚动,他收紧捧着_yi_fu的手,低低说了句:“谢谢”小成子刚还想凤九家是不是死人了,一听真是,不由一阵_gan触,连府也是刚办过丧事,将心比心,便明白几分凤九的心情。凤九一贯滑头又zhui贫,老撩他,他又是个不禁撩的,两人平日几乎见面就吵吵,这会儿见凤九这样,小成子就觉得颇不习惯,想去安We_i安We_i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就在他踌躇这会儿工夫,连容已经问了凤九近况并将人领进了门。
自从秦丽华丧事过后,连容就没去过城东的粮油铺子,连威让他接触其他的生意,俨然有让他挑大梁的架势,他自然不会再为那两间门面劳心费神。凤九留在了城东铺子,两人有些日子没见,连容昨夜还想着抽个时候去看看凤九他娘,只是没想到,短短时日,已是天人相隔,想起上次见到她的情景,不由_gan叹。将凤九领进了偏厅,连容让小成子去端些茶水点心过来,小成子不说二话便去了,凤九被按在椅子上坐着,有些局促。连容宽We_i了几句,让他放松,想了想便问:“愿不愿意搬到这儿来住?”
凤九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问了什么,眼神闪了闪,摇摇头:“我知道少爷您心好,可怜我孤零零一人,但是**但是我不想再给您添麻烦,我这样的住进来您肯定要被人说闲话的,不好,娘死了,以后您就是我就是我最亲的人,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我干,我辛凤九绝不皱下眉头”无奈的笑笑,连容照着他脑门弹了一下。
“嘶**”“你想的倒挺多,我怕人说什么闲话,我是这宅子的主人,我想让谁住进来就让谁住进来,谁管得着,你就说你来不来吧,你要是住进来,以后找你办事也方便些”凤九本想回绝,张了张zhui又闭上了,揉了揉鼻子,心说也是,以后自个儿是铁定跟着他了,当牛做马任他使唤,住一块儿也方便做事。想到这,便点点头,这时小成子端了几样点心回来了,往桌上一放,摆到他面前。凤九抬头看了看小成子,硬挤出了点笑,小成子看的一愣,顿觉不自在,不过头一回觉得这小痞子笑起来其实还不难看。
眼见快到晌午,连容留下凤九吃中饭,让他下午回去收拾收拾就搬进府,和小成子住一处,小成子本想抗议,但一看凤九蔫儿蔫儿的样子,那个不字便怎么也说不出口。让小成子领着凤九先去看看住处,连容抱着包袱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连盛现在夜里离不了他,只要在_On the bed_看不到人便会大闹,所以最近夜里他也都是在连盛_F_里睡的,以往不觉得,这会儿jin_ru几天不回的_F_间竟觉出一gu冷冷清清。愣了会儿神,他走回床边,将包袱里的_yi裳拿出来,在_On the bed_摊开了看,款式朴素,估计凤九娘也是有心无力,线头有的松有的紧,很不匀称,但这一针一眼所承载的真情厚意却是任何绫罗绸缎华_yi美_fu也无法比。他突然动手解起yao带,将身上那件青色外衫neng了下来,随即拿起_On the bed_的白袍,小心翼翼的穿上,大小He适,走到铜镜前照了又照,只觉一阵满足。
中午,他就是穿着这件白袍去了连盛_F_里,将饭菜放到桌上,见连盛坐在桌前对着铜镜发呆,便唤了他一声。
“过来吃饭了,今天我让厨_F_做的都是你爱吃的”连盛闻言转过头来看他,眼中带着一丝迷茫,苍白的脸颊微陷,下巴更尖,看了让人不禁为他担心。突然,他眼神一颤,盯着连容微微翘起的zhui角,变的有些激动,扶着桌面站起来,脚步虚乱往连容走去。到了跟前,他一手抓住连容胳膊,一手小心翼翼的Mo索连容脸颊,声音喑哑的说:“你笑了**”连容一怔,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我不一直都对着你笑么”连盛没说话,极温柔小心
的在他zhui角吻了一下,便坐下开始吃饭,连容心有些乱,只当连盛又神志不清了,只是他不知道,在连盛看来,他虽然常常展露笑颜,却都不如刚才那一抹笑发自nei心,都不如那一抹笑醉人。
吃完饭,连盛走到窗前,透过一扇小小窗户仰望外面的天空。这些日子,他足不出户,由于之前的表现,府里下人间隐约有传言说他受不了打击已经有些疯癫了,连容无意间听到几次,想想上午连威的样子,估计也是听了些闲言碎语,所以才会那么担忧。
“下午我陪你出去走走好不好?”
连容从后将他搂入怀,低头在他耳边轻问,问完见他一愣,随即摇摇头,往自己怀里靠了靠。叹了口气,连容将他脸扳过来,亲了亲他脸颊,最后在他zhui唇上磨了一会儿才放开,继续诱哄:“我听小成子说街口来了群耍把式的,什么X_io_ng口碎大石A活人吞剑什么的,挺有意思的,要不要去看?”
连容见他又想摇头,赶紧又磨。
“去吧,整天在屋里呆着也没意思,我也想去看看”连容知道他不会再拒绝,果然,连盛垂下眼睫,轻轻点了下头,连容笑着又凑上去亲了亲,拉他换_yi_fu。连盛特别执着红_yi,就算是秦丽华才刚逝世不久他依然不改,一身鲜红,琳琅环佩,除了面色憔悴外,乍一看还是那个傲慢跋扈的连家二少爷。连容知他不会在乎旁人说三道四,自己更不在乎,帮他穿D整齐后,两人相携出了门。府里的下人们有些天没看到连盛,今天突然见他走出_F_门皆吃惊不已,再见他一身鲜亮都下意识的皱眉,心说这二少爷真是没顾忌,他娘还尸骨未寒呢。但众人也只敢在心里嘀咕一下,谁也没胆子当面说他什么,连盛不是连容,一个不小心开罪了,那可得吃不了兜着走。小成子本来也想跟着两人出门玩,但连容不让,支他跟去凤九家帮着一起收拾,害凤九挨了他一顿白眼。
出了连府大门,连盛似乎有些畏惧般四下看了看,门前的街上行人过往,有的看见二人便注目看一眼,令他不由得一僵。连容将他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微微垂下眼睫,挡住眼中情绪。连盛似乎变得有些怕生人,想着,连容牵住了他的手,捏了捏他手心,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容,便拉着人往街口去。
说是去街口看杂耍,连容却带着他在街上乱逛一气,时不时拐个巷子绕个小路,硬是多转了好几圈才到地方,连盛知道他故意领自己多走走路多玩玩看看,所以即使累了也不发脾气,任由他牵着自己七拐八绕。等两人到街口的时候,只见那里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少人,离老远就听见敲锣打鼓的动静,众人还不时发出吆喝叫好声,真真是热闹。
连容牵紧了连盛和他走了过去,两人探着脑袋往里挤了挤,终于看见被众人围在中心正在耍把式的汉子,那人光着膀子,只着一件灰褐色长ku,kuyaoku脚都勒的紧紧的,此时他正用一杆长矛一头撑地一头对准自己咽喉处,双手松开,body前倾,只见他咽喉抵着尖尖的矛头却毫发未伤,反而是那_geng长矛竟渐渐弯曲。周围顿时响起热烈掌声,众人纷纷叫好,那耍把式的瞧见众人反应,缓缓收回了身子站直,一把拿开长矛,昂着脖子转了一圈给众人看他的咽喉。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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