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就这样,朱小肥跟着哥哥嫂嫂一同上了车,出了自己有生以来第一趟远门。
与心头沉重表情严肃的兄嫂们形成反比,朱小肥欢欢喜喜比过年还开心。
因为被保护得太好,没经历过生老病死的苦难,八岁的朱小肥对人生无常没有半点概念。四位兄长也不忍让他幼小的心灵过早蒙上Yin影,出发后只对他说去看望大姐,并未告之实情,朱小肥便只当这趟是出来探亲游玩的,因此没心没肺整天乐呵,倒也化解了两分兄长们心里的哀伤。
尽管已经轻装简行尽量低调,朱府五公子携同各自女眷(除朱小肥外)一同出门的排场还是不小,光马车都赶了十来辆。沿途经过无数市镇,凡但稍微有点眼色的人,只要见到那玄黑的车壁上烙印的红色朱字,莫不驻足回首行注目礼,仰慕有之,艳羡有之,好奇有之,不一而足。
朱小肥对旁人的目光一概无觉,只是一路走一路品尝各地美食,醒了隔着纱帘欣赏一下窗外的山川景物,玩玩哥哥们沿途给他买的各种小玩意儿,困了就在铺了毛毯放了暖炉的车厢里倒头呼呼大睡,日子过得比在家里还逍遥。
朱小肥别的大毛病没有,主要就是贪吃贪玩贪睡,以及怕疼怕冷怕累,因此这一路都没下地,一直在马车里窝着,反正吃喝拉撒都有专人细心伺候,不劳他朱十公子操半点心。到晚间投店住宿时,再由二哥朱之仁亲自用貂皮大氅裹了抱进店里再直接送进温暖如春的高级客房,连半丝冷风都吹不到。
谁叫朱之仁先前扮黑脸得罪了朱小肥呢,此刻只能用这种怀柔手段向幼弟低头示好了。
到达梁家堡的前一天,朱家车队经过一个村子。
这个村子很不起眼,稀稀拉拉一共十多户人家,看光景住的都是些穷苦百姓,朱家车队便未作停留继续前行,以期在天黑前赶到下一个较大的市镇投宿。
路过村头最后一座低矮歪斜茅草覆顶的土坯房时,朱小肥突然耸了耸鼻子,接着大叫一声:“停车!”
驾车的马夫不知出了何事,仍然尽职尽责地勒停了马车,其余马车也随即停了下来。
旁边随车伺候的奶娘陈嫂忙问:“小肥少爷,怎么了?”
朱小肥Tian了Tian唇,两眼放光,“有好吃的。”
陈嫂不明所以,将角落小几上的点心盒子捧过来,“小肥要吃这个?”
朱小肥拨浪鼓式摇头,这些点心太过甜腻,他都吃烦了。
朱之仁掀起车帘探身问道:“小肥,为什么突然停车?”
朱小肥伸出肉乎乎的小肥爪朝路边那座茅草屋一指,“有人在煮鱼汤,我要喝。”
朱之仁嗅了嗅,果真如此,鲜甜的鱼汤香味在呼啸的北风中隐隐飘荡。真不愧是以食为天的朱小肥,鼻子比狗还灵。
朱之仁温言劝道:“小肥乖,我们很快就能进城了,到时候二哥带你去最好的馆子喝最好的鱼汤,好不好?”
朱小肥在宽敞的车厢里打滚耍赖,“不嘛,我等不及了,就要喝这家的!”
朱之仁真是怕了他这一招,只得应道:“好好好,二哥去瞧瞧,看能不能给你要一碗汤来。”
刚要转身,朱小肥一把揪住他的衣角,提了一个新要求:“我也要去瞧瞧。”
这一路他不是在车里就是在房里,过了几天着实有点闷了,于是懒得勤快一回,想下地活动一下酸软的筋骨。
朱之仁皱眉,“不用吧,外面冷得很,二哥给你端过来不好么。”
朱之仁理所当然道:“你抱我过去就不会冷啦。”
朱之仁本想说那土坯房破旧矮小,里面肯定很脏,转念一想让朱小肥看看也好,吓他一回以后也就老实了,于是点头,“行,二哥抱你过去。”
陈嫂忙不迭地给朱小肥穿上白毛狐裘大衣,戴上配套的狐裘帽子和手套。
穿戴妥当后,朱之仁把朱小肥抱进怀里用大氅从头到脚裹严实了
,然后朝那座土坯房走去。
其余几位公子少奶奶包括所有的丫环仆人全都掀起了车帘,兴致勃勃的旁观。
来到土坯房间,朱之仁扬声问道:“有人在吗?”
屋里无人应答。
朱小肥觉得稀奇,“没人在那是谁煮的鱼汤?田螺姑娘么?”
朱之仁武功比起老爹朱万年虽然差了点火候,但也属江湖顶尖高手,听得出屋里有人的呼吸声,当下抬手去敲破烂的木板门,“老乡——”
“乡”字还未说全,只听“咣”的一声响,那扇破木板门居然轰然倒塌,把朱小肥吓了一大跳。
朱之仁不无尴尬,他刚才并没用多大力道,谁知道这门如此不结实,竟然不堪一敲。正要开口向屋主人道歉,里面突然冲出来一个人,身高只到他肋下,低着头狠命地朝他撞来,那架势又凶又狠,直如一匹小豹子般。
朱小肥裹在大氅里只露出一双眼睛,见此情形只觉那人是直直冲着自己来的,当下骇得闭上眼睛,尖叫一声“啊——”
那人虽然来势汹汹,但朱之仁若是就这么被他撞上,早就被朱万年逐出家门断绝父子关系了。他只是不慌不忙脚下微微一个错步,便把那人轻轻巧巧让了过去。
那人冲得太猛,收势不及,继续往前冲出一丈远,紧跟着脚底一滑,哧溜一下摔了个狗吃屎,一头扎进了地上拱起来的一个小山包似的雪堆里,手脚悬空在外兀自胡乱踢腾。
朱小肥适时睁开眼来见到这滑稽的一幕,当下格格笑得浑身直抖,眼泪都出来了。
马车上看热闹的朱家主子随从们同时忍俊不禁,连朱之仁也不觉莞尔。
很快,那人把自己的脑袋从雪堆里拔了出来,满头满脸都是雪沫,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疼的,一张脸涨得通红,“呸”地吐出一口雪,骂道:“吃了耗子屎么,笑屁笑。”
此话一出,再无人笑得出来,千娇百媚的几位少奶奶不是面色发青,就是胃里一个劲儿地翻涌。
众人这才看清那是个半大的男孩,约Mo十岁左右年纪,比朱小肥高了小半个头,身子单薄瘦削,穿一身破洞烂絮的薄棉袄,□在袖外的手冻得乌青。由于脸上沾着雪,头发也乱篷篷的散落着,所以看不清五官相貌。
《朱小肥悲情史》玉案青 ˇ威胁ˇ 最新更新:20111017 12:27:14
朱小肥见是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男孩,忍不住好奇问道:“吃耗子屎和笑有什么关系?”
之前朱小肥又是叫又是笑的,男孩听得真切,却没见到人,心中不无纳闷,此时又听那奶声奶气的稚嫩童音问自己,不由转头四下张望寻找声源。
“这里这里,我在这里!”朱小肥热情地伸手招呼,然后从朱之仁怀中挣扎下地。
于是男孩就见到那个毁了他家门板的男子怀里蹦出个圆溜溜的大毛球,骨碌碌滚到了自己的面前。
那毛球比地上的雪还要白,华贵顺滑的长毛在冬日映照下放Sh_e着圣洁的光辉,直Y_u闪瞎人的狗眼。
男孩下意识局促地笼了笼自己破了边的脏袖口,也不理会朱小肥,转向朱之仁恶狠狠道:“你赔我家门板!”
朱之仁的确理亏,二话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