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浊的气息,曲乐再也不想在包厢里多待一分钟,只是胡乱地扒拉下凌乱的公文包,扶着发疼的脑袋,从春天影楼晃晃悠悠地走了出去。
一股寒气跟随着曲乐的脚步徐徐前进,收银台的黄脸小伙子眼皮动了一下,视线在曲乐鼓鼓的公文包上逡巡一圈,就又抱着肩膀补眠了,似乎把找补这回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见鬼
回到公寓已经是早上五点半,一夜宿醉,脑袋钝痛,更何况……
曲乐无语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红痕斑驳,他这个样子确实不适合去公司。
只在跨上随意绑了浴巾,就大喇喇地从浴室走出来,曲乐拿起电话,“喂,张SIR啊,我是曲乐……”
“曲乐,怎么了,声音这么哑?”
“张SIR,昨天晚上聚会我估计在回去的路上着凉了。我昨天已经把今天的事务都安排好了,杰克也学的差不多,我觉得今天可以让杰克自己操控公关部,他一定会做的很好的。”
“你太抬举他了。那行,你今天就先歇着,明天再过来。注意身体啊。”
“谢谢张SIR。”
张SIR不喜欢别人叫他张董,说是不够亲切,后来大家都改口称呼他张SIR。可曲乐也没看出来换个称呼到底哪里更亲切。
比方说,逼迫曲乐教导他不学无术还自命不凡的儿子,杰克张。
杰克张自小在美国长大,自诩为高贵的美国人,从不承认自己是炎黄子孙,就连在公司里也都是一口流利标准的美语。
在杰克张一脸夸张,声情并茂地向他控诉老爹时,曲乐这才明白这个二世祖其实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白痴。
“CHUCKY(曲乐的英文名),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我老爸冻结了我的账户,我才不会到落后的中国来,我现在应该在酒吧里抱着美人,酒吧你懂不懂,就是喝酒的地方……”不拉不拉一堆废话。
恐怕在杰克张的眼里,全华夏儿女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就是素来温和谦逊的曲乐,在人后也得中肯地说一声“白痴二世祖”。可偏偏他不能说出口,为啥?谁叫人家生的好,有个牛气哄哄的老爹。
这一年多里,曲乐没少给杰克张擦屁股,当然,不是真的擦屁股……
杰克张好色,这是还未见面,曲乐就已经知道的事,骚扰同事,男女不忌,也没少被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找上门来,这些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麻烦,都是公关部经理曲乐一面安抚对方,同时还要维护PI公司对外形象给一一解决的。
自从开始教导这个白痴二世祖,曲乐发现自己的涵养以每小时为单位蹭蹭往上涨。
即使知道杰克张根本没有熟悉公司事务,但能够把工作推给这个二世祖,自己逍遥自在,这也许是杰克张跟着他学习以来,头一次做的好事。
曲乐放松身体,躺在床上,半睡半醒间神游太虚,反正公司是他们姓张的,他只是打工的,即使杰克张弄出什么大麻烦,也有他老子顶着,他自己可以睡个好觉。
“砰——”
静寂的房间里突然传来一个重物落地的声音。
难道是入室抢劫?
新年到了,即使是绑匪小偷之流也在想办法过年,新闻上已经有很多起这样的案件了。
曲乐立刻从床上坐起,Mo索着拿起放在床头的电击棒,轻手轻脚地走向声音的发源地——隔壁书房。
打开灯,看清落在地上的精装书籍后,曲乐大大地舒了一口气。
原来是书不小心掉到地上了。
——妈的,吓死了。
就在曲乐转身回房时,身后又突然响起了一个同样的声音,然后又是几声,“砰——砰——砰——”
空旷的房间一片诡异。
不会吧?
曲乐僵直着身子,缓缓扭头看去,只见整个书架上的书籍就像英勇赴死的战士,正在很有规律很有
节拍地往下跳。
就是想自杀也不能挑他家啊,完全可以多走几步路跑到外面撞个车啊什么的,拜托了书们,不带这么吓人的,场面十分诡异惊悚。
这是有人恶作剧,和他开玩笑吗?要是这样,也得有第二个人在房间啊!
曲乐下意识脱口道:“见鬼了!”
说完这句话,曲乐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浑身汗毛倒竖,不寒而栗,呼吸停顿,就连心脏的跳动也恨不得停下来。
空气一瞬间凝滞,只余书籍自杀式下跳的“砰——砰——”声。
寒气更胜,曲乐额上缓缓滴下一颗豆大的汗珠,抖着嗓子自我安We_i道:“其,其实,也没,没什么的,看久了发现还挺,挺有节奏有美感的。”
仿佛为了反驳曲乐的话,整个书架顿时安静下来,接着就是哗啦啦地一声全部的书都落了下来。
曲乐咧咧嘴,事实上已经抽了。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整理一下思绪。
首先,这有可能是地球引力突然加重或者运行轨道出现偏差造成的。
比如,地球有一天突然厌烦了一成不变的生活,就像老公厌倦了每天看老婆同一张脸,于是,出轨了!
地球脱离轨迹把身子往下拱了一下,于是就发生了上述事件。
鬼才信啊!
其次,有可能是他突然触发了隐藏许久的超能力,在受到外界刺激的情况下不自觉就使用了。这么一想,他果然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啊,难道从此以后拯救全人类乃至地球的重任就交到他的手上了?
相像一下自己披着大红披风,内裤外穿的样子……还是直接让他去死吧!
最后,难道……果然……有鬼吗?!
不会吧,难道他就要命丧黄泉?
回想恐怖片里的各种情节,以及自己三十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人生,他真的没有害过人……吧。
“冤,冤,冤……”
拜托了,舌头你给我快点振作啊!
“冤有头,债,债,债有主!我,我,我害过你吗……?”
其实曲乐想说“我绝对没害过人”,但临到嘴边又改口了。谁知道飘窗上坐着的是个啥东西,猪牛鱼鸡鸭?他自诩肉食动物,保不准对方就是其中一只,怨恨他吃了自己,前来讨债的!
什么,为什么他会知道对方在飘窗上?
尼玛只要眼睛没瞎都会看到整个书房只有飘窗黑压压一片!
突然一股寒气迎面逼来,节能灯吱吱闪动两下,顿时一片黑暗,冷风呼呼作响,但书房内的事物却纹丝不动。
曲乐屏住呼吸,虽然看不见,却能清楚地感觉到鬼的身子紧贴着自己,冷气在耳畔轻轻吹动,一个低沉的嗓音在脑中回响。
——“你叫什么名字?”
曲乐汗毛从耳畔一路捋到脚底,理直气壮道:“大,大丈夫,行,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安曲!”
对不住了安曲,关键时刻兄弟就拿你的名字保命了,话说只有一个字不同,应该没问题吧。
鬼一阵沉默,曲乐暗自得瑟,哼,怎么样,你找错人了!
箍着曲乐的力道又紧了紧,一缕寒气从书房蔓延至卧室,片刻后黑气卷着一叠证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