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遇到这东西的?”
何时归拍拍X_io_ng口,道:“我也不知怎麽回事,昨晚我在水边草丛里睡觉,今早醒过来正在洗脸,一低头便从水里见到这东西的倒影,我吓了一跳,扭头就跑,它便不依不饶地追著我过来了。”
武陵君道:“长恩,这便是被蠹虫吸走的墨精麽?”
长恩点点头,道:“便是此物,想来是从那妖物嘴里遗落的,受蒿里君身上幽都之气吸引,便靠近过来,并无恶意。”他取出锁云囊,朝空中一抛,千万册生死簿纷纷从囊中飞出,绕著长恩身周团团飞动,长恩伸出指尖在墨精上点了一点,那墨精慢慢腾空而起,在半空中犹豫摇摆一会儿,飞到一册生死簿上,伏在书封上不动了。
长恩将那册生死簿与墨精收回手中,反手一拍,那墨精便不见了踪影,翻开书册,果然墨迹殷殷。武陵君喜道:“这下可……”话音未落,墨迹却又渐渐淡了,仍是那团墨精伏在纸页上。
长恩微微皱眉,道:“罢了,先找到那妖物,取回被它吞噬的墨精。”边说边将生死簿尽数收起。
武陵君点头称是,向何时归道:“那我们走了,你保重!”
何时归挥挥手,笑道:“去吧,平安回来!”
武陵君与长恩二人行出数步,长恩忽然回头,向何时归道:“你当心些,方才惊到了魂魄,灯已经不亮了。”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去了。
何时归愣在当地,不由得伸手Mo了Mo屁股,喃喃道:“他法力远远不如武陵,怎麽瞧得出我的真身是萤火虫?连武陵也不知道。”
武陵君与长恩沿著蒿里河流向Yin阳界走去,他在前领路,顺手折了一片野草衔在嘴边,随意闲聊道:“长恩,你到幽都来有多久了?”
长恩道:“记不得了,总有数百年了。”他素常是一双冷眼,此时看著武陵君的背影,难得露出了几分温柔之意。
武陵君又问道:“你回到人间过麽?”
长恩道:“有人祭祀於我,我便去瞧一瞧。”
武陵君道:“也是。他们用的祭品,有没有你爱吃的?”
长恩微微一笑,道:“我没什麽爱吃不爱吃。”
武陵君道:“这怎麽行?人间好吃的东西很多,我带你去吃。从前……”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才续道,“从前我在江南吃过一种雪花酥,美味极了。”
长恩不答,半晌极低极低地应了一句“是啊”,隐没在水流声中,武陵君却没听到。
不久过了Yin阳界,两人沿著泰山山道一路向下,长恩自从入了幽都勾愿司,还是初次白日在人间现身,他仰头看著日头,喃喃道:“好大的鸟。”
武陵君闻言抬头去看,只见碧空如洗,连一丝云彩都没有,更没有一只飞鸟,奇道:“哪里有鸟?”
第二章 墨鱼文券
下了泰山来,两人站在分岔道口,一时却不由得犯了难,武陵君道:“这妖怪会去哪里?”
长恩摇头。
武陵君道:“蠹虫妖族有巢穴麽?”
长恩叹气道:“蠹虫成妖,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到。”
武陵君也不由得叹气,英气的剑眉皱起来,道:“那麽它成了妖怪之後会去做什麽?大肆吃书?”
长恩想了一想,道:“比起吃书,这妖怪想必更爱吃四味树的木心。四味树生长在祁连山上,不如我们去瞧一瞧。”
武陵君正要说好,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它知道四味树生在祁连山上麽?”
长恩一怔,长叹道:“它不知道。”
武陵君仔细想了一想,道:“这书虫刚刚做妖怪,一来不知道四味树的生长之地,二来它或许也不知道疾行法术,我们这时候赶去祁连雪山,多半也是空跑一趟;我们往西北方赶路,遇到市镇便留神查看有无异状,见到图谋魂魄的妖怪,便处置了它;若是有凡人不死,化为妖异,难以决断,也好回
报给府君知道。这样到了祁连山时,便是遇不到那妖怪,大概也能有些端倪。”
长恩点头称是,与武陵君一齐御风而行,往西北方向而去。一日不过行三五百里,Yin间冥使本就不为凡人所见,他二人一路过来,也不担心被人瞧见。
长恩毕竟是鬼,日头底下待久了,终归觉得不舒服,他脸色本就苍白,这时更加憔悴。武陵君原本便对长恩格外上心,见前方便是一座大镇子,隐约听到一家医馆前吵吵嚷嚷,不知出了什麽事。他二人对生死之事十分留心,见此情形,武陵君便劝长恩化出实体,在医馆对面的一家茶馆歇脚。
武陵君选了靠窗座位,随意叫了茶水和几样点心,长恩得了荫凉,觉得舒服许多。隔著窗子冷眼望去,只见那医馆前鞭炮乱响,热闹不堪,红纸屑在半空中炸得四散。一名身穿锦衣的壮年男子带著许多抬了礼物的厮仆,笑容满面地正与那医馆大夫说话,那大夫神情间得意洋洋,自然是医好了病人。
武陵君与长恩侧耳听了一会儿,原来是这户人家的老爷年事已高,久久患病不愈,这一日眼见没气了,本想著吊一吊命,服了这大夫的药,缓了三五日,虽然滴水粒米未进,这之後居然能够起坐饮食,一家人大喜过望,少爷故此带了礼物上门道谢。长恩知晓这老爷之所以能够起死回生,必定是因为生死簿损毁,勾魂冥吏不能按簿子拘拿Yin魂的缘故,一时唯有苦笑。
武陵君却没他这麽多心思,道:“长恩,你在外面晒了这麽久,喝口水,吃点东西。”
长恩拿起茶杯,放在鼻端嗅了嗅。武陵君知道Yin鬼不能吃喝,只能吸取饮食之中的精气,又劝长恩多吃些东西。他是仙体,与Yin鬼不同,取了一块糕点放入口中咀嚼。
武陵君与长恩坐了一会儿,出门时却见一名半旧布裙的妇人跪在路边哭泣,头上插了草标,竟然是在卖身,手中紧紧捏著一张白纸,被泪水沾得斑斑点点。
一旁有人劝她道:“刘嫂子,你还是回家去吧,就是筹到了银子,你手上这份卖身契没了,也赎不出春儿,倒白白把自己坑了。”
那妇人却不肯听,只是摇头呜咽。
长恩看一眼便知根底,轻轻冷笑一声,向武陵君道:“这卖身契是用墨鱼汁写就的,时候越久,字迹越淡,过得一两年便磨灭无迹了。”
武陵君顿时大怒,道:“是谁这般狡诈可恨!将旁人害得这样苦!长恩,你能将这卖身契变回原状麽?”
长恩道:“那户人家听起来像是为富不仁的Xi_ng子,有了卖身契,也会生出别的法子拦路。这妇人便是拿了卖身契,也救不回那春儿,何必多增她烦恼。”
武陵君道:“难道就这麽算了!”
长恩道:“凡间之事自有定数,你我少插手的好。”
武陵君知道长恩说得在理,愤愤半晌,也只得道:“罢了,咱们走吧。”
他二人走开三五步,忽听那妇人凄惨哭道:“我苦命的儿啊,当年那文书上写定了三年便赎你出来,谁知道那张员外足足做得你祖父,却还想要你做妾。原以为老天开眼,叫他病死了,做娘的正好接你出来,却原来那是个老不死的,终究又活过来了。我苦命的春儿,你若是给了那老不死的做妾,这一世再也没盼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