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将手中金丝匣交给白福,坐下连一口茶还未喝到嘴里,就听到白玉堂这般发问,心里一怔。知道白家这位少爷年纪虽小,却行事雷厉风行,不是他小小振威镖局能够开罪得起的。于是茶也顾不得喝了,急忙起身回道:“白公子,这您可就冤枉乔某了,乔某为了老夫人这趟镖可是差点连命都丢了!”见白衣少年挑了挑眉,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乔弈忠接着道,“乔某接了这趟镖之后便带了镖局里一半的弟兄连夜赶路,不曾想路上竟然遇到了柳山十怪,一场恶斗,死伤过半……幸而遇到这位展少侠出手相助,才除了柳山十怪,夺回碧玉环。”说着,感激地朝一旁坐着的蓝衣少年点头示意,那人却只是淡淡一笑。
白玉堂闻言也不禁向蓝衣少年投去探寻之色。柳山十怪他早有耳闻,是江南的山匪,专门干些拦路抢劫的勾当。但因为这十人个个武功高强,又总是行动一致,虽为江湖中人所不齿,但却保持了井水不犯河水的局面。没想到对面这位与己年纪相仿的少年竟能单枪匹马除了柳山十怪。心里不免暗暗称赞,脸上愠色也尽数散去。又听乔弈忠道,“也多亏展少侠侠义心肠,见我手下弟兄伤亡惨重,便一路护镖至此。乔某当真感激不尽。”说罢,向展昭拱手致敬。展昭起身抱拳回敬,“乔总镖头客气了,展某所做不过举手之劳而已。相信任何一个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义不容辞,出手相助的。”说罢,淡然一笑,眼神清澈明净、温润柔和的仿若精心打磨的美玉。
白玉堂听罢,暗暗称许,遂向乔弈忠抱拳致歉:“如此说来,是白某误会乔总镖头了,玉堂且先谢罪,乔总镖头勿怪。”说罢又转向那蓝衣少年,“此次多亏展兄弟仗义相助,玉堂在此谢过了。二位如不嫌弃,且先在寒舍住下,待玉堂处理完家母后事,再行谢过。”
但乔弈忠因为镖局的事物繁忙,而且还有兄弟等在路上,并未多留,拿了另一半镖银便匆匆告辞离开了。展昭本不Y_u在此逗留,但一来,白玉堂盛情相邀自己不好推拒;二来,白母仙逝,自己若急着离开似有不敬,这才住了下来。
转眼间已过去多日,白母的葬礼也办的风风光光。
但让白玉堂烦闷不已的事却远远没有结束,那就是他白家的生意。金华有句民谣,“白府三日不开业,金华半月人心慌。”可见他白家的生意在金华有多大的影响。可是白家的生意再大,也不是他白玉堂在做。父亲走后是大哥接手,自从大哥白锦堂几年前不幸早逝,白家的生意都是白母在支撑着。现在母亲仙逝,生意自然而然交到他的手里。但他白玉堂从来就不是个做生意的主,干脆将府里的生意全权交给了白福去打理。白福再三推脱,眼见着这位少爷瞪了眼,这才勉强接下。
终于交代完全部的事宜,已经是半个月过去了。展昭住在白府倒也不觉得十分别扭,他本就是个喜静的人,呆在白府专门招待客人的小院里,看看书、练练剑,和偶尔过来坐坐的白家少爷聊聊天,倒也不觉得十分无聊。
这一夜,展昭睡不着便出来走走,不知不觉竟走到了一处荷塘边,此时正值盛夏,荷塘中大片墨绿色的荷叶托起粉红嫩白的莲花在风中摇曳。呱呱的蛙叫不绝于耳,展昭不自觉地走到近前坐了下来。兀自望着荷塘发呆。
而此时白家二少爷也是辗转难眠,想着母亲那封遗书,心中不禁凄然。起身拿出那个曾被母亲抚Mo过无数遍的金丝匣,一遍遍抚Mo着。
“娘,这金丝匣里到底藏着什么?为何要送到张老头那里保存?”童年时代的白玉堂好奇地盯着母亲手中的金丝匣,一脸的疑惑。“玉堂,这里面装着的是咱们白家的传家之宝,将来是要传给我们白家儿媳的。当然要放到安全的地方好好保存了。”白李氏温柔且耐心地回答。
“家里不安全吗?谁敢来我们白府偷东西,我白玉堂第一个不饶他。”白母被白玉堂一脸稚气却自信满满的表情逗得一乐。“安全,有玉堂在,家里自然安全。可是玉堂过几日不就要去学艺了吗?到时候家里没了玉堂不就不安全
了?你说对不对?”
“恩,娘说的是。玉堂明白了。等玉堂学完武艺回来就不离开您了,到时候家里就最安全了。”“对,玉堂说的是,娘等着那一天。”
娘,玉堂回来了……
深深呼了一口气,白玉堂起身将金丝匣重新放好。信步向后院荷塘走去。娘,玉堂回来陪您赏莲了。今年的莲花开得果然好……一步步向前走去,却突然见到荷塘边坐着一人,白玉堂微微一怔,既而想起是隔壁院的客人——展昭。那人似乎察觉到他的到来,转头看来。见是白府的主人,微微愕然。
白玉堂在蓝衣少年的注视下走上前去,靠着蓝衣少年身边坐了下来。
“……”展昭本想打声招呼的,见白玉堂望着荷塘不发一语,竟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这里原本并不是荷塘。”白玉堂幽幽开口,他并不去看展昭,仿佛这些话只是说给自己听的。“我娘喜欢莲花,便在我出生那年在这里开了一片地,弄了这荷塘。每年莲花盛开之时,我娘都会叫我陪她赏莲。半月前她给我去信,说今年的莲花开得特别好,要我早些回来。却不想,却不想……”白玉堂忽的哽咽不能语,想到母亲撑着重病苦苦盼着自己早些回来,心里便如扎了一根针般的刺痛,鼻子一酸,泪水便悄无声息地流了一脸。“福伯说,那时我娘……已经病重了……”
“白兄……”蓝衣少年想宽We_i几句,却发现所有的话都显得那么苍白。白玉堂故意扯出一抹笑,不知是在安We_i自己还是在安We_i眼前的人。脸上的泪痕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着晶莹的光,这几日来白玉堂强撑着在人前没流过一滴眼泪,此刻却在这个陌生的少年面前肆无忌惮的伤心落泪,这让生Xi_ng要强的白玉堂有些不好意思。但心里的疼痛却是掩不住的,脸上扯出的笑在展昭看来让人异常心疼。
转过头静静地看着荷塘,心里也生出许多忧伤。十五年来,他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母亲,也从未体味过白玉堂口中那种母慈儿孝的温情……展昭微微闭上了双眼,当时毅然决然的离开师傅,下山寻母,但天地茫茫,到底要到何处去寻?娘,孩儿今生可还有缘见您一面?
睁开双眸,眼中怆然之色尽去,展昭站起身来,看向白玉堂,举起手中巨阙,“白兄,可有兴趣与展某切磋一二?” 白玉堂见展昭一派少年的意气风发,深受感染,此时心中郁郁,没有什么比过上几招来得更爽快了。丢掉手中草叶,拍拍手也站了起来。朗然答了声“好!”来到荷塘旁边一棵老柳树下面,顺手折了段枝条,手指轻弹,“展兄请亮剑”。展昭见状,微微一笑,却不出剑。缓缓走近那颗柳树,将宝剑轻轻放下,手一伸也折下一段枝条,照着白玉堂刚才的动作,轻轻一弹,笑道:“这才公平。”
二人相视一笑,白玉堂大叫一声“好”,抢身而上,展昭揉身相迎,一甩柳枝,贯上内力,柳枝在这二人手中如龙似蛟,发出阵阵龙吟,寒光咋现,令人生畏……白玉堂一招游龙探穴,柳枝被内力逼得笔直,直向展昭腰间刺去,招式老道,又快又狠。展昭旋身连连后退,脚上借力,纵身一跃,反身递上一剑,挡开白玉堂紧随而来的剑锋,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脸上漾起浅浅一笑。白玉堂见状,心中快然,此人武功果然了得,怪不得能解决掉柳山十怪。心下赞佩不已,手上却不慢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