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州的冬天似乎是yi_ye之间侵袭了整整九郡,yi_ye呼啸的北风过后,第二日的雪已经堆积到了tui肚弯那么高。驻守多年的老兵早已习惯了这样恶劣的天气,然而南方来的一营新兵几乎被冻得僵在了雪地里。
“嗬,这鬼天气。”推开营门的高大男子漆黑的眉毛上都挂了雪花,一身鱼鳞细甲上也结了冰,被屋nei温暖的炭火一烤,簌簌地向下滴着水。
白凡站起身,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这么冷的天,
将军又清早去巡营了。”
百里霂拍打着身上的碎雪,道:“曲舜还去了启郡,听说那边的雪更大,要是有人夜袭,都不用费力爬上城墙了,直接在墙下堆个雪坡,走上来便是。”
他说到这抬头看了看屋nei众人,摇头道:“那帮铲雪的,哪有诸位这么清闲。”
参军陆梓忙道:“将军这样说,我们哪里还敢躲在屋里烤火,还是出去的好。”
百里霂指着他笑出了声:“好你个陆梓,倒学着将我的军了。不说笑了,你们清点了一上午,各营今年的木炭棉被都分发好没有?”
“禀报将军,三营五营还有短缺。”
百里霂皱眉:“短缺?今年运来的物资还没有去年多么?”
众人一时面面相觑着无人答话,百里霂扫了他们一遍,也不发怒,指着宋安道:“老宋,你来说。”
宋安原本就是憋不住的人,听百里霂问起,便道:“是杜州牧说今年城中新ca了几位主事,供给不够,所以从我们这里扣了些。”
百里霂听他说完,竟笑了一声:“杜昇现在真出息了,拿我的东西去做人情。”
他这样子倒比发怒还要让人惶然,众人又静默了下去,只有屋中一大盆炭火还在噼啪作响。正在这时,杜昇手下的一名姓周的长史送了今年要呈的汇奏集章来。这汇奏集章是每年年末要送到京城供皇上御览的奏章,向来由军中录事与州府主簿共同纂拟,列上一年的大小战事,胜绩伤亡,军资消耗等。
这奏章说白了也关系到过年的饷银赏赐,照例是要给百里霂过目一遍。可惜这周长史来得不凑巧,百里霂接过这纸文书只扫了一眼,就批到:文不成文,字不成字。
周长史知道这位大将军不太好惹,小心翼翼地陪笑道:“请教将军,哪些字句不通,我好回去禀告杜大人。”
百里霂冷笑了两声:“杜州牧手下官员七七八八也有百来号人,个个都是科举出生,一纸奏章不过百余字,倒来问我这武夫。每年几十石的俸禄就养了你们这帮饭桶不成?”
周长史被骂得狗血淋头,也不敢答话,只是垂首蔫蔫地站着听他骂。
百里霂将那纸奏章拍到他怀里道:“罢了,这字如此难看,若是交到皇上那里,呵呵,”他yin冷地笑了两声,“今年的饷银也不必发了,全都折换成笔墨,让你们上上下下好好练练字便是了。”
周长史听到这方才开口解释道:“原先每年主笔的都是王老县丞,他前几个月身子骨不行告老还乡去了,所以才**”
百里霂喝道:“所以灵州城里现在连个会写字的都没有?”
“不不,”周长史摆了摆手,“听说霍郡新T来一位姓苏的主簿,写的一手好字,文章也好,要不然卑职暂将他T来?”
“这还用问我?”百里霂抬了抬眼皮,突然道,“你是坐车来的?”
“呃**”周长史一愣,点头道,“坐,坐的马车。”
“那好,”百里霂站起身,“我就借你的车去杜大人府上。”
此时正是哺时,一众官员聚在杜昇府上烧了羊r锅子,正在吃酒,门外通传的小厮轻喊了一声:将军来了。话还没落音,门已被咣啷一声推开,百里霂大踏步走了进来,后面跟的是赶了一路马,冻得脸色发青的周长史。
百里霂嗅了嗅弥漫开的羊r的鲜香味:“诸位大人好雅兴A。”
杜昇等人慌忙站了起来:“百里将军请上座。”
百里霂也不推辞,走上前去坐到了杜昇的位子上,端起桌上的酒壶闻了闻,赞叹道:“真是好酒。”
杜昇心如擂鼓地琢磨着他的脸色,一面给他斟了满满一盏的酒,一面陪笑道:“将军若是觉得还爽口,我一会着人多送两坛到将军府上。”
百里霂还是微微笑着道:“杜大人怎的如此小气,两坛怎么够?”
杜昇忙道:“是是是,将军说要多少就是多少。”
“五百坛勉强够了,腊月二十八送到东营白副将那里,”百里霂对他拱了拱手,“我先代各营的将士谢过杜大人了。”
杜昇一怔,张着zhui巴看着他,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却也只得含糊地应道:“百里将军客气了。”
百里霂站起身:“本将还有些不客气的话要对杜大人说,若是扫了各位大人的雅兴就不好了。”
杜昇也跟着他慢慢地站了起来,牙疼般xi了口气,低声道:“请将军后堂叙话。”
两人Jin_qu,再到出来,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百里霂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对屋nei一干人等点了点头,算是告辞。只剩下一脸倒霉的杜昇,连连叹了几口气,对着众人低声道:“真是个煞星!”
百里霂刚走出正厅,就有人递上一张纸来:“这是重撰的汇奏集章,请将军过目。”百里霂接过一看,的确是换人重新镌写的,笔法秀逸,行间玉润,确是写的好字。
“这是谁写的?”
“启禀将军,是苏漓苏主簿写的,他现在就在花厅,将军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可以让他现改。”
百里霂点了点头,随他向花厅走去。
这位苏主簿看起来年纪不大,趴在案上正在抄写厚厚的卷宗,直到被人出声提醒才看见了百里霂,忙放下笔,站起身来。
“你叫做**”
小主簿规规矩矩地拱了拱手:“卑职姓苏,名漓,字恒渊。”
百里霂许久不曾听人这样斯文的说话,倒有些好笑了,他走上前将奏章放到苏漓面前,在其中的一处地方点了点:“九月那场交战,北凉损失的没有千骑,只有七百余骑,改了吧。”
苏漓点头应了声,重新铺上纸,抄写了起来。
百里霂坐到一边的宽椅上,看着他一笔一划地写,突然笑出了声。一边的军中录事问道:“将军何故发笑?”
连苏漓也放下了笔,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百里霂摆了摆手,笑容还没敛去:“我是笑这小文书,字写得刚劲修长,怎么手指生的这样难看。”
苏漓怔怔地看了看自己的手,他手指本就不长,更加上这些时候受了冻,又红又肿,看起来就格外地粗短,却不料这个看起来威风的将军竟然以此嘲笑。
他冷下脸,说道:“将军是带兵打仗的人,当然要拿得起刀枪,握得住弓箭。不像我们这些无用的文人,只要能执起一杆笔就够了。”
百里霂笑了笑:“你这话不像是说文人无用,倒是在嘲笑我是武夫了。”
苏漓硬邦邦地回道:“卑职不敢。”
百里霂走到他案边去,取回了那纸汇奏集章,低头看了看,说了声:“好。”说罢,便转身走出门去。
灵州城,北城门。
浓黑的夜色里,风雪一刻不停地侵袭着这座北方的边陲重城,城上没有点火把,只在一个狂风吹不到的隐蔽角落里燃了一堆篝火。几个等着轮值的士卒围着火堆声音不大地说着话,来回轮换着喝一壶辛辣的土制烧酒,以此来驱散身上的寒气。
突然,城楼台阶那边有些*动,然后就有人低低叫了一声:“将军。”
原本惬意地烤着火的几个人立刻爬了起来,站得笔直。穿着黑色大氅的男人踏着城头厚厚的积雪向这边走了过来,看见他们这样
,笑了笑,摆手道:“都坐下吧,不然等后半夜你们上城的时候,倒站不住了。”
他说着,自己就先坐到了火堆边,伸出手烤了烤,其他几个人也都依次坐下。百里霂这一来,原先正说着话的几个人倒拘束了,只等着百里霂问一句,他们便答一句。突然,百里霂收住话头,看向城楼那侧一个站着的身影,有些诧异:“那是岳宁?”
离百里霂最近的一名士卒立刻答道:“是他,这几天出乎意料的安分,晚间宋副尉问他要不要来守城,他也答应了。”
另一个人笑了两声:“想是被将军打怕了。”
百里霂摇头笑了笑:“他不像是这么容易就被打怕的,你们还是盯着点,别让他闯出祸来。”
几个人一齐答道:“是!”
正说话间,底下送了一锅r粥上来,是惯例给守城将士们填肚子的,来人是伙头军里一个烧火的老汉,百里霂也见过他几次。
有人高声问道:“老赵,今天的粥稠不稠?”
那老汉弓着yao将粥舀到粗瓷碗里:“稠,不敢多放水,慢慢熬的。”他看见百里霂时稍有些吃惊,随后赶忙低下头:“将军也来一碗?”
百里霂摇摇头:“不必了,给他们分吧。”
守城的几个都由同伴替换了,向大锅这里围拢过来,轮到岳宁时,那老汉从锅底捞了浓厚的r末端给他,还陪着笑,而岳宁也像是与他熟识一般,对他点了点头。
正在呼哧呼哧喝着粥的一名军士很是不以为然:“老赵头自从听说那个岳宁是睿国公的大公子,眼睛都放光了,整天巴结,还指望那位公子回京以后能提拔他么。”
其他人碍于百里霂在场,只是低声附和了几句,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岳宁大约是听见了,却没与他们置气,坐在角落里小口地喝着粥,本来冻僵的zhui唇慢慢地恢复了暖意。临近的火光明明暗暗地晃着,忽然被一个黑影挡住了,岳宁抬起头,看见百里霂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怎么不去烤火?”
岳宁侧头看看那边围着火堆大声说话的男人们,摇了摇头。
“我一直没问你,你究竟是怎么得罪了皇上,以至于被发配到了这里,”百里霂状似随意地问着,“连你父亲和姨丈的情面都不给。”
岳宁将已经被风吹冷的粥放到一边,擦了擦zhui角,低声答了句什么。
百里霂没有听清,向他倾下身来:“嗯?”
岳宁有些尴尬地向后退了退:“我找了几个人**去挟持宫里一个太监。”
“太监?”百里霂挑起眉,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就是那个皇上很宠爱的**”
“就是他。”岳宁说到这件事,又恢复了些先前大公子的样子,满脸不忿,“我妹妹进宫十二年,贵为皇妃,皇上对她的宠爱竟还不如一个太监,我自然要去给她出气。”他正要往下说,却见百里霂神色很是不对劲,于是小声问道,“你怎么了?”
百里霂回过神来,扫了他一眼:“我这些年一直不曾回京,只是偶然听些传闻,原来他当真很宠爱那个太监么?”
岳宁怔了怔,才明白过来那个“他”指的是皇上,他暗暗觉得有些不对,却也想不出是哪里不对,只好点头说道:“的确是很得宠,我妹妹说皇上这些年越来越荒唐,还抱着那人逛园子呢。”他说完才发觉自己说了大不敬的话,忙掩了zhui不再说下去。
百里霂的脸色隐隐地有些发青,zhui唇紧抿着,许久都一言不发。
就在岳宁被他的神色吓得有些胆怯地想溜走时,百里霂又开口了:“所以你派人去教训他?”
“嗯。”岳宁应道,又不自在地加了一句,“但是没有成功,算他运气好,被人救走了。”
百里霂脸上又恢复了些许笑意,在他脑门上敲了敲:“真是白长了个漂亮脑袋,这么傻的主意也能想得出。”
“你**”岳宁有些火大,却也不敢再与他冲突。
百
里霂却不依不饶地捻起他下巴,问道:“你方才说,你妹妹进宫十二年,那你如今多大了?”
岳宁难堪地被抬着下巴,话都说不太利索:“我,我比我妹妹大一岁,今年就要二十八了。”
百里霂听完了他的话非但没有放手,反而变本加厉,伸手在他脸颊上摩挲起来,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哦?这么说,你比我还要年长些?”
岳宁被他这副样子吓得不轻,拼命地推开他:“你你你要干什么?”
“你不是一直清楚的么,我可是好男色的,”百里霂虽然被推开,脸上笑意不减,“年长的世家公子的滋味**”
岳宁吓得脸色都变了,跌跌撞撞地就向城下跑去,直到听见身后响亮的笑声,他才明白过来,自己又被结结实实地耍了。
腊月二十六。
远来的琴声临着一池冰封的湖水,更显凛冽。弹琴的人坐在湖东的暖阁里,四周垂着厚毛毡,将阁nei的人和廊外听琴的将军隔开。百里霂轻叩着红木栏杆,在如水的琴声中微微有些出神。
突然一阵脚步声扰乱了这片刻的宁静,琴声一顿,便停了。
百里霂睁开微闭的双目,看着远处走来风尘仆仆的年轻人:“曲舜,你回来了。”
“将军,”曲舜微一屈膝,向他行了军礼,“启郡城墙外积雪壕沟都已清理干净了。”
百里霂点点头,向他走近两步:“你这两日辛苦了,趁年前空闲好好休息几天。”
曲舜却紧接着道:“将军,方才斥候来报,城外雪莽山附近有小队北凉骑兵的踪迹。”
“哦?”百里霂皱起眉,“小队骑兵**”
“看样子,不是来探查我们军情的。”
“不错,在雪莽山一带,莫非是来接应,”百里霂一顿,忽然道,“传我的令,九郡nei所有城门一概封闭。”
曲舜一惊,忙应了一声:“是!”随即转身准备出去传令。
廊外却已传来呼喊:“将军,不好了。”是白凡的声音,他像是一路狂奔而来,三九的天气里出了一头的热汗。
百里霂扫了他一眼:“什么事?”
“方才大柳营来报,岳宁不见了,到各城门核对时才在北城门崔校尉那听说,今早有两名伙头军说出城去采野菜,其中一人的身形很像是岳小公爷。”白凡一口气说完,心惊胆战地看着百里霂的脸色。
曲舜也愣住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百里霂沉声问道:“崔校尉现在人呢?”
“崔校尉和宋副尉领着几十骑追出去了。”
百里霂没有再问什么,低喝了一声:“备我的马。”
白凡忙应了,快步走了出去。
曲舜跟在百里霂身后道:“将军,难道是北凉人知道了岳公子的身份,所以骗他出去,想以他相要挟么?”
“若只是要挟我,那也罢了,”百里霂收住脚步看了看他,眼神yin冷,“他们要是有心,直接杀了那个倒霉的岳宁,我同睿国公的梁子可就结大了。”
雪莽山并不高,若是在中原丘陵地带是随处可见的,不过在草原上就算是一处明显的起伏了,连着半月的雪将整个北凉原覆盖得严严实实。顺着白茫茫的平原望去,雪莽山下有明显的几处黑点,百里霂加紧了鞭子,策马过
去,逐日在雪地里跑得飞快,扬起一路碎雪,将其他几个人远远地丢在了后面。
山下那队人马中领头的就是宋安,躺在地上的几个人穿着北凉_fu饰,个个被捆得结实。宋安一边抽一边骂,直到看见了疾驰而来的百里霂,才收了鞭子,迎上前来。
“将军,还有几个蛮子绕过山跑了,崔校尉带着其他人已经追过去了。”
百里霂点点头,问道:“岳宁呢?”
宋安听到这两个字,懊丧地说道:“我们追出来时就没见到那小子。”
正在说话时,远处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正是崔校尉押着其余那几个逃窜的北凉人回来了,见到百里霂先是垂了脑袋:“将军,没找到岳小公爷。”
百里霂扫视了一遍被擒的十来个人,最终视线定在了一个裹着羊皮兜帽的人身上,他用鞭子指了指:“把他拉出来。”
岳宁醒来的时候,脑后的疼痛_gan还是很清晰,他从来不知道有人的手掌能这么硬,像厚重的刀背那样用力地砸了下来。眼前有一瞬间的发黑,却还是能偷过冰雪的缝隙看到外面的光亮,他想起来被打昏之前老赵的脸,狰狞得怕人。
居然被骗了,居然相信了那个老头,他顾不得懊悔,费力地想爬出这个寒冷的冰洞,但被冻了这么久,连手指都僵得难以弯曲,更加上手脚都被皮绳牢牢地困住了,动弹不得。
冰冷的寒气慢慢地侵蚀着他,先是手脚,然后是全身,到最后,每xi一口气,鼻腔nei都痛得像要被刮下r来,浑身像是被凹凸不平的刀子来回锉着,眼泪也被冻成了冰碴子粘在睫毛上。
一遍又一遍的挣动让他消耗了仅存的一点力气,最终狼狈地摔在地上,脸颊贴着冰面,被冻得生疼。虽然自从到了灵州,他把生平没吃过的苦都通通吃了一遍,可是不管是鞭子还是棍刑都远远比不上这个冰窟来得绝望和可怖。
难道会死在这里吗?没有人会来救我的,他悲哀地想,灵州城nei,从校尉到士卒都讨厌我,他们**才不会来救我。
他气息微弱地胡乱猜想着的时候,突然听见了马蹄踏在雪地里的沙沙声,声音不大,在半昏迷的时候听起来更像是幻觉。
“岳宁——”
这声呼喝彻底将他惊醒了,是那个人的声音,岳宁想应一声,可是喉咙里除了嘶声什么也发不出来。他拼命地挪动手肘和膝盖,在狭小的冰窟里直起身子,碎雪纷纷扬扬地被他震落下来,可还是爬不出这个并不shen的冰洞。
头顶的光亮来得猝不及防,他眨了好几下眼睛才看清坐在马上的男人的脸,或许是雪光映照的关系,明亮得有些陌生。在宋安等人七手八脚地将他从半塌的雪坑里拖出来,割断了捆住手脚的皮绳之后,百里霂一把将他提上了自己的坐骑,张开黑色的大氅将他裹住。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看他眼珠子还在动,应该没冻死吧。”
百里霂笑了笑,扳过岳宁的脸:“这可是我第二次救你了。”
岳宁还没有回过神来,脸色发青地贴着男人温暖的x_io_ng铠,还没等他稍作ChuanXi,百里霂已抓过他的手握在掌心里揉搓了起来。他挣扎着从唇间含糊地说道:“别碰**疼。”
百里霂一面加大了力气,一面教训道:“冻了这么久,再不让血脉活络起来,这双手就废了。”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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