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尔德对“送回去”这个表达有些疑虑。
伊莲娜似乎能看透他的表情,她立刻解释道,她所说的“把米莎和塞西送回去”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回去,回到她们原来的家,让她们过原来的生活。
莱尔德说:“你的意思是‘回到低层视野’吗?”
伊莲娜笑了笑:“你们是在第一岗哨里学到这种表达方式的吗?”
莱尔德点点头。提到第一岗哨,伊莲娜露出怀念的表情:“雷诺兹满口都是很难理解的用词,对不对?比如高层视野、低层视野等等**唉,他neng离真正的‘语言’太久了。他以前是信使,而不是导师,他有些缺乏应变能力,也不擅长_geng据情况改变交流方式。其实你们不该和他交流太久,虽然他的职责是引领别人,但现在的他反而会令你们更加困惑。他那种沟
通方式**对你们来说毫无帮助,反而有害。”
“为什么有害?”莱尔德问。
伊莲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你们有孩子吗?不**列维你就算了。莱尔德,你有孩子吗?”
莱尔德苦笑着摇摇头:“怎么可能有。”
列维很想问“为什么我就‘算了’”**但他没问出口。面对伊莲娜的时候,他虽然维持着冷静,但全身都有些莫名僵硬。他难以向伊莲娜主动提问。
他甚至_gan到一丝尴尬。面对这个疑似是自己的M_亲的人,他却并没有_gan觉到与之交流的冲动。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想开口说话就变得更加困难。
伊莲娜接着说:“你们没有孩子,但可以凭空想象一下。你面前是一个婴儿,大概一两个月大吧,如果你想对他表达什么,其实用很简单的发音和表情就可以,如果你想训练他养成某种习惯,你可以用一些实际的引导行为,再配He上声T、态度**那么,如果你对他使用优美复杂的语言文字呢?他反而什么也理解不了,你不但无法引导他,甚至还会耽误真正的教育时机。也就是说,在他的这一阶段,你越是用专业词汇、j准语言去指导他,反而越会让他继续活在混沌里。”
“你是说我们就像婴儿吗**”莱尔德问。
“嗯**幼儿吧,”伊莲娜说,“比上面那个例子里的婴儿大一点点,作为很小的孩子,已经能理解‘悲伤’‘生气’这些单词了,但是仍然无法理解复杂词汇。如果大人想和你们沟通,得使用你们能听懂的简单语言。”
莱尔德想了想:“现在你就是在用‘简单语言’和我们这样的‘幼儿’沟通吗?”
“是的。”
“那什么才是复杂语言?雷诺兹说起话来确实很难懂,但我认为还没难懂到那么严重的地步。”
伊莲娜说:“是的。雷诺兹的表达还是比较浅显的,只是稍微有些缺乏技巧。至于真正的复杂语言**你们去过第一岗哨的shen层了,对吧?在那里,你们见到过一代代沉积下来的拓荒者,读过他们留下的知识,他们之中如果有人还有意识,肯定还非常絮叨,恨不得主动把一切能想到的东西都灌输给你们**我知道。我也去过。我能从你们身上_gan觉到这一点。现在,你们回忆一下,你们记得他们说了什么吗?”
莱尔德看了一眼列维,列维低头沉思着,似乎_geng本不打算回答。
莱尔德说:“我记得我读到和听到了很多。但是**我说不出来它们到底是什么。也可以说是我不记得吧。”
伊莲娜缓缓点着头,就像耐心的老师在聆听学生的提问。她说:“你知道自己‘获取’了很多,甚至有可能获取到了一些极为有意义的东西,但你无法形容它,你仍什么都不明白。即使你想提问,也不知道应该用什么问题开始。对吗?是这样的_gan觉吗?”
“是的**”
“这是正常的,”伊莲娜说,“你们确实得到了第一岗哨nei的许多东西,但你们不理解它们,也无法运用它们,这十分正常。我继续用你们能理解的例子来说吧**你的大学是什么专业?”
“没上过大学。”
“喔**好吧,”伊莲娜歪了歪头,“那我用更简单些的例子。比如说,你body里有五脏六腑,它们就存在于你的body里,可你并不是医学生,你不知道它们具体是怎么运转的,也解释不清与它们相关的科学道理,对吗?如果是比你更小的孩子,或是没受过任何教育的孩子,他们甚至连那些脏器的正确名称都不知道,甚至不知道自己体nei长着什么东西。假设有一个从未受过现代教育的人,他压_geng不知道什么叫做‘大脑’,也不知道自己在用什么部位想事情,但大脑仍然存在于他体nei,仍然在运转着。这时候,如果一位专业人员来为他看病,来研究他的body,那么专业人员将能够看到他nei部的一切,并且能明白它们意味着什么。”
“我能理解这个比喻,”莱尔德说,“但**好像有点不一样?nei脏、大脑这
些东西是每个人都有的,区别只是人们是否了解它们。但是我们在岗哨里看到的东西并不是这样,还有我们这一路看见过、经历过的事情,也不是这样**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它们A。难道有人一开始_geng本就没有nei脏,后来才渐渐有了它们,然后再去了解它们吗?”
伊莲娜说:“对A。的确有些人‘目前没有nei脏’。这样的人是存在的。或者说得准确些,他们是‘目前nei脏还不完整’的人。在我们的例子里,这类人就是胎儿。是还未出生、还未发育出人的形态的人。”
自从走进“不协之门”,莱尔德和列维已经很多次听到、看到“出生”这个词了。现在伊莲娜也用了这样的说法。
伊莲娜问:“看你们的表情好像有点紧张。怎么了,想到什么了?”
“如果是那种出生之后,已经长大的人**”莱尔德说,“是不是就再也回不去家了?按照你定义的‘简单语言’,我是指字面意思的回家,离开这个门里的世界。”
伊莲娜说:“不用担心,你们也好,米莎和塞西也好,你们都还不算已经长大的人。你们可以回得去。如果变成像艾希莉那种状态,就彻底长大了,就怎么也回不去了。”
“你也见过艾希莉?”
“她jin_ru我的区域了,我当然知道。但我们没有直接沟通过。她长大了,回不去了。”
“那**我小时候呢?”莱尔德问,“小时候**五岁的那个我。我变成了什么东西?我为什么能回去?”
莱尔德说完之后,列维皱眉看着他。列维并不知道五岁的莱尔德经历了什么。如今,莱尔德问的不是“我五岁时发生了什么”,而是“我变成了什么”。
列维多少能猜到,现在莱尔德肯定已经回忆起了一些惊人的东西。
伊莲娜微微皱眉:“你五岁时的事情A**这很难解释,其中涉及很多特殊技艺的具体手法,你一时半会儿是听不懂的。所以,我还是用比较浅显的方式来概括吧。”
她顿了顿,说:“当年,你就像一只小r虫。你已经在结茧了,但还没有完成羽化。像艾希莉那样的人,就是已经羽化成功了的,而现在的你,还有米莎和塞西,则是在不羽化的情况下进行了继续发育。这是你们的基本区别。至于当时的你为什么没有彻底羽化,这和我有关,也和你_M_M佐伊有关。我暂停了你的变态过程,然后和佐伊一起把你从茧里面剥出来——别说不可能,这不是真正的昆虫学,这是我的举例而已。”
“我明白**”莱尔德有些不适地低下头。伊莲娜的举例还挺生动,莱尔德的脑子里闪现出一帧帧的画面:记忆中的自己完全化为了一只巨大蠕动的虫子,它沉睡在一具密闭的躯壳里,正在慢慢变成浓汤**
他继续问:“那么**我具体是怎么回去的?这地方有看不见的通道吗?就像第一岗哨里那样。”
“你们连岗哨里的路都发现了A,”伊莲娜面露欣we_i之色,“你们应该知道,岗哨里的那条路是很难被察觉的,只有有一定天赋的人才能看见它。它是天然存在的,我们叫它逆盲
点。
“理论上说,在这世界上还有很多逆盲点,但全都非常难以察觉。有很多拓荒者都能意识到第一岗哨里有条路,一代代的人聚集在那里,试图成为后人的图书馆和路标。
“他们听着关于逆盲点的传说,学着关于它的经验,甚至可以用算式阵去推算位置**但他们就是看不见它。绝大多数人都看不见它。
“所以,它明明在那,却很难起到什么作用。而我这里的方式不一样**只要我们使用适当的手法,我可以送任何人回家。”
说到这的时候,她看了列维一眼。
她继续说:“我们的手法有点像是**把你们生出来。”
莱尔德和列维都怔住了。虽然列维一直没说话,但他在仔细听着所有问答。伊莲娜说的话很容易理解,她一直用便于听者理解的方式进行叙述,而刚刚那句话,是目前为止最让人不解的一句。
看着两人脸上的微妙表情,伊莲娜了然地一笑。她十指交握,指头托着下巴,语T平缓地说:“这一切很难用简单的方式描述,所以,以下我要说的概念,仍然是基于想象和比喻,而不是具体现实。要记得这个前提。”
莱尔德僵硬地点了点头。
伊莲娜继续说:“想象一下,你们全都是胎儿。全世界所有胎儿之间有着某种联系,凡是没有出生的人,就都在做同一个梦。
“在这个梦里,胎儿们经历着各种丰富多彩的事情,相聚,别离,喜怒哀乐,有舒适也有危险**因为是在同一个梦里,所以梦中大家的模样长得都差不多,度日的方式也都大同小异。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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