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三横在作梦,梦里有个小孩站在宅子里,破落的院子,白幔白幡,他就在不远处看着那孩子,看着孩子一直哭。
棺木出葬了,院子里只剩小孩一人,小孩什么都没有,连饭也没人送。
苏三横皱着眉,这样的情景让他不太高兴,看着小孩越来越瘦,他想着这孩子肯定熬不到长大。
只是,这样太慢,有人心急了。夜里突然一口麻袋罩下来,小孩给人装进麻袋里。
苏三横伸手想去阻拦,却发现自己的手穿过那只麻袋。苏三横愣了愣,他这是在作梦呢?还是在作梦呢?
……就是在作梦吧!
袋子被扛到河边抛下,麻袋里的孩子醒了过来,在沈入水里后惊恐地挣扎着。
后来没束紧的袋子口开了,小孩挣脱出来,可惜不识水xi_ng,就这样慢慢地在黑暗的河里沉了下去,再也没有醒来。
苏三横感觉到嘴里有河水的腥味,那不好闻,让他觉得恶心。
他发觉他也在河底,而后小孩随着水流飘荡,他跟着跟着,又听见了哭声。
苏三横见到小孩的尸体不远处,那个小魂魄正哭着。
「你叫什么名字?」苏三横问道。
「……」哭声持续了很久,小魂魄才说:「……小三……聂小三……」
苏三横打自有记忆起就没接触过同年龄的孩子,是以他也不懂如何安we_i对方,想了许久,苏大将军只能别扭地说:「我叫苏三横,姓名里也有个三字,同你一样……唉,你别哭了成不?」
聂小三双手一直揉着眼睛,啜泣地说着:「我要走了,去找娘了,我不能给娘报仇,也不能给自己报仇了……呜呜……」
苏三横问道:「你知道是谁害了你吗?」
聂小三点头,哭着说了一段故事。那是他娘告诉他的。
他爹娶了正室后没多久,又娶了房小妾,小妾就是他娘,后来正室和他娘同时怀了孩子,但他娘的孩子也就是他大哥却在某天没了,正室生出来的男孩成了嫡长子,将来会继承聂家。
哪知他爹之后病了,病前又
让他娘怀了胎,这回他娘对吃食什么的皆小心谨慎,才把他生了下来。
他爹去得早,他娘含辛茹苦将他养大,正室总是苛扣他们的衣食,他娘只得偷偷在外接了些针线活,好给他买衣服买东西吃。
可他娘没撑过今年冬,走了。他也在之后给人扔下河,死了。
原来,他爹生前只爱他娘,所以正室很嫉妒,嫉妒到不想让这小妾和小妾生的儿子继承任何一点聂家的财产。
所以当找到机会,他娘和他就被除掉了。
当聂小三这些话说完,苏三横皱起眉头,心想这正室真狠心,居然把一对母子就这么杀了!
突然间,更远的地方、河流的远处,缓缓浮现一名女子的身影。小孩似乎有所感应地停止揉眼睛,往那处看去。随后,又哭了起来,转身朝那名女子跑去。
苏三横耳朵边传来小孩哭得沙哑的声音,哽咽说道:「娘来了,我要走了……哥哥你曾经是个很厉害的人对吧!我把我的身体给你,让你重新回到阳世,我和娘报不了仇了,所以你以后要帮我们报仇啊!」
苏三横才觉得这孩子说话莫名其妙,刚要喊对方,哪知突然x_io_ng口一疼,他感觉自己猛地被股莫名其妙的力量从河中拉走,而后魂魄又像沈入泥沼一般。稍会,疼痛与无力感才使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苏三横这一睁眼,就发觉事情不得了了!原本只能看到后脑杓的那个白发人,这会儿脸竟然凑到他面前让他看了个明白。
那个人搂着他正睡着,白发沿着颈子垂下,几丝贴在苏三横的脸颊上。
周围的环境看似客栈,旁边还燃着火盆,一旁桌子边那个小童正翻著书正经八百地读着,没发现他醒了。
苏三横深吸了一口气想着,这不是他死掉那天跑上沙场找他的那个二愣子军医吗?这人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x_io_ng口痛得像要炸开一样,这种身体的疼痛已经遥远得令他陌生。
他狐疑地动了动身体,然后愣了愣,感觉了一下后,又试着从那人怀里把自己的手拉出来。
五只小小瘦瘦没什么肉的指头动了动,然后,苏三横又再一次震惊了。
白发青年因为怀中小孩的动作醒了过来,他看见孩子张开了眼,立即把手搭在孩子的手腕上切脉,跟着高兴地说道:「好了好了,虽然还有些虚弱,但能喘气就是没事……」
白发青年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怀中的孩子眼里先是发愣惊讶,而后又瞪大眼睛像要喷出怒火般朝着他软软喊道:「什么没事!百里悬壶你究竟把老子怎么了?老子记得自己明明已经死了很久,为什么突然间又回来了!」
接着苏三横发觉自己浑身光溜溜地被抱在百里悬壶怀里,于是又吼道:「百里悬壶,老子为什么没穿衣服?不对,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子的手为什么这么短?脚也这么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百里悬壶还是一脸愣呆,他也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只是在河边救了个孩子,将孩子带到客栈,吩咐小二送来火盆,然
后把孩子的湿衣服脱下来搂着对方替对方取暖而已,他不明白这孩子为何会这么愤怒地看着他。
百里悬壶转头看了看桌边疑惑地看着他们的二徒弟,然后满脸地呆,想了好一会儿,才带着温和的笑,轻声问道:「你认识我……我……我们认识?」
「你说呢!」苏三横火气不是普通的大。虽然他的声音软软弱弱地,一点儿杀气也没有,但这不妨碍他在沙场十年征战中凝练出来的将军气魄。
「呃……」百里悬壶不好意思地说:「请问……你哪位?我们或许见过面,但我实在不记得了。」
小孩闻言怒吼:「我操!老子苏三横,霸王蟹苏三横!军营、沙场、将军,你记起来了没有?」
「……」百里悬壶又一呆一愣的,先是面露出苦恼悠远哀伤的神情,再慈爱地momo小孩的脑袋说道:「苏三横苏将军?苏将军早在九年前死了,孩子,你大概不知道苏将军是因保家为国而战死沙场,他用一己之力逼使南越退兵,这个人的名字到现下都还有许多人记着,是不能随便拿来开玩笑的。」
「屁!」苏三横怒道:「老子是给人从背后偷袭捅死的!你来看老子的时候老子还知道,原本乌漆抹黑的头发出去一趟回来全变白了,怀里还抱着个孩子,看着老子的尸体说什么没等你!你当初莫名其妙来军营当军医,拿着的是兰家的密函,那会儿要不是老子力排众议收了你,你哪可能进得了军营!」
苏三横继续道:「想起来了没、想起来了没?老子的魂魄当初本来应该去投胎的,谁知道见到你魂魄就整个被吸走了,直到最近才慢慢醒过来。百里悬壶,你到底在本将军身上弄了些什么,害我阎王殿也没去成,直接变成了这样!」
当苏三横吼完了这些,百里悬壶开始不淡定了。
跟着,桌边读书的小童直直看着苏三横,突然从怀里拿出个古老且布满细细裂痕的gui壳,投入几个古铜钱后用力地摇啊摇,摇得喀啦喀啦作响。
当古铜钱被倒到桌上,原本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小童看见挂相,也跟着百里悬壶一起不淡定了。
小童望向百里悬壶,百里悬壶看着六个立起来的古铜钱。
好一会儿小童才说:「师父,算不出来。」
百里悬壶这时猛地一巴掌拍上自己的额头,回过神来后说:「超出三界五行外,非死非生亦非仙……」
小童问道:「师父没教过这个,非死非生亦非仙,那是什么人?」
百里悬壶慢慢地吐出了三个字:「……不、是、人!」
苏三横因为听不懂,直接翻白眼给百里悬壶看。
百里悬壶则望着一双白眼加上满脸不耐烦表情的苏三横,高兴地道:「原来这就是鸳鸳说的机缘……将军你即使死了……也不会死全……这是天机门欠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