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澜起床时差不多下午一点,想到方清屿估计饿肚子了,他有些抱歉地跑去书房,却见方清屿低着头唰唰写字,连自己走近都
没听见。
周澜轻敲他桌面:“这么认真,不饿吗?”
方清屿确实看书入了迷,闻言伸个懒腰,摇头晃脑。
周澜:“等着,我去订外卖。”
方清屿对外卖兴趣缺缺,饭吃的很慢,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周澜聊天。间接夹带私货。
“你下午不用上班了吗?”
周澜面带愉悦:“前段时间太忙,今天领导给批了一周假。”
方清屿立刻放了筷子:“早知道你不忙,我就该做饭了。”
周澜:“怎么?外卖很难吃?”
方清屿眉头紧皱:“不是,我……”说着竟然难受的捂起嘴,急惶惶地要起身。
周澜连忙走到他面前,扶着人往浴室走。方清屿立刻趴着洗漱台吐的一塌糊涂。
周澜跑出跑外,又是递毛巾又是递水。拍着他的后背问:“怎么了?是肠胃出问题还是这饭不干净?我们去医院看看?”
隔了好大一会,方清屿漱完口,虚脱道:“没事,老毛病了,一生病就不能吃外面的东西,调料太多,一吃就吐。”
周澜第一次听见人有这种毛病,眼见方清屿很遭罪的样子,歉疚道:“不如,你教我做?”
方清屿:“啊?”
周澜笑道:“就像早晨你做的葱油面,看起来不难做,我也该学几手了。”
周澜扶方清屿出浴室,收拾完桌上的外卖盒道:“咱俩一起去超市一趟,买点蔬菜回来。”
方清屿坐着轮椅出门,一路上饱受优待,逛超市都有人随时让路,队都不用排。周澜听从他的指挥,挑满一个购物车的蔬菜粮食。
到家后,周澜打开刚买的牛奶,递一盒给方清屿,自己拎着一大袋子的蔬菜去厨房洗。
方清屿转着轮椅到厨房门口,“我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个拖油瓶了。”
周澜嗤笑:“拖油瓶不是这个用法。”
方清屿也醒悟过来,确实不妥,尴尬地装咳嗽。
周澜抬眼瞄他一眼,“没事,就当我提前练习了。”
方清屿开玩笑:“练习当爸爸?”
周澜一愣,摇头笑道:“孤家寡人一个,给谁当爸去。”
方清屿闻言故作诧异:“你……没女朋友?”
周澜:“没有。”
方清屿:“你这一表人才的,怎么会……”
周澜:“每天忙的不着家,哪有女孩愿意跟我。”
方清屿听完也不知该高兴还是沮丧,毕竟周澜这话太普通了,可以引申到一百个意义,但从字面上又看不出来任何信息。他继续试探道:“……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周澜摘菜的手顿了一下,嘴角上扬:“好看的。”
方清屿:“……真肤浅。”
周澜摘菜摘的起劲,袖子挽到小手臂,骨节分明的手动作十分麻利。
方清屿在后面看了一会,突然醒过神:“等等!”
周澜停下动作看他:“怎么了?”
方清屿看了一眼垃圾桶,“你把茄子都削皮了?”
周澜手上正拿着茄子,问道:“不对?”
方清屿:“不用削。”
周澜拿过一边洗好的芹菜叶,虚心求教:“芹菜是这么洗的吗?”
方清屿刚才没看见这一篮绿油油的东西,现在看清楚了,哭笑不得:“你把菜梗都扔了?”
周澜点头。
方清屿:“……”
方清屿没当过老师,更别说教一个从未踏入厨房的男人做饭,他身体不能动,只能靠嘴巴说,周澜越是手忙脚乱,他越是忍不住大笑。
“肉丝加点生粉,味道会好一点。”
“加多少?”
方清屿歪着头,“一勺就够了。”
肉丝滑进油锅时,噼里啪啦的溅油声,周澜被烫的甩手。方清屿忍俊不禁:“肉丝水分太多,应该再控干点。”
周澜严阵以待,一盘芹菜肉丝炒好,后背都已湿透。擦着额头道:“果然不是个容易的活。”
方清屿笑:“多练练就行了,这就是个熟能生巧的东西。”
周澜走到另一边搅拌粥,“你以前怎么有兴趣自己学?”
方清屿:“爸妈太忙,我放假在家没事,就学着做做,还能让他们吃的好一点。”
周澜笑:“你从小就知道心疼父母。”
方清屿眉目舒展:“你还记得小时候?”
周澜微笑:“当然,我比你大,记的也比你多。”
方清屿心道,小时候的事确实记不清了,几年前的事却记得一清二楚。偶尔心灰意冷之际,他倒宁愿自己记起小时候,反将几年前两人短暂的重逢忘得一干二净。
方清屿腿脚不便,昨天只简单擦洗了身体,今天出门一趟流了不少汗,轮椅转到浴室门口,哀愁地叹气。对于如今的他,洗澡可是个大工程,没有一两小时下不来。
方清屿扭头叫周澜:“周澜你先洗吧,我可能要很久。”
周澜有轻微的酒瘾,每天夜晚都要喝一杯红酒才好入眠。此刻他端着酒杯踱到方清屿面前,低头看他:“一起吧,你该洗头了。”
方清屿:“……”
周澜喝过酒,神色略惫懒:“你瘸着腿,怎么洗头?”
方清屿tian唇:“……用淋浴。”
周澜抱臂靠在墙上:“见水感染了,受罪的可是你。”
方清屿心中默念,是你自己送上来的,不是我不君子。
方清屿在周澜的搀扶下站起身,攀着洗漱台准备往上爬。动作蹒跚,他都能听到周澜在后边憋笑的声音。
周澜看够了洋相,伸手揽住方清屿腋下,将他打横抱起放上洗漱台。拿下淋浴喷头,调整水温,嘴里命令:“仰面躺下。”
方清屿仰面躺在洗漱台上,头伸到洗漱池,小腿悬在半空,眼珠随着周澜的手转来转去,偶尔目光落到周澜脸上,能清晰地看到他挺拔的鼻尖。
“闭眼。”
“哦。”方清屿遗憾地闭上眼。
这种被人伺候着洗头的感觉,方清屿只偶尔在理发店感受过,服务小妹手指又软又轻,揉的人昏昏y_u睡。然而此时他别说睡觉,几乎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周澜力度把握地适中,指节触到头皮,微微坚硬的触感反倒比小姑娘的按捏更让人舒服。
“眼珠子都快转出来了,不怕水迷眼的话,就睁开吧。”周澜看着那双睫毛抖动不止的眼睛,忍不住道。
方清屿笑的灿烂:“这种太上皇的感觉真是不赖啊。”
周澜揉他满头的泡沫,“小时候我也没少照顾你,都忘了?”
周澜帮他冲干净头发,将人抱下来,准备给他脱衣服洗澡时,感受到方清屿不自在的抵抗,笑道:“你小时候光着身子换尿布我都看过,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方清屿:“……”
周澜见方清屿脸憋的通红,终于开口放过他:“开玩笑的,我搬个椅子进来,你坐着自己洗吧,洗完叫我。”
方清屿长舒一口气。
周澜很周到,可是越是周到越是证明他坦荡。方清屿自己心有杂念,才会对脱个衣服都这么抵触。这种既痛苦又让人不舍的折磨,唯有方清屿后背的汗迹能证明。
——
栏倚清山:我今天才发现z是个厨艺白痴。
蹲在被窝:想退货?
栏倚清山:并不,突然觉得自己离他更近了,更激动了哈哈哈哈哈哈……
蹲在被窝:……
栏倚清山:经打探,他没有女朋友。噢耶。
蹲在被窝:有男朋友吗?
栏倚清山:……
方清屿掀开薄被蒙头睡觉。辗转半晌睡不着,打开qq看谁在线,见田阳的头像亮着,发过去一条信息:“三儿,我问你个问题,你要诚实的回答我,不能有一丝欺骗。”
田阳:“爱过。”
“……”方清屿一个字一个字的输入:“我长得帅不?”
田阳:“……六啊,我是有家室的人了。”
方清屿怒道:“滚蛋,说正经的。”
田阳发来一个恶心到吐的表情。
方清屿伤心y_u绝。
田阳很快又发来一条信息:“谁说你不帅,那就是打我们金融系的脸。上去揍丫!”
方清屿心满意足地睡觉。
周澜是个学东西极认真的人。一大早就起来研究怎么煲骨头汤。方清屿在看书,他自己下了个爱厨房app,翻半天菜谱,也没找到简单易上手的,倒是各种程序看起来蛮复杂。余光瞅到方清屿出来倒水喝,周澜立刻求教:“小屿,煲骨头汤有简单的方法吗?”
“煲汤最简单了啊。”方清屿转着轮椅到厨房门外:“你先把排骨过水煮开,捞出来后加姜片葱梗,放锅里稍微炒一下,然后就倒进汤罐里,加水炖上一小时,差不多就好了。”
方清屿这程序和app里比起来简直太容易了,周澜给排骨过水的档,才想起问方清屿:“你要上北京哪所学校?”
方清屿都快忘了自己随口编的北京,这会被问起,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编:“清华?”
周澜揶揄:“怎么这个语气?没信心?不应该啊,要知道北京比咱们学校好的大学,也没几所。”
“不用放盐——”方清屿连忙叫住周澜的动作,“汤快好的前五分钟加盐就可以了。”
方清屿转移话题:“你当初是保研的吧?”
“嗯。”周澜疑惑:“金融系每年的保研名额有几十个,你怎么没争取到机会?”
方清屿叹气:“大二期末考的时候,我们老大有急事,我去帮忙没来得及参加考试,相当于挂科了。就没有保研资格咯。”
周澜本想问他什么事重要到连考试都要放弃,却听到身后的咕咚声,于是回过身关小火。“别太大压力,就算去不了北京,留在本校也不错,咱们学校可不差。”
方清屿受着这安we_i,心里颇有几分愧疚,他的目标就是本校,只要他正常参加考试,可以说是十拿九稳,如今复习这么认真,只是因为闲着没事做罢了。
“那年你回老家,不是说想去国外读书吗?怎么没去?”方清屿随口问。
周澜偏转了视线:“大四毕业时导师一直留我,就没出去。”
“噢——”方清屿一副了然于心的笑,“我忘了你是个好学生,没有老师不抢着要你。就连我前几天住院,护士都认得你。”
“噢?”
“说你是金融系的风云人物。”
周澜面色如常:“年轻的时候爱闹腾罢了。”
方清屿啧啧:“你现在很老吗?”
周澜噙笑:“跟你比当然老。”
两人正说笑,周澜的电话响,他接起来,对面稚嫩的童音十分悦耳:“哥哥,你什么时候回家看我呀?我的暑假已经过去十天了。”
周澜脸上带了笑:“炎炎乖,等我忙完这一阵,就回家看你。”
方清屿看他逗弟弟,打手势告诉他自己先回房间。
方清屿没记错的话,周澜的弟弟现在才上幼儿园,从前只是听自己妈提过周家又添了个小儿子,他倒从未见过那小孩。不过不管是几年前的周澜,还是这几天的周澜,都是沉稳平静的,却没想到面对这么小的弟弟,竟然如此温柔。
方清屿在房间里扫到红楼梦的封皮,突然觉得自己这几天像是黛玉附身,脑子里愁肠百结,就差去外面摘朵花,撕着花瓣听天决定到底是追还是不追。
他在重逢周澜之前对感情没开过窍,周澜走后更是从此陷入空白,怎么追人,他毫无经验。
更何况,与是否拥有比起来,他更在乎周澜如何看他,倘若当他是妖怪,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方清屿觉得,眼下比复习功课更重要的是搞清楚周澜的xi_ng取向,即便他是直的,那也得分是钛合金的,还是纸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