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霖消失了。日子回到了平淡而毫无波澜的原点,日复一日,周而复始。赵一铭蜜月归来,给柳南蕉带了礼物。他胖了一些,气色很好,满脸都是新婚的喜气洋洋,絮絮说着对未来的打算。柳南蕉替他高兴,高兴之后,又很寂寞。但很奇怪,他并没有多少悲伤。所有与爱情有关的悲伤似乎都在好友新婚的那个晚上结束了。他心神不属地想起谢霖,想起那个人埋在他的body里。是疼痛的,也是滚烫的。
那么疯狂的事。疯狂和荒谬到不真实。
赵一铭接了个电话,很快就走了。走之前很真诚地对柳南蕉说:_M很惦记你,问你怎么最近都不来吃饭了。
柳南蕉说你结婚了A,我不好总过去打扰。
赵一铭捶了一下他的肩:说什么呢,兄弟可是一辈子的。
柳南蕉笑笑。但在对方转身的时候,那个笑就消失了。他生来六亲寡淡,这么多年,早已不知不觉把所有的_gan情都寄托在了赵一铭身上。对赵一铭来说,柳南蕉再亲近,也不过是许多兄弟中的一个;但对柳南蕉来说,赵一铭是唯一。
这世上的_gan情大都是这样吧。柳南蕉看着赵一铭远去的背影,有些怅然。其实很早以前他就察觉到了自己的疲惫,只是像溺水的人捉住浮木那样不肯放手。等他真的松手的时候,发现其实自己还是踩得到水底的。转而又忍不住想起谢霖,谢霖也是累了吧。
总是会累的。这世上本来就并没有那么多一往情shen。他这样想着,又没由来地开始愧疚。谢霖发抖的背总是在眼前晃着。从小到大,一直被亏欠和被伤害的时候多,柳南蕉难过归难过,却也慢慢习惯了。他不愿意做伤人的那个。
但不论如何,都结束了。
有时候柳南蕉会想,他这么多年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或许就和他鱼缸里的蝶尾一样,只是活着本身而已。如果有一天死去,父亲大概也不会多么悲伤,他还有另一个儿子,健全的,优秀的。继M_则会很高兴。赵家或许会更难过一些,但那难过也是有限的。他会很快被遗忘,就像从不曾存在过那样。
这就是一生了。属于他的一生。
柳南蕉买了一个新的鱼缸,比原来那个大一些。蝶尾在换水Jin_qu后很快就死了一条,他很难过。金鱼很便宜,漂亮又好看,但他没有再去买。剩下的三条鱼依然平静安详地游动着,少了一个同伴,对它们来说,似乎不是什么值得惊奇或悲伤的事。
谁知道呢,鱼在水中,就算流泪了,也是看不到的。
新的一周上班,一切如常。同事们一面做事,一面不咸不淡地聊天,不知怎么说起所里今年设监测点的事。说海诚的老大人特别豪爽,一点架子都没有。所里去人家的地盘鼓捣,那边还提供了不少人力物力。
柳南蕉心里一动。就听一个老同事_gan慨道:“哪里是看小年轻A,那是副所长的面子大。人家和谢董也算是多年的老交情了吧。听说谢董的儿子也是d大毕业的。”
柳南蕉默不作声,听着他们继续闲聊。说起了今年校招的事。海洋所这种单位招聘都是通过学校nei部,只是今年推荐上来的候选人中,有的能力和水平与学校背景不太匹配。
本硕都是d大的呢。有人叹气:“现在的高校教育A。”
是一个姓龚的教授推荐过来的吧。一个年长的同事问。
是A,您怎么知道?
以前也有过。那个老同事说,私自改推荐名单什么的。有一回被发现了,闹得挺难看。小柳就是d大那届的吧?应该知道的。
柳南蕉一愣。是有这么个事的。海洋所和他们学院差不多二位一体,一半的所里领导原本都是校友。研究生毕业投简历,研究所是重点单位,校nei推荐,按成绩拿名额。柳南蕉
原本稳稳当当地上了名单,结果到了终面不知怎么被硬生生挤下来了。而且他不是唯一的一个。那段时间什么乱七八糟的传闻都有,最后柳南蕉完全放弃了。他没有任何背景,也不会钻营,整日只知道埋头做实验。还因为不乐意写假数据开罪过当时的导师。事情出来后,他转而联系其他相关的工作单位。但他的专业那些年在国nei总体算冷门,没有nei部渠道,找对口的工作非常困难。
那个同事继续说道:“然后好像被弄下去的学生里有谢董的亲戚还是什么,人家亲自过来找副所长谈。后来发现里面是有猫腻,好的被筛下去了,给所里报上来的都是次的。咱们毕竟属于科研部门,不能这么胡搞。就和学校要求,重新报了一次名单。”
柳南蕉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有点发呆。他就是那个后来又上了名单的。
“这年头。光有能力没有背景还是不好混A。”一个同事_gan慨:“那个谢董的亲戚,到底是谁A?”
大家猜来猜去,最后箭头指向了柳南蕉:“不会是小柳你吧?你一直那么低T,老陈介绍一个博士给你相亲,你都不去。
柳南蕉赶紧摆手:“我一个小硕,每个月工资还_F_贷都够呛,就不要耽误人家教授的nv儿了。”
大家哈哈笑,说也是也是,都一样惨。话题很快转向了别的。
送包裹和信件的阿姨敲门:“柳南蕉?”
他应了一声,茫然地接过一个袋子:“我没买东西A?”
“那谁知道。”阿姨摆摆手,捧着一叠报纸走了。
柳南蕉打开袋子,一张卡片掉了出来,没有署名,只有一行字:这辈子欠你的。
他的喉咙一下子就堵住了。袋子里是同He楼新出锅的牛r小火勺,热的,飘着牛油的香。老店没有分号,吃这个总得排队。他上一次吃,还是在大学的时候。
同事蜂拥而至,柳南蕉有点心疼。等他坐下来的时候,袋子里剩的已经不多了。火勺和记忆里的样子分好没变,他咬了一口,是瘦牛r,没那么腻,但香极了。
谢霖没联系他。柳南蕉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打电话给他,可惜那边一直没人接。他想也许就是谢霖突然心血来ch_ao吧。谁知道送东西这个事一发不可收拾,每天都有,样样不重。
一周左右的时候,所有同事都知道了,有人在追柳南蕉。他没法解释,只得一遍一遍给谢霖打电话。但提示音总是响一声就被挂断了,似乎是被拖进了黑名单。他真的不懂谢霖。
某个晚上电话终于接通,那时候卡片柳南蕉已经攒了一叠。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些卡,在那边传来“喂”的一声时,忍不住屏住了呼xi。
谢霖听上去很疲惫:“有事?”
柳南蕉沉默了一下:”东西是你送的?”
“嗯。”
“谢谢。但是**以后还是不要了,不太好。”
“为什么?”
柳南蕉叹了口气。说一点都不_gan动是假的,他这么多年,很少被人如此认真地对待。但终究是不行的,他怕了谢霖:“我好久前**说过了**”
谢霖打断他:“我想通了。你对别人怎么回事,那是你的事。但你拦不住我喜欢你,这是我的事。
”
喜欢两个字仿佛一把锤子,捶得柳南蕉心口发痛。他有点苦涩:“谢霖,我这些日子**仔细想了一下。其实有时候好多_gan情,不是我们以为的那种**也许退一步看会清醒一点**”
谢霖仿佛_geng本没有听他在说什么:”我就是想知道,你到底在怕什么?”
心重重一沉,柳南蕉几乎握不住手机。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说道:”你活在自己的_gan情里。想给就给,从不问我要不要。我很恐惧。你还记得周彤么?记得悠然学姐么?看过你那样对待她们,我不敢**对自己心怀期望。谢霖,我是胆小又软弱的人,有些_gan情,我无法承受,你要的,我也给不起。你很好,只是我不是那个He适的人**”
那边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很久之后,谢霖嘶哑的声音传来:“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了。柳南蕉低下头,把脸shenshen埋进膝盖里。他不愿伤害谢霖,但他还是讲了伤人的话。可那也是他的真心话。他盼谢霖能想通,就像他自己想通了那样。
这是世界上又一个孤独的夜晚。他抱住膝盖,仿佛这样就可以把悲伤藏起来。
本章未完...
=== 华丽的分割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