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骑摩托带你都看灯的,”孟春水小声道,“我就**哎我就自己走的时候改不过来。”
“我知道,但万一我不在呢,你出事了咋办?你出事了我也得跳江。”
说完这话赵维宗意识到自己有点过头了,尤其还是在过年的时候。这时外面又开始放炮,空中划过千朵万朵银花,然后便是震耳的炸裂声。俩人都扭过头去看,高层看得尤为清楚,好像江边放的烟花就在眼前似的。
孟春水突然说了句什么,然后就匆匆开门下了楼。
赵维宗一个人在屋里坐着,如坐针毡,没开灯,电视和烟花的光线映在他眼前的面皮上,倒让他有点不知所措。
难不成自己真说得过火了?这家伙离家出走了?
他决定把饺子包下去,要是包完了孟春水还没回来,他就下楼去找。可是自己没钥匙A,没钥匙就没吧,找不到人我也不回来了。他有些决绝地想。
哪知过了不多久,他也就再包了一排,突然隐约听见稍稍平息的满城炮声中夹杂着一个人叫自己名字的声音,好像离的很近。赵维宗跑到窗边看,见到楼下的雪地里立着个小人,正是孟春水。
那人指着天,好像在喊:“往天上看!”
只见几束火光从地上的一个大箱子里窜出来,从他眼前飞速掠过,然后在冻结的空气中炸成红的绿的花朵。
紧接着又是一串,再一串,在赵维宗窗前斜上方的空中绽放。
这回是真的近在眼前了,赵维宗闻着硫磺的气息,并不难受,他默默想,这红的绿的,在春水眼中是什么模样呢?
金色的。几分钟后那人带着一身烟火碎屑,风尘仆仆爬上楼来,如是告诉他。
二零零二年,三月,圆明园西杨絮纷飞。
赵维宗顶一身灰土,拉着拖杆箱急匆匆进了校园东门。
俗话说专业选得好,年年似高考,他却觉得自己选的这专业用“天天似搬砖”来形容比较He适——如今才刚刚大一不到一年,他就已经充分体悟到了农民兄弟终日面对黄土的辛苦。
杨剪也曾毫不客气地嘲笑他,说他这专业理科生不愿意学,文科生不稀罕学,整个系才二十多个新生,问他脑子抽哪门子啥风,放着大好青春不去挥霍,非他_M学着刨人祖坟。
是的,小赵学的是考古,可考古怎么就成挖人
祖坟了?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
他说:“没办法A,想和孟春水报一个学校,可这北字打头的大学不是牛B吗,人家考那专业我又考不上,这学校理科生能考的分数线最低的系就是考古啦,我还真挺幸运的,你说还有哪个学校的考古系愿意收理科生?而且你得恭喜我过线了才对,不然我就得去第二志愿学师范了。”
又说:“在师范倒是能学我喜欢的数学,几年后你见我,又是一条好汉,不过好汉毕了业就只能跑小学教_chicken_兔同笼。”
杨剪嗤之以鼻:“你这辈子就被那姓孟的吃死了,什么事儿一旦和他扯上关系,基本结果就是注定的了,你_geng本就拿他没辙。就说我说的对不对吧。”
赵维宗也嗤之以鼻:“你这完全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杨剪收起嬉皮笑脸,问他:“说真的,你这分数考数学系也差不多够了,有没有考虑换专业?趁没开学你说不定还真能成功。”
赵维宗笑笑:“不换不换,考古多酷A,到时候我He法把玩国家文物,你们这帮在实验室倒腾数据的能享受得到吗?”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问他遗憾吗,倒也不是没有。杨剪这人当了回黑马,可能是因为脑子真的好使,最后高考居然理综只扣了三分,跟那理综满分的孟春水一同去了物理系,他当然站着说话不yao疼。而赵维宗却不一样,毕竟在他高三前十六七年的人生里,确实没想过自己某一天会拿起探针趴在泥地上,学习研究埋在土里的东西。
可也确实是这样,很多事情在遇到孟春水之后都急剧改变了。就好比这么说,当一段关系确立,等于是拉开了一个闸门,紧接着生活中的其他也会循着这段关系的方向步入某条确定的轨道。
赵维宗记得,孟春水在高三第一次期末考试拿了全区理综第一之后,于班会课上被班主任淑芬叫起来,要他谈谈自己对未来专业的规划。这事儿就连赵维宗也从没听他说过,于是晚自习的困意全无,竖着耳朵听自己同桌站在那里,声音不高不低地谈着他的梦想。
他简短说道,他想考北大物理学院,学光学,然后在实验室过下半生,研究出一些能署上他自己名字的东西。
全班鼓掌,淑芬作了总结,说孟春水同学有这个志气也有这个实力,大家要向他学习,但也不是每个人都能上北大的,所以同学们要向他学的不是考北大,而是脚踏实地为心里头那点盼望的东西努力。
赵维宗想起春水家里写字台上堆的那些厚厚的演算纸,还有那些标着密密麻麻笔记的英文专著,意识到自己身边这人确实是有盼望的东西的,并且早已经钻了Jin_qu。那么他自己呢?他赵维宗盼望什么?
高三的冬天很冷,每天下了晚自习,孟春水都领着他去食堂吃麻辣烫,吃得浑身暖和了,再跟他一块靠着公交车的扶手晃悠回家。
那天麻辣烫他吃得心不在焉,拿筷子戳着盘里的鱼豆腐,闷闷望着对面那人的脸。最后鱼豆腐被戳成蜂窝,也凉了,他才咽下肚去,也终于明白自己真不是那种有明确目标的人,就像很多人直到填志愿也没有“非得考上什么大学什么专业”的具体想法,可他同时又有了个念想,他也要上北大。
这个结论在他心里渐显端
倪,连带着两个前提:第一,他必须要和孟春水在同一个大学;第二,他必须不能碍着孟春水考上北大。
赵维宗不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他在高三最后那段时间里,也跟打了_chicken_血似的,确确实实地努力了,赵M_对此十分欣we_i,问他怎么突然就开了窍,赵维宗觉得委屈,他自认从没不学无术过,只不过现在更努力了点。
于是对M_亲说,可能是_chicken_汤喝多了吧。
M_亲很高兴,说过两天给他煲牛骨头汤。
后来的高中生活似乎就没有太多好回忆的了。上了大学之后,有时他周末不住宿舍,坐公交回到家里,路过白塔寺路过平安里又路过曾经读了六年学的四中,他想时间确实就这么过去了,“唰”的一下,消失了,快得很。
如果碰巧看到放学的高中生们穿着松松垮垮的校_fu,把自行车骑得叮叮咣咣,结着伴儿从校门里出来,这时他就会有些莫名的伤_gan,也不知为了什么。可他又想到以前跟自己结伴的那位,现在指定跟实验室里对着一堆公式发愁,等着晚上回方家胡同找自己吃饭,心情就会立刻轻快起来。
现如今他走在第三教学楼边上,又路过了未名湖,顶一头灰土,手里的拉杆箱被地砖硌得乱响,他想我几天没回来了?离开北京时杨柳还没开始飘絮呢。得有半个月了吧?
又想系主任真是大手笔,一群大一菜_chicken_,头一回出门实践,就敢让三个大三学长直接带他们去徐州边上的汉墓,虽然只是去帮忙挖土顺便观摩,这也够_C_J_的了。
那仨学长里有个叫魏远之的还一肚子坏水。晚上他们在坟山边上的小旅馆里休息,魏远之就讲恐怖故事吓唬人,僵尸粽子毒机关,硬是把一小王爷的汉墓说成了秦始皇陵,把作为“稀有物种”的nv生们吓得尖叫连连,他也就得逞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A,赵维宗停止了无厘头的回忆,像是想起什么正事似的,在未名湖边停下脚步,掏出手机翻了翻。
有一条短信:
【我来找你,你在哪?】
孟春水五分钟前发来的。
【湖东边那棵歪脖桃树底下。】
赵维宗回。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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